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印自從在嵇澤飛的新婚之夜被聶語柔攆出去之後,這口氣一直憋在胸口,老覺得臉上掛不住,於是四處放話,把聶語柔說得一文不值。

“你是說嵇家的媳婦是個恬不知恥的浪蕩女子?”有人好奇地問。

“可不是?她成親前被山賊玷汙過,還自視清高,自以為貌美如花,新婚之夜就對我們這些賓客大拋媚眼,簡直是個騒貨。”方有印一副親眼所見的口吻,在酒樓中大放厥詞。

“嘖!那她和嵇澤飛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都是浪蕩成性。”有人附議。

“難怪。聽說她被山賊玩過後回來,絲毫不在意,整日笑口常開,原來是天生**,對男女之事…哈哈哈!”另有一人言語猥褻,不住地婬笑著。

“就是說嘛!我看這嵇澤飛恐怕治不了他的新娘子。唉!真可惜,要是讓大夥嚐個甜頭不知該有多過癮哪。”方有印擠眉弄眼,尤其笑得放肆。

酒樓中人多口雜,一時之間,聶語柔的名節又被一句句“聽說”描繪得不堪入耳,有興趣的人都圍過來湊上一腳,一起起哄。

三桌之外,聶琛眉頭擰成二十個死結,氣呼呼地聽著這些人渣散布堂妹的謠言,一股火從肚裏直冒頭頂,壓根兒聽不下這些損人的話。

他注意到開口的多半是那個其貌不揚的青衫男子,打從他一進酒樓就開始嚷嚷聶語柔如何如何。聶琛壓下怒火,決定等他落單的時候再痛扁他一頓。

不久,方有印看看時辰不早了,結了帳出了酒樓,準備回家。行經一條偏僻的死巷時,忽地發現眼前有個大漢冷冷地盯著他瞧。

“敢問這位兄台急著到哪裏去?”聶琛高大的身形宛如山嶽,正恭候方有印的大駕,見他眼中有怯意,心下更怒。

“你…你想做什麽?”方有印感到不對勁,正想往回走,才跨出半步就被聶琛輕輕一躍給擋在麵前。

“我對你剛才在酒樓中發表的高論很有興趣。”聶琛的聲音更冷。

“啊?那是…”這家夥是什麽來頭?他見過聶家的兩位公子,這個人素衣粗衫,不像是聶家的人,不會是替聶語柔打抱不平吧?“那都是些玩笑話,沒什麽!”方有印連忙解釋。

“玩笑?這玩笑還真損人。”聶琛的臉不似江南文弱書生般白淨,加上性格的五官更顯威嚴,沒幾兩膽的人被他一瞪還真的會嚇得屁滾尿流。

“這…這位大哥,你和這聶家是…”方有印刺探道。

“非親非故。”聶琛聳聳肩,不願暴露身分。

“哦,其實剛才那些話多半是嵇澤飛告訴我的。我和嵇兄是多年至交,兩人時常喝酒聊天,新婚之夜他就被剛過門的妻子氣得跑出新房,去鶯暖閣找沈千千溫存去了。”

“你說什麽?”聶琛眉心緊鎖,怎麽歸寧那天沒聽語柔提起這件事?

“這些事全杭州的人都知道,可不是我胡謅的!”方有印被他的怒眼駭得連退三步。

“該死的!嵇澤飛是這麽待他媳婦的嗎?”聶琛怒喊。

“還有,他根本沒碰過他妻子一下,大夥兒都知道他嫌她不清不白,被山賊玩過了──哎喲!”方有印正想把罪過全推到嵇澤飛身上,才說沒幾句就被踢得四腳朝天。

“你這個王八羔子!她清清白白的,誰說她被人玩過了?”聶琛掄起拳頭咆哮道。

“不…不是我說的,全城都這麽傳…”方有印嚇得抱頭鼠竄。這個人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無論他怎麽說都挨打。

“那嵇澤飛當真嫌棄他妻子?”

“是…是的。”

“該死的!我就知道,事情被搞得一塌胡塗了。”

“是是是。”這時候除了這個字,方有印也不知該說什麽。

“你!”聶琛一把揪起他,惡狠狠地道:“別再讓我聽見你在背後說聶語柔的不是,要是有那麽‘一丁點’的風聞傳進大爺我的耳朵,你就等著全身的皮肉帶骨被拆下來喂狗!”

