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有這樣一處地方,你帶一個願望進去,然後在那地方帶一樣東西出來——任何肉眼可以看得到的東西,你的願望就一定可以實現——不論你的願望是什麽。

聽到傳說的人,一定不相信,有的會搖頭,有的會冷笑,有的會問:人人都有不能實現的願望,如果真有那樣的地方,全世界六十億人至少會有五十九億九千九千九百九十九萬,湧到那地方去。

是的,正因為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不相信,所以真正會到那個地方去的人,實際上少之又少。

而且那地方也不是你想去,就立刻可以去得到的。

是,你有一個願望,想要實現,而憑你自己的力量,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得到,你又相信這個傳說,所以你決定要到傳說中的那地方去。

你要在那地方放下你的願望,然後帶一樣東西出來,你的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聽起來簡單之至,可是當你想付諸實行的時候,你會立刻發覺根本無從著手。

那地方在哪裏?如何去法?是不是要經過窮山惡水,重重險阻才能到這,比唐三師徒到西天去取經更難?

由於所能得到的好處無與倫比,所以經過的過程會很困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如果這個傳說是由你、我或者他創造的話,或許會如此。

可是傳說不知何年何月何處何人傳下來的,和常人的想法很不相同。

傳說說,要到那地方去,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傳說說,要到那地方去,你隻要找一個曾經去過那地方的人,問他那地方怎麽去,他就會告訴我。

傳說說,你知道了之後,一定可以去到那地方——別說是成年人,就算小孩子,也可去得到。

傳說說,就有一個小孩子,帶著他的願望,到了那地方,也成功地帶了一樣東西出來,所以他的願望實現了。

傳說說,這個小孩子的願望,不是要一生住在一間裏裏外外全都由糖造成的房子之中。所以傳說說這個小孩子,從此以後以後,就真的住在一間由糖造成的房子之中,據說那房子中,連空氣都是甜的。

傳說通常不容易使人相信(和謠言不同,謠言容易使人相信)例如:空氣怎麽會是甜的呢?

要相信傳說,多少要有一些想象力,想象力越豐富,相信傳說的程度也就越高。空氣是甜的,稍為想一想,也就不難明白,你不妨現在就設想一下,多半會知道。

問題又來了:如何去找一個曾經到過那地方的人?或者更具體一些,如何知道一個曾經到過那地方,而又成功地帶了一樣那地方的東西出來,實現了他的願望呢?

看來這也虛無飄渺之極,人海茫茫,怎樣尋找?除非這個人肯自己告訴你——當然這更不可能。如果是你,通過這樣的方法實現了你的願望,你會不會告訴別人?

當然不會!所以你也不必希望人家會主動告訴你。你要自己設法找到這個人才行。

一個問題,衍生出另一個問題:有什麽線索可以找到這樣的人?

線索之一,是這個人多半是出色非凡的成功人物。

因為他的願望已經實現——絕大多數人的願望都想自己成功,恐怕不會有人的願望是要失敗。

線索之二,要從傳說中去找。

傳說說,從那地方帶出來的東西,不論是什麽,都要常常放在身邊,至少要經常在視線範圍之內,不然就不保證要求的願望可以一直維持實現狀態。

正是由於這一點,所以這個人的日常行為,總有一些怪異之處,最明顯的是特別寶愛一件在旁人看為完全沒有價值的東西。

據說有一個人,就是注意到了一位百戰百勝的大將軍,身邊永遠帶著一本書,書中夾著一片枯葉。而這個人又很相信那個傳說,他猜中了那片枯葉是那位將軍從那地方帶出來的東西,而將軍的願望就是百戰百勝。

於是這個人從將軍那裏知道了如何到那地方去。

至於他去了之後,有沒有成功,傳說並沒有說清楚。

又據說,若幹年前,一群草莽英雄打天下,其中的領袖人物有一個怪習慣,他永遠不刷牙,就算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沒有見過他刷牙。這信領袖後來經過了種種奇跡一樣的經曆,好幾次在幾乎完全沒有可以的情形下,反敗為勝,結果成功地登上了皇帝的寶座。

