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論文的後半部分怎麽變成提要了?”一名最快時間看完論文的學者,來到楊銳的側麵,整張臉都像是被欺騙了似的。

楊銳鎮定自若的道:“會議的時間比較短,我認為誘變基因的部分用來做報告就足夠了,剩下的部分,我已經寄送了出去,準備公開發表,因此,也不方便在會議期間進行討論。”

“一篇論文,一半在會議期間做報告,一半公開發表,怎麽能這樣?”老外做出不爽的表情。

“準確的說是兩篇論文,一篇將在會議期間做報告,另一篇將會公開發表。”楊銳說的振振有詞。

整個鉀離子相關的論文的確是有三部分的,第一部分已經發表在了《jmc》上,給楊銳帶來大量的經驗值,第二部分就是誘變基因的部分了,楊銳寫了20多頁的文章,配合上圖標和數字,絕對是此次會議中的誠意之作。

至於第三部分的分子機理,楊銳雖然做完了實驗,也整理了出來,但寫論文的時間卻是沒有了。

楊銳幹脆也就省去了這部分的論文,反正,作為一次國際會議,僅僅誘變基因的部分,已經夠幹貨了。

若是20年後的國際會議,中國學者等閑都不會在上麵發表重量級的論文。

當然,頂級的國際會議又不一樣了,期間發表的論文還是非常有價值的。

可惜“國際醫學生物工程大會”並非是頂級的國際會議,雖然在80年代,它的調調在中國還是很高的,楊銳也覺得沒必要將研究一股腦的都拿出來。

一個項目做幾年時間是很常見得,像是鉀離子通道的相關項目,隨便扯一個出來,都能騙兩三年的經費,而在這麽長的時間裏,項目組難道就一篇論文都不寫了?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項目組要是一篇論文都不寫,明年的經費都找不到,更別說把項目繼續做下去。

別說是80年代了,早在70年代乃至60年代,科學界就不得不變的浮誇了。

能發表三篇論文的項目絕不發表兩篇,能拆開發表的論文絕不合並……

楊銳從30年後回來,這種習慣更是根深蒂固,將本來就是三個部分的項目寫成三篇論文算得了什麽,把本來是一個部分的項目拆成三篇論文的事情他都做過。

同樣的事情,走在科學前沿的歐美學者也做的很順手,最快看完楊銳論文的學者其實也就是抱怨兩句,見楊銳如此回答,也隻能咂咂嘴,道:“這兩部聯係的非常緊密,這是一個很好地場合,你應該完整的闡述你的觀點,這能方便大家的交流。”

楊銳嗬嗬一笑,問:“就論文而言,您目前有什麽建議?”

“這個……我還沒有看完,哈哈,還不好說,恩恩,我要再仔細讀一下。”老外稍微有點不好意思了,這麽大的論文,粗略的看完二十多頁就很厲害了,給出建議卻不是一下子的事。

而且,不像是其他人的論文,楊銳可是站在30年高的巨人肩膀上,寫的這篇論文,別說是明顯的謬誤了,即使生物科學再發展30年,也隻能完善他的論點,不可能證明他的論文有錯誤。

論點論據環環相扣,作為一門自然科學,這樣的論文是很難找出毛病的。

“非常完美的工作。”旁邊的一名澳大利亞學者,卻是翹起拇指向楊銳示意,又道:“你是怎麽想到這個主意的?”

“哪個主意?”

“誘導基因突變,我知道,現在看起來,理由是很充分的,但你怎麽就決定要用這種方法了?”

楊銳輕笑兩聲:“我覺得是個好辦法,沒有多想。”

“用這種方法的話,你得到哪種突變基因,就要就某種突變基因研究下去了,對嗎?”澳大利亞人層層深入。

楊銳點頭:“是這樣沒錯。”

“還是有一定的可能會研究不下去吧,你會不會誘導了突變基因,但是無法做下去,而選擇了其他的突變基因?”

