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楊銳的心情也不由變的甚好。

做實驗是很枯燥辛苦的事,每天十多個小時的時間,雖然時有空閑,多數也是用來看文獻了。除此以外,整個實驗過程中,實驗員的精神都是相當集中的,尤其是追求精準的大論文,即使是很小的因素,都可能影響最終結果,所以,集中精力是必不可少的。

一篇大論文做下來,如果要求中間沒有任何失誤,對實驗員自然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心理上的負擔是很沉重的,總要擔心這裏是不是出了紕漏,讓前後時間都白忙活了。

楊銳對實驗方案是比較有信心的,畢竟是驗證過的,但能不能做出來,能用多長時間做出來,其實並不一定。

絕大多數的研究員,終其一生都在做一些前人驗證過的實驗方案,比如著名的印記雜交實驗,或者楊銳準備進行的pcr實驗,都不知被人做了幾千幾億次,可做不出來的人仍然大有人在。

和其他時間不同,楊銳現在還有追趕時間的任務,所以更是不能容忍失敗,每天的精神緊張也快到了神經衰弱的程度。

自實驗開始一周以來,楊銳再沒有任何的社交活動,此時翹起腳來,喝一杯熱熱的茶水,整張臉都舒展開了。

劉珊忙著收拾東西,就在院子的空地上,就著水龍頭將碗碟筷子清洗幹淨,然後和楊銳輕鬆聊天。

楊銳也從嚴肅的實驗室裏坐了出來。

華銳實驗室是類似四合院的結構,隻是建築規模更大,占地更多,中間空出來的地方,如今載上了一叢花,兩棵樹,還有一窪菜地,妥妥的中式風格。

劉珊逗弄了一番菜地裏的小蔥,笑道:“我下次幹脆帶鍋過來,在這裏煮東西好了。恩,把這塊菜地擴大一點,再種一點油菜之類的,應該能省不少事。”

“種油菜我不反對,我就怕油菜種好了,你又想養幾隻雞了。”楊銳笑著端起茶杯。

“養雞太麻煩了,再說了,你看我現在有時間養雞嗎?”劉珊彈彈身上的灰,道:“養油菜也要你們自己養,我可沒時間。”

“你在學校裏忙什麽呢?”楊銳順勢問了出來。

“就是上課,看書……對了,我加入了一個經濟學社,是苟建平教授組織的,我覺得挺有用的,能學到不少東西。”劉珊邊說話邊撩起頭發到耳根,望之更顯秀氣。

楊銳重複了一遍苟建平這個名字,問:“這個教授多大年紀,是什麽樣的人?”

“40歲左右吧,是我們學院的副教授,怎麽了?”

“我好想聽說過,你說的這個經濟學社有多少人?”

“12個人,前兩屆收的人少,這一屆也就收了4個人,我們經過了兩輪麵試呢。”劉珊語氣裏其實是有一點點的得意的,每屆4個人的學社,在對外經貿大學內頗有名氣,進入自然也頗不容易

楊銳點頭道:“進去了就好好表現,苟建平教授這裏應該有不錯的發展。”

楊銳知道的經濟學家不多,充其量就是凱恩斯,張五常這樣的名人。

苟建平這個名字因為特殊,也被他記了下來,印象裏,此君最終也進入了中國科學院,成為了院士級的牛人,且不時的在一些電視節目中出現。

而在中國,跟著院士混,科研地位是不用愁的。

不論是評獎還是申請經費,最終決定夠不夠格的,其實也就是該領域的一小撮人,院士又是其中的核心力量。

一名院士做老師,或者稍加關懷,評獎和經費申請都會變的異常輕鬆,即使不做研究了,院士的人脈資源也是別人羨慕不來的。

劉珊有點詫異的笑笑,道:“當然要好好表現了,進入學社不容易呢。”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記得通知我。”

“知道的。”劉珊停了一下,聲音放低些道:“你要幫忙的話,也一定要通知我。”

“當然。”

“我明天再來送飯,你明天想吃什麽?”劉珊的語氣變的歡愉起來。

楊銳想了一下,道:“送飯太耽擱時間了,我是因為馬上要放假了,所以才沒有請人……”

“我就剩下一門考試了,放假前都很閑的,你讓我做點事情好了。我明天可以多做一點湯,我看你們都在喝水,不如我帶材料過來,在院子裏燒湯。你喜歡味道清淡一點的,還是辣一點的?”