配合那個傳說,漸漸有人想到領袖可能到過傳說中的那地方,而且成功地帶了一樣東西來。

可想而知,他的願望一定是:“我要做皇帝。”

想到了這一點的人,就用各種方法去試探,希望能從他口中,知道如何才能去那地方。

可是領袖皇帝防範極其嚴密,誰有這樣的意圖,他也看得十分明白,當時雖然沒有什麽表示,可是事後必然找出一點理由來,把試探者處死。

能夠和領袖皇帝說話的,當然全是皇帝身邊的親近的人,於是漸漸地皇帝身邊親近的人越來越少,到皇帝死的時候……、等一等,這傳說好象有些不對頭之處。

領袖皇帝應該不會死亡——他可以在放下願望時這樣表示:我要當一個永遠不會死亡的皇帝。

傳說並設有不對頭之處,而是這樣問的人,沒有仔細聽清楚傳說的內容。

傳說說,可以帶一個願望進去——僅僅是一“一個”,而不是一個以上。

像“當一個永遠不會死亡的皇帝”這樣,已經不是一個願望,而是兩個願望了:“不會死亡”是一個願望;“當皇帝;又是另一個願望。

如果你貪心,在那地方超過一個願望,傳說說你會受到懲罰——至於懲罰的內容如何,傳說沒有說。

領袖皇帝雄才大略,當然在表達願望的時候,早已想到了這一節,他隻能夠在“不會死”和“當皇帝”兩者之中,選擇一個。

他顯然選擇了“當皇帝”。

所以他雖然當了皇帝,還是會死亡。

在他死了之後,為了紀念他的豐功偉績,要把他的遺體長久保存,在複雜的防腐保存過程中,有一項程序是清洗領袖皇帝那從來不刷的牙齒。

工作人員在清洗領袖皇帝的牙齒過程中,發現了很奇怪的一件事:在他左邊的一顆臼齒中,有一個小小的洞,並非由蛀牙造成,顯然是用粗糙的工具硬鑽出來的。在這個小洞之中,緊緊地嵌著一粒小石子——或者說,隻是一顆小砂粒。

工作人員當然沒有在意,順手就把它-棄了。

這件事,後來是被當作不刷牙,結果連牙齒裏竟然有砂粒的笑話傳出來的。傳到了曾經懷疑領袖皇帝到過那地方的一些人的耳中,他們才恍然大悟:領袖皇帝真的曾經到過那地方,那小砂粒就是他從那地方帶出來的東西。

而他不刷牙的秘密,也就揭開——他怕刷牙把砂粒刷走了,他就會當不成皇帝。

這種設計周詳、處心積慮的處事方法,正是領袖皇帝的看家本領。由於這砂粒一直在他牙齒上,所以在許多次有人想把他從皇帝寶座上推下去,結果都沒有成功,他還是穩穩地當他的皇帝,覬覦皇帝寶座的那些人,卻紛紛死於非命。

有了這位領袖皇帝的事作為“證明”,傳說的可信程度似乎提高了許多——當然,不論是什麽傳說,都是每流傳一次,內容就豐富一分的。這個傳說不知道已經流傳了多久,所以內容豐富之至,連最微小的細節都有。

譬如說,就算到了那地方,要把那地方的東西帶出來,也絕非容易的事情。

傳說說,到那地方的人,在離開的時候,要經過一道很湍急的水流。在經過水流的時候,會把你身上不屬於你的東西,完全衝走,衝得幹幹淨淨,和你從娘胎裏出來的時候一樣。

不過當然事情會有例外——賈寶玉從娘胎裏出來的時候,就帶了一塊玉!