“是是是…”

“滾!”聶琛大喝一聲,看著方有印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語柔在嵇家受了委屈,卻不敢吭氣,敢情是怕丟了定安鏢局的臉,才會忍氣吞聲到現在。

聶琛沉吟了半晌,堂妹的聲譽是他弄毀的,他得負起責任才行。

一想到此,他身形微晃,人已飄向屋頂,決定去把真相向嵇澤飛說個明白。

※※※

語柔大病初愈,又在房裏待了近十日才能出來走動。這些日子來她閑著無事,便央著嵇元成給她看點帳簿以打發時間。嵇元成當然非常樂意她願意看那些無聊的冊子,早差人搬了各米行上月的帳本到玉澤軒讓她比對。

春水見慣了她的行止,不以為意,倒是嵇澤飛發現自己的妻子竟然通曉數字和商務,不禁暗自稱奇。

這段時間他難得地沒有外出而待在家中,與語柔相處的時間也增加許多,幾日接觸下來,他對她有了另一番新的認識。

“動如脫兔,靜如處子”,用這句話來形容她再恰當不過了。

爹向他提過語柔頗有從商的天分,打算讓她接觸嵇家米行的主意,當時他還一副等著看好戲的心態,想看她鬧笑話,結果她的表現卻教他大吃一驚。

原以為好動的她想必靜不下來看那些盡是數字的帳簿,沒想到她可以待在房裏,埋首帳冊之中,渾然忘我。前幾天她還表示城西那間分行的帳目有點問題,要爹派人查一查。結果不出三天,爹就將偷盜銀兩的米行帳房給揪了出來。

太精明了!她的細心機敏絕不輸他!

“姑爺,你傻傻地杵在門外做什麽?”春水端著飯菜走到新房門外,正好撞見在門前發呆的嵇澤飛。

他收回心神,搖搖頭,“沒事,來看看語柔有沒有好一點。”

不是春水多心,她覺得姑爺變得有些不一樣了。這些日子來,她早把嵇澤飛不尋常的“和善”看在眼裏。經常流連在外的姑爺竟然沒有出門,還不時出現在玉澤軒,或是差書僮小喜子來向她問起小姐的狀況。

真是奇了!難道老天見她家小姐可憐,讓姑爺轉性了?

“小姐好多了,正在裏頭對帳,連用膳的時間到了都不覺得餓。”春水笑著說。

“春水,你家小姐以前就對帳冊有興趣嗎?”嵇澤飛好奇地問。

“嗯!自從鏢局的丁伯教她一些奇奇怪怪的數字之後,小姐常常會到帳房抱些舊帳冊來看。”

“哦?很少有女人對這方麵感興趣。”

“姑爺,小姐是個異類,她平時好動,沒個定性,不過一旦她坐下來看那些帳冊,肯定比老僧入定還要安靜。”春水掩嘴輕笑。

“是嗎?”他不自覺跟著揚起嘴角。

“是啊!隻可惜我們家老爺對小姐的這項興趣不以為然。”春水看見姑爺笑了,心中暗喜。

“從沒有女人像她這樣…”他喃喃自語著。

“什麽?”春水沒聽清楚,側頭詢問。

嵇澤飛倏地回神,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沒什麽。小姐這時候還未用膳?”他瞄了一眼春水手上的餐盤。

“是啊,她又忘了。老爺要我別吵她,讓我給她送飯來。”

