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開口要郵票,吳倩盡管不理解,還是跑上樓,打開櫃子,把存庫的郵票各挑了幾種,抱了下來。

80年代寄一封信,通常隻要8分錢的郵票,要信封的話再加兩分。所以,猴票雞票這些生肖票,現在都是8分錢的。

西堡鎮算是個大鎮,郵政所裏常年存著幾千塊的郵票,按個數算,就是好幾萬枚,要幾百版之多,吳倩就是想抱也抱不下來。

她盡可能多拿了一些,放在桌子上,道:“你挑吧,想要哪些就拿哪些。”

“這幾個是普通版的不要了,生肖票都給我……猴、雞和狗都要,尤其是猴的,有散票也給我。t打頭的郵票的話,風箏好像也可以……”楊銳在等待期間,就從腦海間找到了以前看過的集郵資訊,裏麵的內容,讓他自己想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翻閱過,現在卻都用上了。

楊銳也不追求利潤最大化,選著價格差不多的就都收下了。

中國郵市最繁榮的階段,應當是90年代中後期,尤其是九六年九七年的時候,任何一張郵票都有了翻倍以上的增值幅度,作為郵市風向標的猴票,在97年的價格是2000元每張,而在2003年,卻是1200元。

因此,以投資來說,持有郵票到90年代中期也就差不多了,15年時間,多的增值上萬倍,少的增值數百倍,正常來說都不會虧。

當然,前提是現在能拿得出錢來投資。

楊銳手裏的人民幣資產足有數萬元之多,除了部分用於購買國產的儀器以外,也就是吃吃喝喝了。就現在的消費水平,他不等手裏的人民幣用完,肯定就有新的收入。

事實上,他持有的美元在這次訂購儀器以後,都能有剩,80年代的中國,房地產都尚不存在,除了購買郵票,也沒有其他的投資渠道了。

與其學普通人那樣,買一堆名煙名酒放著等84年的漲價,楊銳更傾向於購買郵票。

它除了是最近一些年增值潛力最大的投資品以外,還具有體積小的優點。

幾千塊錢的東西,一個大箱子裏就能放下,換成其他投資品,要一口氣存放十幾年,可就麻煩了。

到90年代中期,將郵票全部拋售以後,就可以接著房地產和股票的茬兒繼續投資。

若是要躺著過一輩子,楊銳覺得,自己差不多都把路子看好了。

吳倩卻沒想到楊銳看好了這麽多郵票,隨便算算,櫃台前已有上百塊的東西了,楊銳還讓她將相同的郵品都搬下來。

吳倩頓時麻爪了,問:“你這哪裏是集郵,簡直是囤積居奇,有這麽集郵的嗎?”

“你管我怎麽集郵呢,反正,這些我都要了就是了,你們所裏再進貨好了。”楊銳對購買郵票一點心塞都沒有。

在整個80年代,從來沒有聽說有人因為買的郵票多,或者賣的郵票多,就被抓起來的。甚至到了80年代末,郵幣市場上已經出現了百萬元級別的郵票買賣,也不見政府有阻止的意思。應當說,這就是中國最安全的投資市場了。

楊銳隻要公平買賣,在郵票上是不會栽跟頭的。

這年月,越是大城市的人,越是高官顯貴,越是喜歡這種活動。

再過兩年,隨便站到某個部委的大樓裏,吆喝一聲,就能找出十幾個人組織一個集郵協會,其普及程度,遠遠超過圍棋。

用郵票送禮也即將成為腐化幹部的新手段。一版幾千塊的郵票,隻要隱去購買時間,就變成了麵值幾元的印刷品,其與後世商人競購瓷器字畫送禮是一個道理。

吳倩望著楊銳的表情,問:“你是真的要買?”

“當然。”

“真的?”

“還問?”

“我也不知道郵票這麽重啊,我要是搬下來,你不要的話,還得我再搬上去呢。”吳倩嘴上說著抱怨的話,眼神卻是笑眯眯的。

楊銳點頭,又問:“用不用我幫忙?”

“財務室才不讓你進去呢。”吳倩賣了個萌,蹦蹦跳跳的上樓了。

楊銳在櫃台後麵喊:“小心搬用,弄皺的不要。”

“知道了。”吳倩的聲音清脆的像是鳥兒似的。

一會兒,吳倩將兩個紙箱,分別搬下樓,裏麵滿滿的都是整版的郵票。

小而精美的郵票非常漂亮,天生令人有整理和收藏的衝動。楊銳至今還記得小時候收藏郵票的快樂,雖然持續的時間不久,當時也沒有多少收藏資金,但是,快樂是等同的。

“算一下賬吧,我都要了。”楊銳依次看了一遍,頗為滿意。國人目前集郵,主要還出於興趣愛好,要麽就是大家都集我也集,許多人連品相都不在乎,就每天蹲在傳達室裏撕郵票。像是80版的猴票,要到92年第二輪生肖票發行,才會突飛猛進的漲起來,現在算不得流行,郵政所裏也有撕著賣的存貨。

楊銳粗略的算一下,吳倩搬出來的郵品價值到90年代,能有二三十萬,要是到時候出售轉炒房的話,也能混小半個億萬富翁了。

吳倩此時也算出了總價,停下算盤,有點吃驚的道:“一共是1280塊六毛四,要不我放回去一點?”