所以如果東西很小,又藏得很好的話,還是可以成功。例如領袖皇帝把小砂粒藏進了牙齒,就是成功的樣子。

線索之三,是要仔細研究成功的人物的成功過程,是不是有“天助我也”的情形存在——如果隻有一次兩次,還可以說他運氣好。如果竟然有十次八次,那就值得懷疑,可以作進一步地試探。

不過要非常小心,因為去過那地方的人,絕大多數都不願意把自己的經曆告訴他人,而且非常忌憚他人懷疑他到過那地方——領袖皇帝就曾經因此而殺了很多人。

所以從懷疑,到試探,再到證實,已經是一個非常曲折的過程。等到證明了,要對方肯告訴你如何可以到那地方去,隻怕是一個困難的過程。

所以我雖然聽說這個傳說已經很久,去從來沒有把它放在心上。我並不是不相信這個傳說——對任何傳說,即使內容再荒謬,我也總至少認有可能,而不會一筆抹煞。

我也不是沒有懷疑的對象——有幾個成功人物,成功順利得過了都得值得疑他們可能到過那地方!

不過,我卻從來也沒有向他們提及那個傳說。

並不是我不想到傳說中的那地方去見識一下——想象中那地方一定十分有趣,可能有一些有奇異能力的人住在那裏,當然更可能是神仙之類,也就是我記述中經常提到的外星人。無論如何那是值得一去的所在。

我之所以從來沒有動過念頭,一來是由於想要到那地方去,首先就要求人,而我最不喜歡求人。二來,願望如何通過自己努力,一步一步完成,等到達成願望之後,會有極度的滿足感。這種感覺十分美妙,能使人心神俱暢,屬於生命意義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可輕易放棄。

靠那地方的力量而使願望實現,固然可以保證成功,可是也完全沒有了挑戰性。在願望實現之後,是不是會由於滿足而感到快樂,也很值得懷疑。

所以多少年來,對於這個傳說,我都是聽過就算。

之所以這個傳說終於成了我記述的一個故事,其中頗有些曲折在,且聽我慢慢道來。

那一天,一早,溫寶裕就打電話來,語音又興奮又急促:“你今天會不會在家?”

我對他這種沒頭沒腦的說話方式早已習慣,所以我的反應是:“有什麽話請直接說。”

溫寶裕道:“你……請你……求你在家裏等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他在一句話之中,三次修正語氣,變得客氣之至。客氣得過了份,就變成了虛偽,我笑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究竟想幹什麽,何不直說。”

溫寶裕道:“隻求你在家裏等我。”

我問:“要等多久?”

可是我話還沒有說完,他就已經掛上了電話。這時候白素從樓上下來,我向她道:“小寶越來越不象話了!”

我一麵放下電話,一麵把小寶的要求告訴了白素。

白素皺眉:“照常理說,他這樣要求,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

她說了這一句之後,我們兩人異口同聲:“小寶這個人,其行為不能以常理度之。”

我哈哈大笑:“所以根本不必等他!”

白素卻和我不一樣:“反正沒有事,等他也無妨。我們隻是估計他不會有什麽重要的事,卻不能否定他完全沒有事。”

剛好這一天,我和白素都出乎意料之外的清閑,所以我也沒有反對。

卻這一等,等到了中午時分,溫寶裕仍然音訊全無,這令我十分焦躁。雖然我還是沒有外出的必要,可是我不出去和不能出去,是兩回事。

於是我就開始聯絡溫寶裕。

要找別人難,找溫寶裕卻很容易,因為他隨身帶著戈壁沙漠替他設計製造的微型電話,知道這電話號碼的極少,溫寶裕帶這個電話的目的,是為了藍絲可以隨時和他聯絡——藍絲的降頭術雖然天下第一,可是相隔幾千裏,要情話綿綿,尖端科技畢竟比較實用。

他雖然把這個電話號碼給了我,可是我卻從來也沒有用過,以免他正在和藍絲對話。

這次情形不同——他要我在家等他,而他去蹤影全無,未免太豈有些理。我就算打斷了他和藍絲的對話,也是他自己罪有應得。

可是從中午起,我每隔半小時就打一次,一直打到了下午五點,那電話卻一直沒有響應。

我倒並不擔心他的安危,隻要想到要是藍絲也這樣找不到他的話,會用降頭術的哪一部分來對付他。

到天色黑了下來,我和白素互望,我很是惱怒:溫寶裕天馬行空式的行為,令得我們白等了他一天。

白素想得開:“在我們的生活中,很少有這樣的一天,倒也可以說是意外收獲。”

我仍不免悻然:“一天在人的生命中何等寶貴,就這樣白白浪費掉了,損失之重大,無與倫比!”