“那你快進去吧,大病初愈的身子是禁不起折騰的。”他又不小心流露了關切的語氣。

春水聽出他話裏的和緩與溫柔,心中暗自替小姐高興。姑爺和小姐之間的關係似乎好轉了,真是太好了。

“姑爺不進去看看小姐?”春水詢問著。

嵇澤飛躊躇了一會兒,搖搖頭。

“不了,我有事到前廳去。”他轉身走出玉澤軒。

春水看著他的背影,對他的忽冷忽熱無法理解,聳聳肩,推開房門,走進房裏。

語柔正坐在臥室內盯著一本帳簿,娥眉微蹙,似在煩心什麽事。

“小姐,歇歇吧,該用膳了。”春水將餐盤放在茶幾上,踱到她麵前。

“春水,是你啊!怎麽?又到晌午了嗎?”語柔驚異地問。時間未免過得太快了。

“是的,我的小姐,你已經坐在這張桌子前三個時辰了。”春水無力地看著桌上一堆看不懂的本子。

“真的?難怪我腰酸背痛的。”她伸個懶腰。

“小姐,不是我要說你,你病剛好,這身子骨還虛弱得很,別又把自己累壞了。”春水走到她身後幫她捶捶肩膀。

“我本想把這一本對完就休息,可是這裏頭的帳目怪怪的耶!”語柔又低頭看著冊子。

“會有什麽問題?”春水對這些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嵇家的米行遍布江南,這麽大的生意全都由公公一人掌理,杭州城中的分行有他就近管理,都還會有不肖之徒私吞錢財,更何況遠在別縣的分行呢?”語柔擔心地說。

“小姐的意思是…”

“我看了這些帳目,發覺嵇家米行的營運似乎有一個大漏洞,有人正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侵吞嵇家的一切。”

“啊?是誰?”春水驚愕地張大了嘴。會有誰這麽大膽?以嵇家的財勢和地位。誰敢造次?

“我怎麽會知道?帳冊又不會說話。但更教我吃驚的是,似乎有人一直在替嵇家補這個漏洞。”語柔眉心皺在一起,想不透嵇府裏誰有這個能力能暗地裏幫忙嵇元成。

“小姐,既然有人在補了,你就別瞎操心了吧。”春水可沒多餘的心思去為嵇家的米行費神,光聶語柔一個人就夠她受的了。

“不!太奇怪了!帳冊中流失的銀兩都會在後頭一一補上,哪有這種偷了東西又乖乖奉還的偷兒?太沒道理了。”語柔纖細的手指輕敲桌麵沉吟著。

“隻要沒被不肖之徒吞了銀兩就行了。小姐,你別多心了,快點把東西吃了吧。”

春水拉著她坐在美食前,但語柔的心思仍繞著這些詭異的事打轉,食不知味。

嵇家向來是一脈單傳,人丁不旺,嵇元成也隻有一個獨生子,沒有其它的近親,會有哪個遠房的親戚在暗中伸出援手,化解危機?

她百思莫解,草草用了膳,又想鑽回帳冊中研究。春水馬上將她拉起身,“小姐,夠了!老爺也說了,如果你再悶在房裏,他就要把帳本都收回去,不再讓你看了。”

“春水!”語柔莫可奈何地盯著固執的貼身丫鬟。

“你得出去走走才行。走,我陪你到園子裏去,桂花的花期快過了,你不乘機去呼吸一下你最愛的桂花香?”

“但是…”語柔又看了帳本一眼,遲疑著。

“小姐,那些東西不會跑掉的,放心!”春水二話不說,硬拉著她往房外走去。

主仆二人來到睽違了一段時日的花園,花徑中早已散了一地的粉黃**,桂花的餘香縈繞不去。語柔一腳跨進叢中,迎向一抹香濃。

“啊!真是舒坦的午後。”她十分感謝春水將她拉出來散心。

“早該這樣了。銀月她們都擔心你病胡塗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完全不像你的作風。”春水笑道。她現在和府裏的丫鬟們都極盡熟稔,再也不像剛開始時那麽彼此排斥了。

“我知道,她們都關心我。”

“關心你的不隻她們,還有姑爺。”春水刻意地說。

“嵇澤飛?”語柔不信。

“是啊。這幾日,他常常要小喜子來向我打聽你的情況,剛才我端午膳進房時,還瞧見他站在房外發呆呢。”

“是嗎?”語柔想起那日在房裏他對她的溫柔,芳心沒來由地一震。

聽說嵇澤飛這些天都沒有出門,是什麽原因讓他改變了?他以前不是對她討厭到極點了嗎?難道他以為她的病是因他而起,才會興起一些憐憫?