“都可以。”楊銳不好拒絕,三言兩語的與劉珊確定了明天菜譜,又問:“你準備怎麽回家,車票買到了嗎?”

“還不知道考試結束以後要不要留在學校呢。”劉珊遲疑了一下,道:“我準備考試結束了再去排隊,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的。”

“那我來買票好了,現在這個時間,排隊買張站票都不容易。”楊銳琢磨了一下,道:“你給其他人也通知一下,看他們想什麽時間回家,我統一解決車票問題。”

現在買火車票都是要找關係的,尤其是臥鋪和緊俏線路上的坐票,更是難買。

劉珊點頭應了,她去排隊也不一定能買到票的。

兩人很快說到回家的一應準備,西堡中學有多人考到了北京,一起回家是很風光的事,即使不能說衣錦還鄉,也稱得上昂首挺胸了。

叮鈴鈴!

正說的開心,房內的電話鈴聲響起。

劉珊愣了一下才醒悟過來,說:“你們裝了電話?”

80年代初的電話成本極高,中小型國家單位都不一定安裝了,而且,不像是日後電信推廣電話那樣,經常免費安裝且贈送話費,84年的電話初裝費就要大幾千元,能把一個單位的小金庫給掏光了。

像是華銳實驗室這樣隻有幾個人的單位,除非級別很高,否則通常都是沒有電話的,普通人對電話鈴聲也並不熟悉,總將之當做一種高端事物。

楊銳是習慣了電話的生物,一邊去接電話,一邊笑道:“我們是有港資背景的嘛,安個電話很容易,申請打出去,很快就批準了。”

說著,他對著話筒“喂喂”了一聲。

刺啦啦的電流聲順著話筒傳來:“楊銳,你在華銳實驗室嗎?你現在回來,龐校長想了解一下你們的實驗情況。”

電話另一邊是唐集中,語氣頗為正式。

楊銳問:“哪個實驗?”

“你們現在做的,鉀通道的實驗。龐校長想了解一下你們的實驗方向和實驗目的,從而決定是否有繼續實驗的必要,以免你們浪費了人力和物力,明白嗎?”

“龐校長還能終止華銳實驗室的實驗?”楊銳聽呆了。北大的副校長再牛,似乎也不能牛到這個程度。

唐集中提點似的道:“龐校長不能中止華銳實驗室的實驗,他能中止你的實驗,快點回來。”

“啪”的一聲,對麵掛上了電話。

劉珊就在旁邊,電話裏的聲音又大,讓她聽了個六七成,不由替楊銳著急道:“這是大事,你趕緊回去吧,可以騎我的自行車。”

“不急著回去。”楊銳擺擺手,繼續撥通了電話。

劉珊急道:“你再不回去,人家生氣了怎麽辦?”

“就是要知道他為什麽生氣,才好處理此事。”楊銳不覺得自己做不做實驗能驚動到副校長,仔細想想,這多數是理查德的盤外招,但楊銳還得想辦法確定。

唐集中的語氣像是當著龐校長的麵在打電話,否則,他應該給楊銳說的更詳細一些才是。

楊銳想了一下,卻是先撥給了捷利康,讓他們派車派人過來。

理查德的主要精力肯定是放在做實驗和寫論文上,他說不定隻是給龐副校長提了一嘴,這種情況下,楊銳與其自己應對,不如也找老外來幫忙。

崇洋媚外是病,楊銳卻不是醫生,對他來說,解決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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