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菲克萊男爵站在城主府門前的台階上，在炙熱的正午陽光照射下眯起了眼睛。看著街道兩邊鱗次櫛比的店鋪，以及穿行在街道上、店鋪中的眾多的人流，他的心中升起了太多的感慨。
想到自己剛剛打開南門通道進城的時候，日光城中的民眾顯得那麽的膽小和怯懦，街道上很少有行人經過，即便有也都是行色匆匆。城中的大多數店鋪都關門歇業，即便有一兩家勉強開業，也是冷冷清清基本沒有什麽顧客光顧，可以明顯感覺到當時彌漫在城市上空的那股絕望氣息。
這才過了多久，差不多才兩個多月的時間，變化竟然如此之大。不但城中店鋪家家開門營業，每天都有大量的顧客光顧，而且變化最明顯的還是這些人臉上的表情，那是一張張洋溢著幸福安逸光芒的臉龐。
菲克萊男爵看著眼前日光城中的這幅景象，禁不住想起了自己那個正在建設中的磐石領地。聽從磐石領過來的信使說，領地的基礎建設已經基本完成，開墾出來的土地足夠領地上十幾萬人耕種。十幾萬的人民，二十幾個新建的村莊連接成片，想想都讓人心情振奮。估計整個南方逃難的難民，差不多有十分之一都到了自己的男爵領地上。
每天都有上千名壯勞力在新發現的銅礦上辛苦勞作，每天都有幾千名建築人員在新建的村莊裏辛勤工作，為村民們修建房屋城堡，各式的工匠作坊陸續開工上馬，幾千人的軍隊正在組建。菲克萊男爵相信，不久的將來，當自己回到領地的時候，必將見到一個嶄新的、充滿活力的磐石領。
在這個人命卑賤如草芥的年代，在這個充滿血腥氣息的戰場之上，能夠聽到自後方傳來的消息，無疑是一件令人感到無比欣慰的事情。當信使告訴菲克萊男爵，莉蒂斯夫人與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切都健康的時候，菲克萊男爵的眼睛濕潤了，那一刻他的心中被滿腔柔情塞滿，那種滿足和欣慰真的很難用語言和文字形容。
信使說，莉蒂斯夫人的肚子已經逐漸的隆起，她每天都會挺著大肚子，到村子裏的戰神廟為男爵大人和出征將士們祈福，就連那個特地聘請的大夫也勸阻不住。
信使還說，磐石領地裏的婦女們在男爵夫人的影響下，每當到了夫人例行祈禱的時間，就有很多婦女自發的跟隨夫人進廟為領主大人和隨領主出征的將士們進行祈禱。就連其他村子裏，很多無法親臨戰神廟當麵向戰神祈福的婦女，也會在各自的家裏、在田間地頭、在外出路上，自覺的停下腳步、停下手中一切正在做著的事情，默默的加入到這項向戰神祈福的神聖使命中去。
最後，信使自豪的說道，這種自發形成的每日準時向戰神祈禱的場麵，已經成為磐石領的一道獨特的風景。現在磐石領的戰神廟香火鼎盛，最近在戰神廟的上空隱隱透出金光，顯然是戰神已經注意到了磐石領人民的虔誠，戰神的光輝開始照耀到領地之上。
多好的村民，多好的妻子啊，菲克萊男爵不禁升起幾許回家看看的念頭。這種念頭也不過是稍縱即逝，當菲克萊男爵再次想到早上軍議的內容，那因為聽到好消息而煥發出來的愉快心情已經蕩然無存，臉上剛剛泛起的笑容也被一層寒霜取代。
其實，波爾伯爵派人請他參加軍議的時候，菲克萊男爵就已經預感到與獸人侵略軍的最後決戰即將打響，但卻沒有想到亞克侯爵的要求會那麽急迫。
對於這個明顯不符合情理的要求，那些參加軍議的以波爾伯爵為首的日光城貴族們，卻都接受的異乎尋常的痛快，竟然沒有一個人表示出哪怕是一丁點的異議。
菲克萊男爵直到此時才算徹底的想明白，不管是以亞克侯爵為首的日冕城貴族，還是以波爾伯爵為首的日光城集團，其實他們骨子裏都是同一類人，都是那個時而分裂、時而聯合的既得利益集團中的一份子。
他們才不會在乎平民百姓的死活，也不會真正關心與獸人侵略軍戰爭的成敗。他們關心的永遠是如何最大限度的攫取利益，如何保住自己手中現有的那份權力，最重要的還是如何維護好這個他們賴以生存的統治秩序。
他們或許會為了彼此之間權力利益的劃分斤斤計較，甚至可能還會因為一時的劃分不均而大打出手，當然有時也會順便打擊一下不同陣營中的不同對手。但是當他們一旦發現有真正威脅到貴族統治秩序的人或事出現的時候，他們又會立即聯合起來加以阻止，而恰好這次菲克萊男爵就是他們雙方都想要遏製的對象。
在亞克侯爵和波爾伯爵雙方陣營中那些貴族們的眼裏，菲克萊男爵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暴發戶，一個從底層快速崛起的低級小貴族。這樣一種崛起速度無疑會造成貴族體係極大的動蕩，已經嚴重威脅到貴族體係統治秩序的穩定，必須加以遏製。