“小姐,我覺得姑爺現在不討厭你了,他甚至表現得有點喜歡你耶。”春水靠近她輕笑道。

“別胡說!他會喜歡我,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語柔不會高估自己的魅力。“一定是沈千千和他鬧別扭了,他才會待在府裏。”

是的,必定是這樣。語柔告訴自己。

“可是我沒聽小喜子說什麽啊!”春水可不這麽認為。嵇澤飛的眼神明明有著以往所沒有的灼熱。

“唉!你別瞎起哄了,嵇澤飛那人我會不清楚嗎?他啊,是決計不會對我動心的。”正低歎間,一陣窸窣的聲音從玉澤軒的屋頂傳來,語柔和春水不約而同地抬起頭,雙雙被來人驚得睜大了眼。

“小黑!”語柔詫異地盯著伏在屋頂的聶琛,不敢相信他竟然摸到嵇家來了。

“堂…堂少爺?”春水也嚇壞了。這個堂少爺自從三年前離開定安鏢局後就再也沒回來過,這會兒他在這裏冒出來是想幹嘛?

聶琛輕輕一躍,悄然落地,大步地走到語柔麵前,濃眉一皺,不高興地說:“柔兒,你被姓嵇的欺負了為何不告訴我?”

“小黑,你來這裏做什麽?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語柔急得四處觀望,怕他的行蹤被人發現。

聶琛真是膽大包天!這樣堂而皇之地闖進嵇府,要是被下人看見了還得了?

“我這幾日一直在替山寨裏的人找出路,所以住在杭州城裏,誰知淨是聽見有關你的謠言,一堆人把你說得難聽至極,氣得我差點把他們的嘴巴全都剁爛!”聶琛鼓著腮幫子,猶自氣呼呼的。

“所以你才闖進這兒來找我?”語柔恍然大悟。

“可不是!柔兒,我聽說你相公在新婚之夜就上鶯暖閣,是真的嗎?他還放話說絕不會讓你好過,打算百般折虐你,有嗎?”

“你打哪兒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語柔不曉得自己成了杭州城頭號醜聞的主角了。

“還用我刻意去聽嗎?走到哪裏都有人在談論你的事,而且都是難聽的事!”聶琛愈說愈氣,雙手扠著腰,昂然地聳立在她麵前。

“外頭真的把小姐傳成這樣?”春水也被挑起怒火。小姐成親都快兩個月了,外頭的人還不罷休?

“這還不打緊,今天我還聽見一個模樣猥瑣的男人在客棧胡言亂語,真把我氣炸了,事後問他何以如此損你,他竟然說這些話全是嵇澤飛告訴他的。我氣不過,決定來找他理論,好替你討回公道。”

“外頭有關我的流言太多了,哪管得了那麽多?”語柔澀澀地道。

“這是嵇澤飛沒好好照顧你,他應該知道你還是清白之身,為何不站出來替你說話?”聶琛握緊拳頭,氣憤難平。

“他不知道。”語柔有些尷尬。

“不知道?”聶琛瞪大眼珠子,“你的意思是,他這兩個月來都沒碰你?”

語柔點點頭。

“就因為我們綁你上山,你就如此嫌棄你?”

語柔又點點頭。

“堂少爺,清官難斷家務事,你蹚進這淌渾水中隻會讓小姐更加為難,快走吧!”春水擔心嵇澤飛撞見聶琛在這兒出現,到時小姐該如何解釋?

“王八羔子!我不找姓嵇的說個清楚,絕不走出嵇府!”聶琛火大了,堂妹的名節就這麽毀了,他該負點責任。

“不行!小黑,你快走,你在這裏幫不了我什麽忙的。我公公和縣太爺交情匪淺,你再待下來會鬧事的。”語柔早知聶琛的火爆個性,卻沒想到他會為了她鋌而走險。

“是啊!堂少爺,你趕緊走吧,若被其它人看見了,誰會相信小姐的清白?”春水也著急了。

“但是…”他好不容易進來,怎能不把事情弄清楚就走?

“我不會有事的,小黑,你快走。”語柔伸手推著他的胸膛,不斷地催促他離開。

“那你的事怎麽辦?要不,你幹脆跟我一起走好了。”聶琛被怒火蒙蔽的腦袋裏隻想到這個主意。

“不行!”

這句話是從三個人的口裏說出來的。

語柔和春水在開口之後,才發現多了個男人的聲音,愕然地轉身一看,一張陰沉的臉孔正好出現在桂樹叢中,一雙冷冽的星眸正逼視著他們三人。

嵇澤飛!

語柔一看是自己的丈夫,一顆心立時沉進穀底,她該如何向他解釋才好?老天爺!

嵇澤飛萬萬沒有想到會在自家的花園中撞見這一幕。語柔歸寧宴中出現的黑衣男子竟然大膽地出現在嵇家,甚至還揚言要帶走他的妻子!

