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為中國的首都,商品其實是相當豐富的。

比如楊銳購買的鳳凰牌自行車,在全國都很緊俏,拿著錢也不一定能買得到。但在京城的友誼商店,鳳凰牌自行車想要多少有多少,隻是需要外匯券。

名牌服裝也是一樣的概念。北京的使館區就有專門針對外國人的商店,他們不僅出售中國產的服裝,更多的還是從國外進口,其中不乏來自意大利、法國、英國的知名品牌,售價高達數百乃至上千美元的奢侈品琳琅滿目,隻是媒體不去報道,普通中國人也不會去消費。

楊銳在英國使館附近,找了一家定做服裝店,請店裏的老年裁縫為自己做了全套的時裝,主打英倫風。

暗色調的呢子大衣,用羊絨和絲綢混紡,親膚舒適,又有極佳的保暖效果。以前穿的毛衣也統統換成灰色黑色的羊絨衫,不像是羊毛和棉毛製品,羊絨本來就很難做出鮮豔的顏色,正好符合“組織”的期待。

當然,羊絨的舒適性是毋庸置疑的,普通羊毛衣是不能貼身穿著的,羊絨衣貼身穿著,卻比多穿一件棉質秋衣還要暖和,因為羊絨非常柔軟,又同時具有極好的吸水性和透氣性,這讓它的保暖產生了二減一大於二的作用。

也是因為羊絨材料的國際價格高企,羊絨衫在80年代的國內市場幾乎絕跡,普通人甚至連羊毛粗紡的呢子大衣都買不起,更不用說羊毛衫和羊絨衫了,隻要選對了顏色,楊銳覺得除非是專業人士,沒人認得出自己穿的是什麽。

運動褲和厚秋褲的組成,也被楊銳換成了輕薄的羊絨褲和定製西褲。

西裝褲在80年代是比較流行的,穿的人很多,價格雖然千差萬別,但要一眼分別出來,也是相當困難。

站著讓老裁縫量好了身材,對著圖版選定了式樣和材料,老裁縫用英語慢吞吞的道:“我可以先做一套給你,剩下的要等材料運來,大概兩周左右,每套包括一件羊絨毛衣和一條羊絨褲,一條外褲,一件小外套,你要5套的話是1。2萬美元,我再送你半打襯衫,讓你在春季也可以穿它們。不過,你真的要一模一樣的五套衣服嗎?你知道,無論樣式是否變化,價格都是一樣的。”

“我很滿意這個式樣,就要五套一模一樣的。對了,再給我一打襪子。”楊銳現在要的就是常年不換裝的效果。

“羊絨襪60美元一雙,一打720美元。”老裁縫拿出計算器,加了720美元上去,又道:“你要兩件大衣,每件2000美元,一共是一萬六千七百美元。二十美元的零頭已經抹掉了,另贈送您襯衫半打。”

“我還想要您幫我代買兩個包可以嗎?”楊銳掏出三卷美元,解開交給老裁縫。這些都是華銳的李經理從中國銀行取出來,再轉交給楊銳的。

老裁縫笑嗬嗬的數出了一萬六千七百美元,將剩下的交還給楊銳。在80年代,這對歐美人來說,也是好大的一筆巨款了,普通的藍領工人,一年的工資也就這麽多,那通常是給兩個大人外加兩三個孩子消費的。

平均每套2400美元,在這個年代足以購買阿瑪尼的成衣了,不過,定製服裝向來也都是不便宜的,這是手工和材料兩者決定的。

而在中國,一萬六千七百美元可以說是誇張到天際了,將近17萬元人民幣,足夠楊銳在中關村再買十畝好地,到10年前後賣到2000萬元。

如果用於日常消費的話,一萬七千六百美元足夠普通人購買幾千件的服裝,或者幾百件的阿迪基礎款服裝了。

“你要什麽樣的包?”老裁縫將錢放好,笑嗬嗬的拿出記事本。他的店鋪開在使館區,經常要給來往於此的客人們帶東西,代客采買也是留下客人的必要策略。

楊銳想了一下,說:“織物的最好,布的,麻的,化纖的都可以,我想要顏色和花式簡單的,實用的,最重要的是舒服的。另外,要和我的衣服搭配。”

“好的,簡式奢華,我理解了。”老裁縫一句話翻譯了過來,道:“另一個包呢,你想要什麽樣的?”

“同款就可以了。”

“兩個一模一樣的包?”