白素雙手交叉,放在腦後,神態甚是優雅:“無事閑坐,看白雲藍天,大有元曲中的悠悠境界,無意中得之,正值得慶幸,何損失之有?”

我伸了一個懶腰,沒有再說什麽。

這一天就這樣過去。等到晚上臨睡的時候,我沒好氣地道:“我們等了一天,恐怕溫寶裕早就忘記了曾經向我提出過要我等他的要求了。”

白素微笑:“也不有這個可能。”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又有別的事情在忙著——正如白素所說,難得有一天空閑。

幾天之內都沒有溫寶裕的消息,我們也不以為意,因為他也不是每天都和我們聯絡。

可是等到六天之後,藍絲忽然找溫寶裕找到了我們這裏來,就令事情變得很不尋常了。

藍絲找溫寶裕的過程相當駭人聽聞。那天早上,紅綾帶著她那隻神鷹剛要出門,門一打開,就有隻小鳥直撲了進來。

神鷹展翅伸抓,就向那小鳥抓去。照說,別說是隻神鷹,就算是普通的鷹,也必定可以一下子就把小鳥抓住——這正是鷹生存的本能。

可是這時候,我們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神鷹鐵爪疾伸而出,一抓竟然抓了一個空。

本來神鷹是看準了小鳥的來勢抓出去的,而它沒有抓中的原因,是那小鳥在急速地飛行之中,竟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於是神鷹估計錯誤,抓了個空。

那小鳥在急速飛行中,說停就停,這種本領在鳥類之中,應該隻有蜂鳥才有。可是那小鳥顯然不是蜂鳥,它沒有蜂鳥那樣小,大約和鴿子差不多,全漆黑,油光水亮,隻有尖嘴是灰色。

它避開神鷹的那一抓,紅綾首先發出了“咦”地一聲,我也立刻想到那小鳥一定大不來頭。唯恐神鷹再發動功擊,會把它殺死。正待喝阻,隻見那小鳥忽然又衝向前,竟然在神鷹爪上,啄了一下,動作快捷無比。

我自然而然閉上眼睛——不想看那小鳥被神鷹撕成粉碎的慘狀。也就在這時候,聽得紅綾又發出一個充滿了驚訝的叫聲。我睜開眼,也不禁呆了一呆。

隻見那小鳥不但沒有死在神鷹爪下,反倒已經停在神鷹的背上,神鷹正轉過頭盯著它看,顯然沒再向它攻擊的意圖。

這種情景已經夠奇特的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怪異美妙兼而有之。

先是那小鳥唧唧啾啾叫了起來,別看它全身漆黑,叫聲卻是十分悅耳。

後來我有機會和一位鳥類專家提起當時的情形,那鳥類專家哈哈大笑,道:“不同的鳥類之間,有所謂鳥語,那隻是小說家的幻想,實際上並無其事。”

我當然不會和這種毫無想象力的所謂科學家去爭論——這類所謂科學家由於缺乏想象力,所以永遠不會成為真正的科學家。

當然我也不能肯定所有鳥類之間是不是有一種共通的語言,但是我在那時看到的情景,卻顯然是那怪不得神鷹通過了各自的鳴叫在溝通。

那小鳥叫了一會,神鷹立刻有響應,而神鷹又轉頭向紅綾發出了一陣叫聲。

紅綾的神情高興莫名,向我和自素道:“那小鳥是藍絲派來找小寶的。藍絲曾告訴它,找不到小寶,就上我們這兒來,打聽小寶的消息。”

紅綾和神鷹之間可以溝通,這一我們早已知道。目前的情形顯然是那小鳥神鷹,神鷹轉告紅綾,紅綾再轉告我們。

傳遞的信息相當複雜,居然可以通過這樣的一波三折而令我們明白,真是奇妙之至。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道:“告訴它,我們沒有小寶的消息也很久了——事情可能有些古怪,請藍絲和我們直接聯絡。”

紅綾向神鷹發出了一陣古怪的聲音,神鷹又向那小鳥叫了一聲,那小鳥叫了幾下,騰空打了兩個轉,箭一樣向外射去,速度之快難以形容。

紅綾頓足:“怎麽說走就走!”