該死!這對奸夫婬婦休想遠走高飛,雙宿雙棲。他嘴角抿著嚴酷的線條,強壓下從心底冒起的妒意。

語柔迎向他利刃般的眼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心下明白要對嵇澤飛解釋清楚這件事實在太難了。小黑的身分曝光不得,致使她不能做個圓滿的說明,因此她也隻能幹瞪著嵇澤飛發愣。

“請問,你想把我妻子帶到哪裏去?”嵇澤飛冷冷地開了口。

“你就是嵇澤飛?”聶琛毫不畏懼,抬眼看著眼前斯文清俊的男人。

“正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嵇澤飛揚首瞪著他。

“你這個混帳東西!能娶到語柔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你竟以為她**於山賊就嫌棄她!真不想要她就別把她娶進門,省得白白糟蹋一個好姑娘!”聶琛說著就要衝上前去修理這個不知好歹的渾球。

“小黑,別這樣!”語柔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揍人。

嵇澤飛看見她安撫聶琛,一股怒焰倏地上竄,伸手就要拉回語柔。

“姑爺!”春水見情形不對,馬上擋在他麵前。

“你是誰?憑什麽管我們夫妻的閑事?”嵇澤飛朝著聶琛怒斥。

“我是你這龜兒子的老祖宗!”聶琛在山寨裏待久了,口頭上更加順溜。

“你…”嵇澤飛一把推開春水,衝向前揪起他的衣襟,罵道:“你管我如何對待我的妻子,她既嫁入嵇家,就是嵇家的人,哪裏也別想去。”

“如果你不知珍惜她,我就把她帶走!王八羔子!以她的美麗聰慧,等著要她的男人多的是,不差你一個!”聶琛反罵回去。

“好了,小黑,你別再說了,快走吧!”語柔不想讓兩個男人因她而動起手來,硬推著聶琛離開。她又轉頭向嵇澤飛解釋道:“澤飛,小黑是我的堂哥,他因不放心我才來看看我,他沒有惡意的。”

“堂哥?鬼才相信!你這個賤人不隻在成親之前丟了身子,我看你連心也丟了!難怪會有一堆丟臉的事淨繞著你轉,原來你真是個不知羞恥的騒貨!”嵇澤飛怒氣攻心,出言不遜地指責。

語柔為他狠毒的話震得呆立當場,對他的一丁點好感全都消失不見了。

“住口!她還是清白之身,你別汙蔑她!”聶琛替語柔深感不平,脫口而出。

“哦?她是不是清白之身,我不知道,你倒知道了!”嵇澤飛一股氣還未化去,另一股又洶湧而來。

“我就是天狼崗的人,我的手下沒經我同意就把她擄上山,她失蹤的三天就是和我在一起。她是我的親堂妹,我怎麽可能動她?”聶琛試著將事實說明。

“原來你就是山賊頭子,那三天她果真和你在一起,難怪回到定安鏢局後一點難過的跡象都沒有,原來是會情人去了。哼!好一對狗男女!”嵇澤飛更加肯定他們之間必定不尋常。

“嵇澤飛,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你再這麽胡言亂語,我就真的把柔兒帶走!”聶琛氣得哇哇大叫。

“你和她之間怎麽回事我不想知道,不過,她現在是我嵇澤飛的妻子,誰也別想帶走她。”嵇澤飛覷著他,壓根兒不信他的說詞,他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麽如此冥頑不靈?我在跟你說事實,你卻不信!”聶琛氣得想掐住嵇澤飛的脖子。

“夠了!小黑,你走吧!別再幫我了,這件事隻會愈描愈黑而已。”語柔又推了他一把。

“但是…”他還想解釋。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快走吧!”語柔秀眉擰成一團,瞪著他低喊。

“他哪裏也別想去,既是天狼崗的人,我一定要把他送官。”嵇澤飛上前一步。

“不!”語柔忙攔在他身前,急道:“別這樣!澤飛,他真的是我堂哥,你就放過他吧!”