澳大利人一下子問到了關鍵問題。

附近的幾個人都看向楊銳。

基因的突變是隨機性行為,而被突變的基因卻不一定好研究出分子機理。以30年後的技術,還有無數的基因研究不出分子機理,作為一門剛剛開創的方法,澳大利亞人的想法是再正常不過的推理了:

楊銳一定是誘變了多個突變基因,然後選擇了其中最容易研究的,分析了分子機理。

如果沒有第三部分的論文,也就是楊銳寫在後半段的論文提要,大家或許不一定會這樣想。

但楊銳都做出分子機理了,那他手裏,說不定還掌握著幾個突變基因。

對於剛剛看過論文的領域內專家來說,這可是個不大不小的誘惑了。

楊銳也意識到了此點,卻是含混不清的道:“我的運氣比價好,總之,我在基因挑選上沒有費神。”

他當然沒費神了,他就是拿到什麽突變基因就做了什麽突變基因。

而在別人耳中,這個含義就不同了。因為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挑選上了。

在他們的意識裏,楊銳是有挑選餘地的。

換言之,楊銳手裏確實還有突變基因。

隨便估計一下自己誘變基因的成本,一名韓國學者立刻操著口音濃重的英語道:“我是漢城大學的崔真重,楊銳先生如果有暇的話,一定請來漢城大學訪問,恩,我們會核銷您的來訪費用的。”

崔真重對中國頗為熟悉,知道很少有中國人能拒絕這種出國訪問的邀請。

相比之下,澳大利亞人在這方麵就缺乏天賦,他生硬的道:“我還會在中國逗留幾天,希望能參觀楊銳先生的實驗室。哦,忘記了自我介紹,哈哈,我的教養呢……恩,我是史蒂芬。阿伯特,昆士蘭大學的教授,我們的實驗室與全球多個國家都有合作,也希望能與中國的實驗室合作。”

楊銳的眉頭動了動,他還真有些感興趣。80年代是個好時代,尤其是84年的當下,國外各國對中國的態度出氣的友好,各行各業都有很多的國外合作機會。

當然,80年代有資格與國外打交道的,多數是國企或者國家機構,但在科研領域,學者們的自由選擇權是非常大的。這段時間也是學者出國潮的開端,許多優秀的學者和科研人員,在種種國際合作中留學海外,或者幹脆移民海外。

對楊銳來說,如果能將華銳實驗室與國外的某家實驗室關聯,也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不過,楊銳並沒有草率決定,他笑了笑,道:“我希望大家今天的關注點是我的報告,合作的話,等報告會結束以後,我們再談。”

“當然,抱歉,是我太著急了。”澳大利亞人手放在胸口抱歉。

漢城大學的崔真重也微笑著點頭。

又有幾名學者擠了進來,或者拿走論文本子去別處閱讀,或者就站在一旁翻閱。

一本本的論文發出去,楊銳還沒怎麽樣,黃茂卻是一下子輕鬆下來。

“看來論文能發完了。”黃茂小聲用中文說。

楊銳啞然失笑:“你不會一直都在擔心這個吧。”

“當然要擔心了,印了一百多本呢,要是發不完的話,不是全部浪費了?”

“浪費肯定是不會的,咱們還要再站半個小時呢。”

黃茂一驚:“怎麽還要再站半個小時?”

“20多頁的論文,講快一點也就半個小時,再留四五十分鍾的回答環節就可以了,咱們總共兩個小時的時間,當然要再站半個小時,要不然,問答環節的時間太長了,勞心勞力。”

“但是論文冊子都沒有了。”

“沒有了是什麽意思?”

“馬上就要發完了呀,桌子上的這些是我剛剛拿過來的,沒有剩的了。”黃茂一下子著急了。

楊銳低頭一看,桌麵上最多還能剩下三十本論文冊子,按照現在的速度,要不了十分鍾就能發光。

這當然是好事,100多個論文冊子發光,意味著會議廳裏也能坐滿人,這是很能提高格調的。

楊銳雖然一直自信滿滿,但對自己的報告會的上座率也沒底。學者聽報告和普通人看電影一樣,越是大片越容易預測,越是小眾的越難預估。

楊銳既不知名,又沒有教授之類的頭銜,在這個同時有數個報告會舉行的會場裏,依舊算是弱勢的一方,能不能坐滿50人的會場,他還真不敢說。

不過,如果十分鍾就能發完論文,剩下的二十分鍾可就浪費了。

楊銳稍一想,就拉過黃茂,在他耳邊道:“你現在去找組委會,就說我們發了100多本論文出去了,讓他們給我們換一間大的會議室,再讓他們幫我們複印多一些論文。”

“能行嗎?”黃茂覺得國際會議的組委會還是頗高大上的。

楊銳揮揮手:“能不能行,試了才知。”

“那我去了,你一個人能應付的過來嗎?”

“這有什麽應付不過來的,快去快回。”

“把人拖住啊。”黃茂生怕人又跑了,擠出人群,飛奔就向辦公區去了。

快上樓的時候回過頭來,卻見幾間會議室外,唯獨楊銳的這間圍滿了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