“對,一模一樣的。”

“我來中國兩年了,真是越來越不明白你們了。”老裁縫搖著頭記下了楊銳的要求。

出了門,楊銳又去買了兩條一模一樣的皮帶,兩條一模一樣的圍巾,三雙一模一樣的皮鞋。

皮帶和圍巾很好買,皮鞋卻是尤其困難,尤其是舒適合腳的皮鞋更是需要細心嚐試。

好在使館區的客人千差萬別,各種長度粗細的肢體俱全,總算是讓楊銳找到了合腳的,為了避免日後再換,他是將店存三雙都給掃光了。

三天以後,楊銳換掉了全身的阿迪達斯,穿上了沒有品牌和字母的全套定製服裝,總共花了2萬美元,即使放在30年以後,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了。

不過,與楊銳的年度分紅相比,這筆錢就不算什麽了,與實驗室的經費相比,2萬美元不過是毛毛雨……

時隔四天,楊銳再次行走於北大校園中,已經變成了一身黑灰、呢子大衣的簡約英倫風裝束了。

英倫風的裝束是最顯身材的,配合不錯的剪裁和極佳的材料,楊銳鍛煉了一年多的型男形象,躍然而出。

盡管顏色偏暗,沒有了運動服的鮮亮,但楊銳無論出現走在教室還是路上,吸睛指數隻高不低。

周末的民主生活會,班長劉安平就此遇到了新的問題,他剛剛說完與楊銳的談話,預備黨員耿健就站起來發言了,說:“楊銳的確換了一身衣服,但就我看,價格說不定更高,大衣肯定是呢子的,那一件就要兩三百吧,皮鞋和褲子也是和我們穿的不一樣……”

班長劉安平厭煩無比,道:“咱們上次民主生活會的結論,我已經向楊銳同學傳達了,楊銳同學也做的很好,他換掉了鮮豔顏色的衣服,衣服上也不再出現英文字母,這證明他是積極向組織靠攏的。對於耿健同學所說的呢子大衣的價格問題,我覺得要分兩個角度來看,第一,我們應該保持艱苦樸素的傳統,不奢侈浪費。第二,穿著是否得體,不能根據價格來判斷,穿便宜的就是艱苦樸素,穿貴的就是奢侈浪費,這也不是正確的價值觀。”

“說的對。耿健,你不能因為自己穿粗布衣服不洗臉,就讓全國人民都穿粗布衣服不洗臉吧,我們努力建設社會主義,總不是為了繼續穿粗布衣服。再說了,新生中穿呢子大衣的又不是楊銳一個,老師和校領導都有穿,你要不要寫一個大字報貼到校門口?”生物科學專業的文娛委員白玲明顯的撇撇嘴。

預備黨員耿健同學鬧了個大紅臉,他別的沒聽到,就聽到臉的部分了,起身爭辯:“誰不洗臉了?誰不洗臉了!”

“你搓搓自己的鼻子,多久沒泡過水了?難道不洗臉就是艱苦樸素了?”白玲仍然坐著,言辭卻是極度的尖銳。

“我這是臉皮太幹。”

“我看是臉皮太厚。”

“白玲,耿健,不要吵,有話好好說。”班長劉安平將耿健按著坐下了。

左立言輕笑一聲,說:“其實我也有點疑惑,楊銳同學的衣服質料很好,說不定價格會很高,這樣是不是不利於團結同學?”

“你憑什麽說他的衣服價格高?”白玲繼續為楊銳張目。

身為文娛委員,白玲的外形自然是百裏挑一的,明亮亮的大眼睛看著左立言,後者頓時口拙了。

一會兒,左立言才不服氣的道:“別的不說了,就說他那條褲子,直愣愣的垂下來,挺括的像什麽似的,50塊以下,我給你說,不可能買得到。”

“我覺得不一定。”白玲冷笑兩聲。

“不一定?那你解釋解釋,那是什麽材料做的?我也買一條去。”左立言的聲音稍稍提高。

白玲嗤笑一聲:“東施效顰。你以為穿一件高倉健的大衣,就能變成高倉健了?”

左立言頹然認輸,跌坐回椅子上。

劉安平低頭暗笑。他也不想再和同學談穿著的事了,無聊且得罪人不說,還沒有絲毫的意義,白玲將兩名主力擊敗,他是樂見其成。

同一時間,楊銳巡遊在校園外覓食。

堅持吃食堂並非是食堂的飯菜好吃,而是因為楊銳希望低調處事。但他沒想到的是,人們其實更關注身邊發生的事。

比起楊銳,學校有很多學生經常回家吃飯,或者在外就餐的,結果卻是楊銳這個每天按時到食堂報道的家夥被逮住了。

有鑒於此,楊銳也幹脆出門找食。

現在還沒有地溝油等毒物的侵襲,這當然不是小飯店的老板們道德高尚,隻是因為他們缺乏相應的技術,國內也沒有生產出種類繁多的化學品。

這年月,買一罐工業酒精的難度,真不比自己釀一桶酒來的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