我知道她又起了童心,想把那小鳥留下來玩。我搖頭:“藍絲也真是,什麽樣的通訊方法不好用,用一隻鳥來傳遞信息,難道溫寶裕懂得鳥語?”

紅綾大表反對:“當然是派那小鳥來傳遞信息有趣!”

我笑:“你問一問神鷹,那小鳥是什麽來頭?”

紅綾和神鷹嘰咕了好一會,才道:“神鷹也不知道,它說那小鳥很古怪,會說小鷹說的話,而且說得很好。”

這兩句話我有莫測高深之感——對於鳥類世界中的一切,我究竟不是太熟悉。

接下來兩天,紅綾都在盼望那小鳥再出現,不過這一次藍絲采用了現代化的方法,她在第三天早上打電話來。

她的聲音很是焦急,以她的本領來說,這種情形實在不應該發生。

電話是白素接聽的,藍絲第一句話就問:“有小寶的消息了沒有?”

白素說:“沒有,你最後和他聯係是什麽時候?”

藍絲竟然語帶哭音:“九天了!我一直在找他,可是一步消息都沒有!”

如果藍絲是普通人,有這種情形當然很平常。可是藍絲卻是降頭術大師,尤其她和溫寶裕之間關係密切,隨便用降頭術的什麽方法,都沒有找不到溫寶裕的理由。

我一麵心中疑惑,一麵加入談話,安慰她:“九天前,他曾經打電話給我,要我在家等他,從那天之後,就沒有他的消息,不過你不必緊張。”

我話還沒有說完,藍絲已經叫了起來:“九天前他打電話要你在家等他?不會吧?”

我把溫寶裕當時打電話來,向我提出要求的情形,向藍絲說了一遍。藍絲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她道:“小寶當時和我在一起,那一定是他自己一人出去走一走時打電話給你的。”

藍絲的話,我和白素都不是很明白。

一時之間,我們都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藍絲也立刻覺出我們不明白她的話,她道:“小寶十天前來看我,所以當他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他和我在一起。”

一聽得她那樣說,我不禁伸手在自己頭上打了一下,我還想打第二下時白素抓住了我的手,搖頭:“我也沒有想到!”

我們沒有想到的是:溫室裕九天前打電話給我的時候,他人原來不在本城!

現代技術進步,在一萬裏之外打電話和在一裏之外一樣,若不是打電話的人特別說明,接電話的人完全無從得知。

當我接到溫寶裕的那個電話,我並不知道他在哪裏,隻是自然而然以為他在本城,誰料到他人在外地,打的是長途電話。

我立刻向藍絲道:“我明白了——當時你們在哪裏?”

藍絲道:“他一來到,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藍絲說到這裏,說了一個城市的名字。

我和白素當然一聽就知道這個城市在什麽地方——那是一個很著名的城市,是一個大國的首都。

本來我把它的名字寫出來,就不必羅嗦一大堆來解釋。可是這個故事發展下去,牽涉到了這個國家的重要人物,有不少隱秘,挑明了不是很好,所以必須加以掩——在我敘述的故事中,這種情形很常見。

雖然這種情形,常被人談笑為“欲蓋彌彰”,可是我的習慣如此,不想改變。

而為了行文方便,就姑且稱這城市為“加城”。至於這個加城原來的名稱是什麽,看故事的人大可以不必深究,因為那和整個故事的關係不大,隻不過是一個地方而已——同樣的故事可以發生在任何地方,所以並不重要。

當時我一聽到藍蘭說出了這個地名,就自然而然問:“他到那裏去找什麽人?”

藍絲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我和白素也立刻互望了一眼,覺得事情大有古怪。藍絲不應該對我們隱瞞什麽,她這時猶豫,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對我們說,因為她不知道溫寶裕到加城去是要找什麽人。

這就使事情變得十分不尋常——以藍絲和溫室裕的關係來說,他們兩人之間,絕不應該有向對方隱瞞的事。而且就算溫寶裕有意隱瞞,以藍絲的本領,想要知道,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疾聲問:“你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