1000多塊錢的郵票,郵政所都是放著慢慢賣的,吳倩很難想象有人把它們運到家裏去放著。

有這麽多錢,買台電視機多好。

楊銳一點都不覺得貴。

投資1200元的郵票,放10年以後增值200倍,即使是在80年代的中國,也是極其驚人的回報了。

最重要的是,這筆錢的增值並不需要經營,投資者隻要將它好好的放置著,就能按期得到收益。除此以外,買郵票還不用票據。

楊銳越想越覺得劃算,把兜裏的三百多塊錢都倒了出來,說:“沒帶那麽多,我先拿走一部分,剩下你給我留著,我回去了以後,再讓人來取。”

吳倩可不覺得楊銳買郵票劃算,見他沒有全部買走,反而鬆了一口氣,說:“你要是不想買了,就派人來說一聲也行,我再搬回去就好了。”

“我一定來取。”楊銳時間精貴,好不容易掃一次貨,可不想白費功夫。

吳倩沒好氣的瞥瞥他,幫他算了300塊的郵票。

楊銳選最值錢的拿走,且將散裝的猴票小心的收在包裏。

說是散裝猴票,也有不少是雙聯三聯或者四方連的,都是寄信人來買郵票的時候,郵局工作人員撕下來的,有些外沿受到了損害,但基本都是全品相的郵票,想來能賣出不錯的價錢。

出了郵政所,楊銳轉身進了信用社,和櫃員預約了取款。

他手裏的人民幣,大部分是現金,少部分來自史貴的外地匯款,隻要有機會,楊銳都會想辦法把錢取出來。

信用社的利息其實很不少,年息接近8%的樣子,和後世的銀行貸款相差不多,但楊銳有各種各樣的擔心,總是不願意在現在的銀行裏放太多錢。

西堡鎮裏唯一的金融機構是信用社,那就更不讓人放心了。

1500元的預約取款不多不少,並沒有讓信用社的櫃員多看他兩眼。

國人的收入固然不高,存款卻是不少的,農村買種子化肥,或者買大件電器的時候,取千把塊錢也是平常。

當然,普通人家是存幾年的錢,一次取出來使用,楊銳卻是用來零花了。

填寫了預約單,再出了信用社,楊銳抱著紙箱,幹脆找了輛去西寨子鄉的拖拉機,回家去了。

宿舍裏存放郵票終究不夠安全,若是弄壞了品相就虧了。

拖拉機甩著“噗噗噗”的黑煙,消失於路口,原本坐在信用社對麵餐館吃飯的張博明一躍而起,衝進了信用社。

這些天,他想找楊銳的把柄,找的腦仁都痛了。

盡管有一個水利廳廳長的老爹,張博明身邊卻是一個跟班都沒有。現在的官二代還不講究排場,張博明手裏也沒有錢養人。

在不敢麻煩老爹的情況下,張博明想找楊銳的茬兒,就隻能自己想辦法。

現如今,最能了解一個人的方式是看檔案,楊銳的檔案放在西堡中學,張博明找趙丹年要求了,卻被拒絕了。

對趙丹年這種老革命,張博明一點辦法都沒有,想在西堡中學裏打聽一番,同樣效果寥寥。

就在他準備回平江,找狐朋狗友們商量一番的時候,楊銳在信用社辦業務的樣子,被張博明給看到了。

一個中學生,在信用社裏有什麽業務?

想到楊銳2000餘元的巨額稿費,張博明覺得很有必要查問一番。

“我朋友剛來辦業務了,辦好了沒有?”張博明也不蠢,他的省機關中學的牌子,在西堡鎮沒有絲毫的威懾力,於是幹脆用騙的。

信用社的櫃員卻是頗不耐煩,道:“誰知道你朋友是誰。”

“個子比我高一點,長的濃眉大眼的,像電影演員似的。”張博明這麽形容的時候,總有點心在滴血的感覺,他在心裏呐喊:景老師,你等著我,一定別被小白臉給騙了。

信用社的櫃員仔細的打量了一遍張博明,道:“辦好了。”

“怎麽辦的,麻煩您給我說一下,我好過去辦事。”張博明討好的遞了一根煙出來。

農村信用社的管理向來粗放,櫃員接煙夾在耳朵上,又把麵前的本人翻了翻,說:“約定周三取款1500,行了吧?”

“行了行了。”張博明出了信用社,笑臉瞬間像是被冷凍了似的,自言自語道:取1500塊,你想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