看著她替情人說情,嵇澤飛強抑多日的愛慕全都化成灰燼。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替他求情?”他眼中露出一抹冷漠。

“什麽意思?”語柔被他的語氣嚇住了。

“你一心隻想讓我將你休了,你好跟著他走,是嗎?”他大步欺近她。

“不是!”她惱怒地喊。

“是不是都無所謂,因為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的,你隻能乖乖地待在玉澤軒伺候我,一輩子休想翻身!”他尖銳地冷笑。

“你…”聶琛一聽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語柔知道再說下去隻會更加混亂而已,她搖搖頭,淒楚地道:“我還以為你變了,心中存著一些希望,隻盼你會正視我的存在,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夢而已。”

嵇澤飛怔住了。她希冀著他的感情嗎?會嗎?她不是也討厭他?

“姑爺,小姐真的是清白的,堂少爺和小姐同宗,怎麽可能欺負她?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小姐啊!”春水也替語柔說話。

“你的心從沒有帶進嵇家過,還妄想我會善待你,別作夢了!”嵇澤飛恨自己竟不知不覺被她吸引,幾天來隻想看到她清靈的笑臉,一顆心因她而起伏不定,偏偏撞見她和情人暗通款曲,說不定她被擄的事隻不過是他們的私會而已。

“你這個兔崽子,柔兒這樣委曲求全,你還這麽待她,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聶琛不知道他的出現已引發一場紛亂,原本兩顆日漸清朗的心全因他的攪局而平添愁思與慍怒。

“小喜子!”嵇澤飛忽地大吼一聲,“去報官說山賊王正在嵇家鬧事,請他們來一趟。”

“是,少爺。”一直躲得遠遠的小喜子跑過來應了一聲,正想出門報官,又被語柔製止。

“不許報官!”

她喝住了小喜子,才轉頭麵對嵇澤飛。“你太過分了!”語柔氣炸了,清淚盈眶。“你一心隻想將我編派成不貞不潔的女人,好乘機羞辱我是不是?說實話你不信,外頭的流言你倒信了十成,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報官讓家醜外揚?外麵的人正流傳著我的荒婬,聽說這些話還都是從你口中傳出去的!如果你一心不想讓我好過,就直接衝著我來好了,何必轉彎抹角,一下子溫柔體貼,一下子又給冷眼,弄得別人心亂你很高興嗎?”

雖然嫁入嵇家非她所願,對嵇澤飛她也不抱任何希望,但在生病的這些時日,嵇澤飛難得的關懷卻讓她感到芳心微亂,隻是沒想到這短暫的情絲隻維持幾日就告破滅。

嵇澤飛瞪著她泫然的小臉,呼息因氣憤而粗重不穩。她也發現他對她的不同,她也為他的親切而迷亂嗎?那為何還要與這個男人見麵?

“我隻是盡照顧病人的義務,是你自己多心了。我和沈千千之間有點口角,這幾日不過找你填補寂寞而已。”他收好擺蕩的心,決定不再輕易流露感情。

“原來是這樣…”語柔一閉眼,淚珠潸然滑落。

“柔兒…”聶琛見她傷心,憐惜地喚道。

“小黑,你走吧!別再來找我,免得又被嵇少爺以為我紅杏出牆,給我亂扣罪名。”語柔寒著臉道。

“堂少爺,你快走,別再替小姐惹麻煩了。”春水也催著聶琛離開。

聶琛這才發覺語柔對嵇澤飛似乎動了情。若真是如此,那他這一趟可真來錯了。

他歎了一口氣,不再多說,騰身躍上屋頂,悄然離去。

嵇澤飛沒有動,毫無溫度的眼神凍懾人心,小喜子不敢吭氣,隻能低頭不語。

語柔拭去眼角的淚,吸吸鼻子道:“春水,我們進去吧!”

“小姐…”小姐與姑爺之間原有轉圜的餘地,偏偏堂少爺把事情弄得更僵,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捉弄人。

“走吧!我累了。”語柔口氣疲倦,讓春水扶著她進房。

嵇澤飛僵立在園內,一手揮向花叢,掃得桂花散落一地。

“少爺…”小喜子囁嚅地瑟縮在一旁。

“走!上鶯暖閣去!”嵇澤飛氣衝衝地往外走去。

這是怎麽回事啊?小喜子一頭霧水,前幾天少爺還遣他向春水問少***病體是否康複,今日卻又翻臉無情,這情字到底怎麽個寫法?亂七八糟的!

小喜子搔搔後腦,完全搞不懂少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