楊銳的班主任盧老師對薛達城很是熱情,一邊給他泡茶,一邊介紹道:“楊銳這個孩子比較有主見,自己申請,然後弄了一個鴻睿班,趙校長也是同意了。我們平時雖然也給鴻睿班上課,但聽不聽是由他自己的,有時候,他也給學生們上課。他這次預考是第一吧,估計也是,他在學校的成績是最好的……”

薛達城越聽越不對,忙問:“你們估計楊銳的預考能考第一?他和其他同學的分數差距很大呀。”

一中的老師也不敢說自己班考第一的學生就能全省第一了。

盧老師明顯和他不在一條平行線上,笑道:“是差距很大呀,所以才說他能考第一。班裏原來成績最好的李學工,還經常問楊銳問題呢,隻要正常發揮,楊銳應該就是第一了。”

薛達城明白了,道:“你是說全校第一?”

“當然,要不然……對呀,要是全校第一,你也不會來了,老師和那些記者還是不一樣……”

薛達城打斷盧老師的話,問:“有記者來過?”

“你可能沒注意到,我們學校上過中國教育報呢。你等等,我給你拿報紙去。”盧老師說到此處,又去拿他收藏的報紙。

薛達城沒攔住,無奈的呆在房間裏等。

一會兒,盧老師從隔壁回來,不僅帶了報紙,還帶了好幾名老師一起,並笑道:“大家聽說省會一中的老師來了,都想來聽聽您的經驗之談。”

平江一中還是有些名氣的,這幾年的文理科狀元,總有一半落在了一中手裏,剩下的才被其他幾所學校平分,在高考指揮棒就是正確的時代,這是確定無疑的能力。當然,平江一中的行政級別也是一個優勢,作為全省中學教育的臉麵,他們總是能得到最新的消息,外出考察之類的,三五不時的就可以分到,水平的確有所提高。

薛達城也曾經到其他學校交流訪問過,一看盧老師的架勢,立刻謙虛的笑道:“不算什麽經驗之談,咱們就是聊聊天,我今天是以私人身份來的,主要是為了楊銳這個學生。”

“嗯,楊銳這個學生的確特殊。”化學老師莊牧生摸摸下巴,說了這麽一句就算結束了,其他人也不願深談。

不管怎麽說,銳學組賺到的錢,每個星期都有作為獎金發給老師們,這筆錢雖然沒有他們的工資多,卻是比學校本身給的獎金多多了,而且,楊銳堅持進行的周薪製度,也讓他們拿錢的感覺不同。所以,麵對楊銳這樣一個學生不像學生,老板不像老板的角色,老師們的感覺是很微妙的。

盧老師也有意岔開話題,笑道:“你剛才說楊銳預考第一,不是全校第一,那是全縣第一了?”

總有七八名老師擠進了盧老師狹小的宿舍,有的人就在**坐下了,有的人搬個小板凳圍著爐子,總共就能放幾樣家具的房間裏,頓時熱氣騰騰,人聲鼎沸。

更有人不等薛達城回答,就笑嘻嘻的道:“我猜不止是全縣第一,咱們溪縣的第一,去年上的是普本吧,沒啥好炫耀的。”

薛達城滿腦袋裏嗡嗡的想,連忙堵住他們的猜測,說:“確實不止是全縣第一,是……”

“南湖市第一?這可厲害了。”莊牧生和楊銳的接觸比較多,現在根本不給薛達城機會說完,信心滿滿的道:“你們沒有看楊銳做的卷子,幹淨的像是直接印答案一樣,數理化三門,他拿300分都不奇怪,肯定是南市第一了,對不對,薛老師?”

“其實也不止是南湖市……”薛達城有點後悔來這裏了,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些老師不靠譜,要是一個兩個不靠譜也就當沒看見,但都是這麽不靠譜的家夥,會是教出楊銳的老師嗎?

薛達城深表懷疑。

西堡中學的老師們哪裏知道薛達城還有挖角的意思,他們中的好些人連編製都沒有,想被挖都挖不動。

更多的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楊銳的成績。

“不是南湖市第一的意思,就是說更高一級的,全省第一?”莊牧生的大嗓門震的窗戶紙撲撲的閃,剛剛回宿舍的幾個老師聽見了,也擠了進來,詢問前因後果。

薛達城被擠的站不住了,連忙道:“這位老師猜的不錯,楊銳同學確實是這次預考的全省第一。”

雖然猜到了,大家還是配合的發出吸氣聲。

不能不驚訝啊,所謂的高考狀元,向來都是以省份為範圍的,河東省的高考第一就是河東省的高考狀元,預考雖然與高考有差,但在數十萬人參與的情況下,能做到第一,還是太難了。

何況是出自西堡中學。

這個從來都沒有出過大學生的中學!

