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回宿舍的功夫,一名女生飛奔而來,攔住了楊銳和毛啟明。

楊銳仿佛嗅到了熟悉的女子漢的氣息,乖乖的停步:“你認識我?”

“誰都能不認識,怎麽能不認識楊銳!”飛奔而來的女生爽利的站在楊銳麵前,一伸手,道:“我叫韓梅,是校報的記者,能給你做個采訪嗎?”

“韓梅梅嗎?”

“韓梅!”女生的聲音幹脆無比,又問:“能做采訪嗎?我們可以坐花壇邊上。”

“能不做嗎?”

“可以呀,接受采訪是你的自由。”

“但是?”

“但是我會跟著你的。”韓梅同學似笑非笑。

“好吧。”楊銳看了下手表,時間還很充裕,他這兩天也沒什麽要忙的了,於是依言坐到了花壇邊上。

韓梅攏起頭發,滿意的坐在楊銳對麵,問起第一個問題:“楊銳同學,你理想中的大學是什麽樣的?”

“就北大這樣挺好的。”楊銳敷衍著回答。

韓梅同學沒追究,緊接著問:“那你理想的對象是怎麽樣的?”

楊銳頓時張嘴結舌了,別看大學裏到處都是30歲的大叔,但沒幾個人會當眾談論我的對象是誰誰,中國社會對此向來是羞澀的。

寫在校報上更不合適。

“你有對象了嗎?”韓梅沒等到楊銳的回答,又問了一句。

“校報現在還要采訪這些?”楊銳哭笑不得。

“現在的學生都不喜歡看校報了,哎,就看些《收獲》呀,《人民文學》呀,看報紙的也都跑去看《人民日報》,《參考消息》,我不是說關心國家大事不好,但是,你首先要關心身邊的小事吧,以前的學生都專門來要校報看……”讓那韓梅瞬間進入抱怨模式,聽的楊銳眼睛發綠,才繼續說道:“我也沒有辦法,總得采訪出讀者們喜歡的內容,才能吸引他們來讀校報吧,大家現在最感興趣的就是你了,女生肯定想知道你有沒有對象。”

不說楊銳,旁邊的毛啟明已經笑的不行了。

韓梅鎮定若素。

毛啟明一邊笑,一邊羨慕楊銳。

女記者長的不賴,又是北大新聞係的女生,采訪的煞有介事,算得上有才有貌,很有些吸引力。

其次,毛啟明是第一次現場觀摩采訪,哪怕是校報的采訪,也和他沒關係。

他一會兒看看楊銳,一會兒看看女記者,看的險些把口水流下來。

楊銳當然不會和校報的女記者談*,插科打諢的回答幾個問題,總算是對付了過去。

半個小時後,校報女記者韓梅同學滿意而歸,毛啟明也把口水收了回來,望著楊銳,隻差納頭就拜了。

他其實真的想納頭就拜的,是怕楊銳不肯收。

“銳哥兒,你是這個。”毛啟明學著北京人的翹舌音,豎起兩隻大拇指。“銳哥兒”的稱呼也是從某隻實驗狗那裏聽來的。

楊銳嗬嗬笑了兩聲,拍著毛啟明的肩,繼續往宿舍走。

毛啟明的心思卻是無比的活泛,走半道上,忍不住問:“銳哥兒,你現在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了,就能忍著耿健這龜孫,在你頭頂上拉屎拉尿?”

