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金碧輝煌的北京飯店裏,看著服務員跑前跑後的端茶倒水,王亞平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

坐國內頂級的豪車來到國內頂級的豪華飯店,這裏其實沒有多少物質上的獲得,但精神上的快樂卻不斷的刺激著他。

同樣是暗箱操作,80年代人也是理想化的。請客吃飯,喝酒禮讓,給足麵子,往往就能讓人心甘情願的幫忙,再要是發展30年,受賄的官員寧願在漆黑的小巷裏交易壹佰萬元,也不願在古色古香的包廂中拿走10萬元的紅包。當然,要是在優美的環境中遞出壹佰萬元的紅包,領導也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與領導們相比,10年代的女孩子們其實是很追求理想和浪漫的,坐頂級的豪車到頂級的豪華飯店,用不著多少物質上的獲得,她們就會因為精神上的滿足而快樂無比。

“點菜吧。”楊銳看著茶水都泡上了,叫來了服務員。

北京飯店的服務員素質很高,至少就表麵來看,個個都是身高腿長,麵貌端莊的年輕女孩子。

負責該桌的服務員站到楊銳麵前,遞出紅色福字封麵的菜單,聲音輕柔的道:“先生,我們飯店是收取外匯券的。”

“我知道了。”楊銳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王亞平的眼皮卻是跳了又跳,繼而得到了更深的滿足感。

80年代的北京飯店是學老外的,菜單翻開來僅有一張,總共隻有一排十個豎寫的菜名,工整的撰寫在菜單內頁的宣紙上,隔段時間就由廚師更換。

菜名也是由原材料構成的,和西餐一致,其命名通常是“肉末粉條”,“西芹百合”這樣的格式,不會出現“螞蟻上樹”或“喜慶百合”這種名字。同時,楊銳手裏的菜單也沒有價格的,對於精打細算的中國人來說,這會讓很多人不能適應。

王亞平瞥了一眼,笑道:“少點兩個菜,隨便吃點就行。”

“我先點,完了你再補。”楊銳笑了一下,開口道:“先來一個鮑魚三鮮,再要一個油浸鮮魚,罐燜鹿肉也來一份,再要梅花素燴和枸杞牛筋湯,水果點心各來一盤。”

總共十道菜,楊銳就點了七道。

再把菜單遞給王亞平的時候,後者一個勁的搖頭說:“太多了,去掉幾個,咱們三個人就要三個菜就行了。”

毛啟明則抬頭問服務員:“菜量大不大,我們三個人幾個菜夠?”

服務員笑了一下,尚未說話,楊銳擺擺手打斷說:“我來吃過幾次了,我的胃口大,水果點心不算菜,就按照這個上吧。”

服務員點了一下頭,下去了。

毛啟明低聲道:“菜單上沒價格,這得多少錢啊?”

“平均一道菜20塊左右吧。”楊銳說的是外匯券,也就是10美元的價格,妥妥的宰掉老外的匯率幸福感。

王亞平默默一算,7個菜不加茶水,這就是140元外匯券,等於70美元,或者六七百元人民幣。

按照大學生畢業四五十元的收入來說,這一頓飯就要吃掉一個普通人一年的薪水。

這麽多錢,楊銳要是直接塞給王亞平,他是肯定不敢要的,但換成一餐美食,卻讓王亞平的精神升華了。

換一種說法是王亞平的心靈被金錢炮彈腐蝕的更深了。

回到學校,王亞平差不多是把楊銳的事兒當成自己的辦了。

隻是過了兩天的時間,毛啟明的學生會申請就被通過,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學生會宣傳部幹事。

同時,王亞平還自做介紹人,推薦毛啟明入黨。

毛啟明驚喜萬分,更是對楊銳萬分感謝。

在1984年,入黨對許多人來說是一件大事,特別是對大學生更是如此。

普通工人和事業單位的職工,是否入黨並不會有本質上的改變,能不能提幹,能不能升官,多數還看領導的決定。

但在大學裏,大學生的未來差不多都掌握在畢業分配這一環上。

分配的好就好,分配的差就差,對普通人來說,這是改變一生命運的決定。

從2015年倒走30年,大多數人都很難掙脫當年分配給自己的命運。

留校或分配做大學老師的學生,多數繼續做了大學老師;分配做記者或編輯的學生,多數繼續留在了報社或雜誌社;分配到部委的學生,多數繼續留在了部委;分配到國企的學生,多數繼續留在了國企;分配在北京的學生,多數繼續留在了北京;分配到縣鄉的學生,多數繼續留在了縣鄉。

