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不太明白秋玉為什麽那麽著急,隱隱察覺到多姑娘給青兒的那個小綢包大概有什麽不妥,想到自己也出來這麽久了,青兒會不會已經做了什麽事?她有些著急,緊緊跟在秋玉身後,兩人迅速趕到了浣花軒。

浣花軒內一片平靜。春瑛跑進小廚房,見十兒和幾個小丫頭圍著茶爐子說笑,就跟往常沒什麽區別,忙拉了她出來,悄聲問:“今天院裏可有什麽事麽?三少爺呢?青兒姐姐在哪裏?”

十兒見秋玉也一臉嚴肅地湊上來,心中有些疑惑,便朝她行了禮,又回答春瑛的話:“你前腳出門,三少爺後腳就到太太屋裏請安去了,還沒回來呢。青兒姐姐在她自個兒的屋裏,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麽。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不等春瑛回答,秋玉便搶先道:“沒事,不過白問問。梅香呢?我要尋她說說話。”

“梅香姐姐的病情似乎又重了些,王媽媽來問過,說是怕過了病氣給三少爺,叫人將她送回家去了。”

“送回家去了?!”秋玉皺了眉,“那.如今你們這兒管事的是誰?!”

“是蘭香姐姐……”十兒察覺到一絲不.安,用眼色示意春瑛,問她出了什麽事,春瑛偷瞄秋玉一眼,又回了十兒一個眼色,讓她先別問。十兒會意地閉上了嘴。

秋玉想了想,又得知蘭香就在.自己房間裏做活,便道:“辛苦了,你去玩吧,什麽時候得了空,到我那兒坐坐,你不是愛吃上回那金魚花樣的小麵果子麽?我收著好些呢。”

十兒臉上一喜,樂嗬嗬地道了謝,便跑回小廚房去.了。

春瑛知道那小麵果子原是外廚房前些時候想的.新花樣,本來是預備過年時的點心,老太太並不是很喜歡,就沒再叫人做過,因此很難得。十兒偶爾吃過一回,就念念不忘,自己雖曾聽她嘮叨過,卻幾乎忘了這回事,沒想到秋玉還記得。她扭頭去看姐姐,滿眼都是佩服。

秋玉卻沒空理會妹子的眼神,拉了她一把,就往.後院走,也不理一路上遇到的丫頭們,衝到蘭香房前,隻往青兒房間的方向瞥了一眼,便推門進去:“我有話要跟蘭香說,其他人出去。”

蘭香房間裏坐.著四個人,除了蘭香自己,還有晨兒、容兒和小淩,都在做針線活。聽了秋玉的話,晨兒本想要發作,礙著秋玉是老太太屋裏的丫頭,才勉強笑道:“姐姐今兒怎麽有空來?有什麽話是我們聽不得的?”又盯了春瑛一眼,冷笑道:“莫不是為了那些流言?秋玉姐姐,那你可就錯怪我們了,那種事我們避都避不及呢,誰知道是什麽人在搗鬼?”

春瑛隻覺得好笑,晨兒這話難道是懷疑她在故意散布謠言?看來她最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小廚房和竹夢山居上,倒疏忽了身邊的事,居然到今天才知道那所謂的流言,也沒留意浣花軒裏其他丫頭是怎麽看待自己的。不過,她雖說遲鈍了點,這幾位也未免太可笑了吧?連誰在搗鬼都弄不清楚嗎?

秋玉沉下臉,也不理會晨兒,隻是盯著蘭香看:“我有事要跟你說,你叫她們出去!”

蘭香畢竟是經過事的大丫環,見此情形,也嚴肅起來,示意晨兒等人:“你們先出去吧,晨兒去漿洗房問問,前兒送去的那件茶褐地雲紋織金緞直裰可洗好了,要預備三少爺後天出門時穿。”

晨兒滿心不願,又不敢不聽,板著臉出去了,容兒與小淩則迅速拿起針線籮跟上,才一踏出房間,便看到春瑛把門緊緊關上。

晨兒冷笑,嘀咕著:“瞧她們那輕狂樣兒!什麽東西!老太太的丫頭就了不起嗎?!”不過她也不敢說得太大聲,免得被秋玉聽見要吃掛落,走出幾步,回頭見容兒與小淩兩人正偷瞄自己,交頭接耳的也不知道編排些什麽呢,便沒好氣地瞪她們一眼:“看什麽?!沒聽見蘭香姐姐說了嗎?三少爺的直裰後天出門時要穿,叫人去漿洗房催呢,還不快去!”說罷便蹬蹬蹬走了。

容兒膛目結舌,臉一下漲紅了:“她這是什麽話!蘭香姐姐叫她做的事,她憑什麽支使我們?!”

小淩害怕地看了看晨兒的背影,小聲勸道:“算了吧,別跟她生氣。如今她在蘭香姐姐麵前甚有體麵,說不定以後還會升上二等。我們何苦跟她作對?”

“做她的春秋大夢吧!”容兒狠道,“要升也輪不到她!我還比她早來一年呢!她算什麽東西?針線活好?還是會服侍?別笑掉人家大牙了!就是比長相,不算胭脂,也還有個曼如呢!”

小淩猛扯她的袖子,她隻得忍下氣不再說了,但對於秋玉忽然來找蘭香,還擺明要密談這件事,她又起了興趣:“小淩,你說……秋玉姐姐來,是為了什麽事呀?難不成真是為了那個流言?”