楊銳擺擺手:“哪裏有那麽嚴重。”

“比這個嚴重,你覺得簡單,那是因為你是獅子老虎,他是豺狼,他咬不過你就隻能算了,但你要不是獅子老虎,像我一樣是兔子狐狸,,早被他咬死了。”

楊銳笑了出來:“你和兔子沒關係,狐狸差不多。”

“狐狸也是死定了,你想想啊,衣服不合適,抓你一次,倒黴的話,記過都有可能,以後再來兩次,留校察看都有可能。”

“不會的。”

毛啟明歎口氣:“你就是對人太好,太溫和了了。耿健就是欺負你老好人,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麻煩。”

楊銳還是頭一次被人說是太溫和和老好人,不過,他挺滿意這個評價的,笑道:“他找麻煩就讓他找,我又沒什麽損失。”

“那怎麽行。你看看他現在的態度。”

“就算態度不好,也不能在學校打架,更不能主動讓學校介入。”楊銳繼續“溫和”的道:“學校的反應很難預料的。打架的結果也難預料,雙方控製不住場麵的話,學校給你們處分或者幹脆開除了怎麽辦?弄到派出所去,不是更倒黴?”

毛啟明想說不怕,但他其實是怕的。

於是,仔細思考之後,毛啟明小聲道:“我們找個外校的學生過來。”

“紙包不住火,不能沾手這種事,再說了,涉及到外校學生,學校肯定偏幫本校生,耿健不一定倒黴。還有,哪個外校學生肯給你做這種事,以後說不定還要因為這個事威脅你。”楊銳比毛啟明想的清楚。

毛啟明低了低頭,拿出最後一招,道:“那就隻能從郭蓉下手了。”

“誰?”

“耿健喜歡的一個女生。我想個主意,讓耿健跌個大跟頭。”

楊銳再次搖頭,道:“最好還是別牽扯到別人了。”

“哎呀,你這樣子,你這又是老好人的毛病犯了……”毛啟明也使勁搖頭了:“不能做老好人的,做老好人容易吃虧,別人也不理解。”

楊銳的眼前莫名的浮現起霍老四的身影,霍老四是溪縣客運站的黑社會老大,因為楊銳的緣故,被楊家親戚率領著幾個營的民兵給送上了絕路。

至於起因,楊銳現在的記憶都模糊了。

如果霍老四聽到毛啟明給楊銳的評價,大概會破口大罵:楊銳是老好人,我全家都是老好人。

回到宿舍,毛啟明冥思苦想著招數,爬上了床還在想。

董誌成從上鋪探下腦袋,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道:“剛才有人來找你,讓你一會去輔導員辦公室。”

“什麽事?”

“不知道,我也沒問。”

“會不會是耿健又跑去找輔導員告狀?”毛啟明從**跳了下來。

楊銳也有點疑惑,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喝了一杯水,搓了一把臉就往出去。

毛啟明立刻跟上,說:“萬一有什麽問題,我至少能幫忙報個信。”

楊銳點點頭,懷著疑惑來到行政樓。

敲開輔導員的房間,毛啟明瞬間緊張起來。

兩名中老年幹部坐在裏麵,嚴肅的像是要立刻開除幾個學生樂嗬樂嗬的樣子。

楊銳卻是瞬間鬆弛下來。

“海處長,您怎麽來了。”楊銳上前握手,順便用敬語招呼了一聲。海處長年紀不小了,旁邊還有其他人,他不想被認為囂張,也免得海處長失了麵子。

海處長卻是一把摟住楊銳,熱情的拍他的脊背,笑道:“還能來做什麽,我就是來給你送錢的。”

“送錢?”

“10萬塊的實驗經費,總公司特事特辦,批了下來,我今天正好沒事,就給你送過來了。”說著,海處長向後麵勾勾手。

陪他來的另一名中老年幹部向楊銳笑笑,將文件包放在桌子上,再從裏麵取出一個信封,拆開來,卻是一張存折。

“隨用隨取,按期報賬,先開支,後報銷。所有的開銷都必須有發票,沒有發票衝抵的開銷不予報銷,你得注意了。”海處長將存折交給楊銳。

楊銳翻開存著,隻見上麵用阿拉伯數字和大寫數字,清晰的寫著存入金額:100000元整。

毛啟明的眼睛險些要瞪出來了。

輔導員也好不到哪裏去,他隻看了對方的工作證,不知道對方是要來送錢的。

而且,是送十萬元!