最早的時候，亞克侯爵因為菲克萊勳爵應詔起兵取得了不俗的戰績，立即將菲克萊勳爵火線晉升為男爵，那隻不過是為了凸顯自己的英明而已。當菲克萊男爵再次大勝獸人侵略軍完成救援任務以後，不但沒有再次給予實質性的獎賞，還做出了從背後捅刀子的卑劣行為，這不過是為了防止菲克萊男爵依附波爾伯爵威脅到自己的統治，所施展出來的製衡手段而已。
當後來菲克萊男爵化解了日冕城方麵的暗箭，與波爾伯爵集團達成和解的同時，讓亞克侯爵誤認為菲克萊男爵與波爾伯爵角力失敗，再次對菲克萊男爵進行資助拉攏，也不過是想安插一枚製衡波爾伯爵的棋子罷了。
波爾伯爵當然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隻不過是擺出了一副抗擊獸人侵略者急先鋒的正麵形象。作為一個有野心、有抱負、有擔當、有實力的異時空四有男人，他不可能像其他的平庸貴族一樣，舍棄自己現有的地盤、基業向後方撤退，如果他一旦那樣做了，就徹底失去了翻身上位的機會。
波爾伯爵看清了這場抗擊獸人侵略者的戰爭，是一個自己爭取上位的絕佳機會。所以他把自己所有的前途榮辱、身家性命都當作賭注壓了下去，把守住日光城這種幾率事件，當作了自己今後晉身上位的資本。
菲克萊男爵強勢出現的時候，波爾伯爵曾經設想過無數種可能。當知道無法吞並或覆滅對方的時候，他也曾想到過收買、拉攏等一係列措施，曾幾何時他都有過利用自己出色的女兒，替自己拉攏對方的想法。
但是當他見到菲克萊男爵以後，卻發現這些方法都不會有太好的效果，因為他發現這個人與自己太像了。他瞬間明白，這個年輕人是不可能甘居人下的，自己給不出對方想要的東西，拉攏這種手段基本對對方無效，因此他臨時放棄了使用女兒貝蒂這枚暗子的計劃。
既然暫時無法消滅，又不能拉攏，那就隻剩下打壓一途。當然自己不能做得太明顯，畢竟這個年輕人身上有太多的光環，隻能利用以退為進的方式逼對方入轂，對方畢竟年輕還缺少曆練。
這時候亞克侯爵的詔令來得正是時候，波爾伯爵立即利用這個機會，通過三人組的巧妙配合，將菲克萊男爵逼出了城外，取得了一次爽快淋漓的勝利，還讓人看不出有一點刻意為之的痕跡。
既然已經取得了預想中的利益，不妨做出一點必要的讓步，畢竟還不到雙方撕破臉的地步。在這種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思想驅使下，他讓菲克萊男爵拿到了最想要的那份補償。
隻是想不到這個看似憨厚的菲克萊男爵，居然可以利用雙方對他的疏忽，利用雙方夾縫中留下的視線死角和思想盲點，輕而易舉的獲得了巨大利益，並且還有繼續獲利的可能，這怎麽讓人能夠忍受。
當互相忌憚的雙方在對峙間隙，不經意的將目光轉向身邊陰影的時候，才猛然發現，身邊那個看似步步退讓，一直委曲求全似乎沒有什麽大的危險，一直被當作看家犬飼養的小獸，卻已經逐漸長大，張開了鋒利的爪牙，這才知道他竟然是一隻讓人敬畏的獸中王者。直到這一刻，亞克侯爵和波爾伯爵這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被人耍的滋味不好受，特別是久居高位做慣了主宰的大人物，還是被一個他們當作棋子使用的小人物給耍了。大人物當然會不甘心，當然會很憤怒，當然想要找回麵子，順便連裏子也要縫補一下。
所以這次亞克侯爵的南黨與波爾伯爵的三人組意見統一，迅速達成一致，他們就是要全力阻止磐石守護團繼續壯大。他們才不管過於急切的決戰，對於人類一方是多麽的殘酷。
急切的決戰即便取得勝利，戰損也會大大提高。由於獸人侵略者不事生產，又缺少後勤保障，戰鬥晚進行一天對人類來說都是一種壯大，對獸人侵略者來說都是一種削弱，這些急於決戰的貴族領主們恐怕都心中清楚。
但是他們寧願付出沉重的代價，也不想讓磐石守護團繼續壯大下去。菲克萊男爵狠狠的呼出心中的一口濁氣，隻要再多給自己幾個月的時間，再多收攏部分散兵，或者將這些士兵多訓練一天，就能保證少死很多士兵，可現在卻必須發動最後的決戰。
菲克萊男爵走下城主府的台階，最後再看了一眼城中的街道，以及穿行於街道兩邊的人群。飛身跨上地龍馬，在副侍衛長瓦裏克與磐石守護團坎布爾團長的陪同下，縱馬朝日光城南門奔去。
明天以後，自己不知道什麽時間才會重新回到眼前的這座城市。不過在菲克萊男爵的心裏早已暗暗決定，當自己再次回來的那一天，必定就是規矩改變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