從一個城市調工作到另一個城市,從一份工作調到另一份工作,比下海創業還要難,而下海創業的成功係數,比升官發財還要低。

大學生入黨對畢業分配的促進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從小處說,在大學入黨的學生的黨齡變長了,有利於資曆的積累,從大處說,大學期間入黨的學生獲得了競爭優勢,譬如後世的公務員考試的要求那樣,有的崗位要求碩士生,有的崗位要求基層經驗,有的崗位又要求黨員,什麽都不要求的崗位,往往是數千比一的數據來源,而要求越多的崗位,能夠競爭的人就更少,這些崗位還往往更好。

對80年代的北大學生來說,畢業以前入黨,鐵定進入極好的黨政機構工作,使勁跳一跳,如國務院辦公廳這樣的機構都能夠觸碰到。

毛啟明是個甘於“庸俗”的學生,他的夢想就是分配一份好工作,做個大官兒,和古代的進士官兒也沒什麽兩樣。

楊銳用自己的資源給了毛啟明這樣一個平台,毛啟明說是感激涕零都不為過。

接下來幾天,毛啟明恨不得把洗腳水都給楊銳打來,反而讓楊銳自己很不好意思,不得不擋著毛啟明說:“我本來就要找王亞平辦事,說一下你的事,本來就是舉手之勞,你用不著再謝我了,咱們都是同學,畢業了以後也是同學,互相幫忙本來就是應該的。”

“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就是天大的事了。”毛啟明堅持道:“你找王亞平辦事,帶不帶我都是一樣的,你帶了我,開了口,就是幫了我,同學歸同學,感謝歸感謝。”

“你這樣子讓我以後怎麽和其他同學相處……”楊銳好說歹說,才將毛啟明的感謝動作給壓了下來。

事實上,這事對他本來就是舉手之勞,兩個男人一起吃飯容易冷場,楊銳自己又嘴饞,可以說,除了叫車需要打個電話意外,北京飯店的花銷確實隻是楊銳的飯錢。

就算沒有宴請王亞平的事,楊銳有時候也會找家好飯店吃飯,花銷少不到哪裏去。

甚至連捷利康派出的車輛,也不費楊銳絲毫的成本,華銳公司是天津捷利康的股東之一,天津捷利康派出的皇冠,本來就有楊銳的一份。與他的分紅相比,這些公司福利連毛毛雨都不算。

王亞平倒是通過毛啟明,和楊銳加強了聯係。

他本人以前也沒有怎麽接觸過學校的項目申請委員會,但作為學生會主席,王亞平的活動和接觸範圍比普通老師都要廣。

一個星期不到,王亞平就約到了多位審核老師,帶著楊銳分別拜會他們。

不過,楊銳這次沒有準備糖衣炮彈腐蝕。

因為項目審核本身就牽扯到數額巨大的資金,麵對紅包和請吃都很謹慎。

另一方麵,如果有人要收錢的話,這些審核老師的胃口也不是王亞平能比的。

楊銳隻是在王亞平的介紹下,分別送出自己的簡曆和論文單行本。

能夠發表論文到sci期刊,在任何一所大學都是少見。不過,有自信申請學校經費的,在哪一所大學也都不多見。

楊銳的簡曆粗看起來,也不能立刻戰勝大三大四乃至研二研三的師兄。

收到論文和簡曆的審核老師,看在王亞平的麵子上,多數也就是點點腦袋,脾氣好點的說兩句話就送客了。

能做項目審核的老師,不僅要專業上過得去,資曆也要相當漂亮,簡單來說,這些都是大忙人。

楊銳也不以為意,挨個送出了簡曆和論文單行本,再次鬆弛了下來,對王亞平道:“你想辦法催一下,讓他們快點審核就好。”

“我想想辦法,不過,我看你就送了論文和簡曆,這樣不夠吧。你可能不知道,別看這些教授收了你的東西,他們忙起來兒子女兒都顧不上的,弄不好都不會看。”王亞平各種擔心。

楊銳安心的道:“沒事,隻要有一個人看過就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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