五個零的存折,他還真沒見過。

即使是北大的教授,也不一定能拿到10萬元的經費,文科的自不必說,理科有高經費的專業也不多,部分沒有獨立實驗室的教授,隻能接觸到千元級別的實驗開銷,是接觸不到最花錢的設備和儀器開銷的。

事實上,大多數的經費撥付方式,是按期按時間按進度來撥付,首期給個百分之一二十,然後就像是擠牙膏一樣的,一點點的給付。

即使是理查德這樣的名校名教授,也要撕破了臉,才能一次性要到錢,結果也隻有總數的三成左右。

連個實驗計劃都不看,就先拿10萬元的土豪不是沒有,可這樣的土豪,通常都去找頂級專家了,找一名學生的,輔導員是聽都沒聽過。

“你們等等,我去叫主任過來。”輔導員承受不住這個壓力了,數字太駭人,讓他覺得責任重大。

海處長皺皺眉,道:“這事和你們主任沒關係。楊銳,存折你先拿著,公司開的介紹信之類的東西都在信封裏。”

他又遞給楊銳一個大信封,道:“記得,三個月一期報賬,取用的錢數一定要和發票的數額相同。”

“什麽發票都行?”楊銳也是第一次被讚助這麽大額的實驗經費,這種感覺和做出了東西賣錢,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就好像你拿了東西出來販賣,和沒有東西,先收預定金的差別一樣。

與海處長同來的幹部重重的咳嗽一聲,道:“當然要實際發票。”

海處長則向楊銳眨眨眼,道:“發票肯定是要真實的,不能胡搞些假發票來糊弄人哦,被查出來可是麻煩,另外,開銷要合理,不能一口氣弄幾萬塊錢的餐飲發票,對不對?如果是買了儀器設備,公司可以要求看實物,總之,基本的發票製度都要遵守,明白嗎?”

楊銳摸摸腦袋,說:“明白。”

這個製度,比30年後的報銷製度可落後到天上去了。而在30年後,學術*都快要擺到台麵上去了,10萬塊錢的實驗經費,項目申請人伸手拿走5萬元都屬於正常,剩下的五萬元裏,買台電腦,買幾十個u盤什麽的實屬平常,若是上一個實驗買夠了電腦耳機和音響,這一次隻開發票不拿實物也是可以的。

至於現在,就海處長的說法,楊銳覺得,這十萬塊就像是給自己的零花錢一樣。

原來,國醫外貿也是一家如此善良的央企。老好人楊銳默默點頭,又道:“你們對項目實驗有什麽要求?”

“必須在省級以上期刊發表一篇以上的論文。”海處長身後的幹部開口了。

楊銳等了五秒鍾,不見他說第二句,問:“完了?就這樣?”

“就這樣。”

楊銳咧嘴:“北大的校刊,都是省級以上的刊物。”

“那也可以,合規矩就行了。不過,你發表的刊物好一點,明年也好再爭取經費,對不對?”海處長一拍楊銳的肩膀,道:“你這都是在國際會議上發表演講的名人了,發表校刊多不好聽。”

“國外期刊怎麽算?”

“當然是國家級以上了。發表在國外期刊是最好了。”海處長連連點頭,10萬塊換一篇國外期刊的論文,算起來是有點貴了,但就按照央企的科研水平和費效比,其實也貴不到哪裏去。

再怎麽說,楊銳也算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楊銳有點樂嗬有點振奮,作為科研工作者,拿經費簡直比*還爽,而拿到了經費,他也確實有種做篇好論文的動力。

他不缺錢,但要是能用國醫外貿的錢,做一篇高開支高逼格的基礎研究,還是很舒服的事。

“啪!”輔導員匆匆出門,還是決定去找係主任。

毛啟明膝蓋軟趴趴的挨著桌子,用手撐著自己,望著楊銳,滿腦子的水滸故事,趨於混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