盧老師的眼眶突然紅了一下,莫名的,連他都不清楚的情緒,在心中彌漫。

老師們討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了,不知是快樂、責任還是遺憾的東西,在宿舍內飄散。

薛達城被迅速寂靜下來的房間給嚇了一跳,須臾,他也感受到了同為老師們的心情。

無可名狀,開心夾雜著失落。

薛達城悄然離開了盧老師的宿舍,這裏的悸動,並不屬於他。

……

激動的還有西堡中學的學生們。

曹寶明迫不及待的將鴻睿班的成績說出去,洋洋得意的準備接受學生們的膝蓋。

但是,其他人根本就不信他們。

“吹牛吧。全班通過,你不如說天上掉餡餅。”最受不了鴻睿班的是被銳學組開除的幾個人,正在等待預選結果的他們,希望得到的可不是這樣的答案。

曹寶明橫眉豎眼,說道:“我要是吹牛,我就把頭割下來給你當球踢。”

“你舌頭那麽長,一不小心就掛到樹了,有什麽好的?”

“說誰的舌頭長?”曹寶明登時就怒了。

其他學生一哄而散,議論卻是不停:“鴻睿班要是能全班通過,我們就把頭割下來給你當踢。”

“好啊,你說的!”曹寶明巴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抓人。

蘇毅把他給拽住了:“別去了,這麽多人,你打的過來嗎?”

“楊銳不是同意了?”

“他就是同意了,也不是讓我們一個班對一個學校吧。說風涼話的人就算了,那幾個鼓動著別人的,咱們記下來。”蘇毅旁觀者清,早就看到有幾個熟麵孔在到處串聯學生。

如今運動剛過,河東省這種偏僻地方,時不時的還能見到大字報。

用後世的眼光來看,大字報就等於是針對一個單位的強行彈窗,不管是真是假,瞬間就能製造話題性。要是攻擊性的大字報,在消弭影響之前,攻擊力是相當可怕的。

一群人的串聯也是一樣,若是以前的話,這就是搶班奪權的征兆。如今雖然不講究政治上的串聯了,一群人打砸搶的案件卻是屢見不鮮。

銳學組如今有多台油印機,還有大量的原料紙等等,占據了滿滿一個房間,蘇毅知道打這些主意的人不在少數,低聲在曹寶明耳邊道:“你今天別犯渾,咱們撤回去,先把庫房看好。”

“你怕什麽?”

“我怕有人腦袋一熱,一把火燒了庫房。”蘇毅沒好氣的道:“你覺得有幾個人賠得起庫房裏的東西?你到時候去別人家裏拉豬還債不成?”

“危言聳聽,誰沒事燒你的庫房?”

“嫉妒唄。咱們全員通過預考,你說沒進鴻睿班的,還有進了銳學組又被踢出去的,心裏得多不舒服。”

“不舒服也得忍著,再說,他們不是不信?”

“咱們要是考砸了,他們更有話說,弄不好就找到學校弄我們了。”蘇毅呲呲牙。

曹寶明笑了:“反正他們都能找麻煩是吧?”

“楊銳要你做事,不是讓你火上澆油了。行了,回去等成績單來,再一個個的收拾他們。”蘇毅強拉著曹寶明離開。

好些人在後麵發出起哄的笑聲,其中李鐵強等從銳學組退出的學生笑的最大聲。他們現在也有自己的學習小組,隻是效果沒有鴻睿班來的好,即使如此,抱團取暖,也讓他們的心情大不一樣。

曹寶明狠狠的瞪了他們幾眼,道:“就是這些人,吃著咱們的補助,還沒事找事。”

“走了,趕明兒再把他們掛起來。”

操場上的小鬧劇沒有持續太久,在沒有正式的成績單下來以前,說通過還是沒通過,都屬於無根之萍,更多隻是表明大家的態度而已。

倒是曹寶明自己被氣的不行,回去坐了沒一陣,就找楊銳訴說去了。

楊銳在宿舍裏看於鳳的論文,對曹寶明的不服氣一笑置之,道:“這不是挺好的,讓他們先鬧起來,咱們也師出有名呀。”

“一個學校的,講什麽師出有名,我現在恨不得拿把刀出去捅了這群狗崽子。”曹寶明火氣旺盛,說話也是往狠裏說。

楊銳瞥了他一眼,道:“要是因為這種事,你捅人家刀子,你就是給銳學組抹黑。”

“抹……”曹寶明脖子一梗:“憑什麽啊。”

“憑你笨。咱們銳學組的人,就算捅別人刀子,也不能讓人知道,知道了也不能讓人定罪,你拿把刀子出去捅人,那是找死,我給你銳學組監獄分組,你自己玩去吧。”楊銳說著把論文一放,問旁邊抿嘴失笑的於鳳,道:“你不是學生會的?要你做這個事,你怎麽做?”

“我?”於鳳沒想到忽然問到了自己,猶豫一下,道:“擒賊先擒王?”

楊銳嗬嗬一笑:“這裏哪有什麽王,就是兩群學生。”

於鳳習慣性的反駁:“學校就是小社會,學生也不能小瞧。”

“說的也是。既然不能小瞧,那就要找個好機會了。”

“什麽機會?”曹寶明不理解的問。

“讓大家覺得你做的對的機會。”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沒有就自己製造一個。”楊銳說完,就隻看論文不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