小淩搖頭道:“這怎麽可能?那天我雖沒看見春兒跟三少爺出去,可回來時我們卻是親眼見的,她不過就是拿個食盒,事後還回小廚房洗碗呢。這事兒明擺著就是那祝婆子胡說,誰不知道她侄女兒是二少爺跟前的人哪?上頭幾位姐姐都心裏亮堂著呢,不然也不會嚴令我們不許胡說。”

容兒撇撇嘴:“可我就是看不慣,你說春兒也沒什麽出挑的,到底跟三少爺做什麽勾當呢?那祝婆子固然是胡說,可三少爺定是有事要春兒去做的,為什麽他不使喚別人,卻偏偏使喚春兒?”

小淩瞥見有人kao近,忙推了她一把:“你就別管那麽多了,春兒為人一向和氣,又不吃獨食,是她總比別人強。”

容兒見那“別人”走近了,又一臉傲慢的神色,頓時覺得小淩的話有理,也不管那人趾高氣揚的模樣,拉上小淩轉身就走。

屋內,蘭香聽完秋玉的話,又細細問過春瑛目睹的情形,便一直沉吟不語。

秋玉見狀便道:“我也不知道小多給青兒的是什麽,但青兒既問了會不會有害,肯定不是好東西!這是你們浣花軒的事,梅香不在,主事的就是你,你要拿定主意,別讓人暗算了三少爺。”

蘭香抬起頭,對她笑了笑:“多謝你把這事告訴了我,隻是……”她瞥向春瑛,“有這樣的事,春兒怎麽不先跟我說,卻直接找了你姐姐?”

春瑛忙道:“本就是去找姐姐的路上遇到的,我也不知道事關重大,因此隻是隨口向姐姐提了提。我從前見過青兒姐姐跟多姑娘說話,說是從小兒就認識的,以為她們隻是朋友聊天,並沒當一回事。”

蘭香一挑眉:“你見過她們說話?什麽時候?!”

春瑛想了想:“也就是前幾天的事。”

蘭香眯了眯眼,冷冷一笑:“原來如此……”她一正色,對秋玉道:“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必有厚報。隻是……這事兒須得人贓並獲,若是走lou了風聲……”

秋玉嗤笑:“放心,我既把事情告訴你,就是由得你做主的意思,不管那綢包裏的是藥還是符,傳出去都不是什麽好名聲。這話今兒就隻有我們三人知道,你悄悄料理了,別驚動上頭,等三少爺知道了,必定會記你的情。”

蘭香點頭:“我醒得。”又望春瑛:“你也別到處說去,事後我自然會給你記上一功。”春瑛點頭應了。

秋玉見事情都交待清楚了,便鬆了口氣,就要告辭。蘭香也不多留,任由她們去了,自己坐在炕邊不知在想什麽。

春瑛送秋玉出了院門,正要道別,秋玉便回身悄悄對她說:“今兒這事,雖說蘭香叫你別聲張,但你也得多個心眼,我瞧著……她心裏說不定有自己的盤算呢。”

春瑛眨眨眼:“盤算?難道青兒要對三少爺做什麽事,她還不攔著嗎?”

秋玉“噓”了一聲,左右見沒人,才瞪了妹妹一眼:“怎麽這樣粗心?要是被人聽見怎麽辦?!”

春瑛吐了吐舌頭,笑道:“我見沒人經過才問的,放心,這點眼色我還有!”

秋玉哂道:“你若有眼色,也就不會三番兩次地叫我提心吊膽了!我叫你安份當差,你卻胡裏胡塗地卷進少爺們的口角裏,還偷看偷聽到這麽多秘事,既不知道規矩,又不懂機變,我前世也不知道作了什麽孽,才有你這麽個妹子!”

春瑛不服氣地說:“這話太過分了,我已經很機靈了,也沒出過問題,而且,誰說我不懂規矩?!”

“你懂規矩?那你怎麽在老太太跟前自稱是‘小的’,我們是丫頭,又不是小廝婆子,叫什麽小的呀?該說‘奴婢’!”

春瑛更覺冤枉了:“別人都是這麽說的呀,象關媽媽,還有其他媽媽嬸娘們,她們……也沒自稱奴婢……”

“你也知道她們是婆子媳婦,這能一樣麽?!”秋玉又好氣又好笑,“也不知道梅香在做什麽呢!居然連這點規矩都沒教你!”她數落了妹子好些話,見天色不早了,又叮囑了好些話,方才離開。

春瑛滿腦子都是秋玉教的“規矩”,頭昏腦漲地回了小廚房,冷不妨瞥見三少爺從院門外進來,後頭跟著lou兒等四五個丫頭,浩浩蕩蕩地回了房,蘭香早帶了小丫頭們迎上去噓寒問暖。

青兒也出來跟著到正屋去了,熱切地湊上去想要說幾句體貼的話,蘭香卻攔住她,淡淡地道:“三少爺才回來,想必身上冷著呢,我記得李嬸說她熬了燕窩粥,你去端一碗來,再把那嗽口的熱茶備上。”

青兒頓了頓,幽幽瞥了她一眼,轉身去了。蘭香盯著她出了門,嘴角lou出一絲得意的笑。

春瑛見到來要粥的青兒,卻愣住了。蘭香這是在做什麽?這不是擺明了要給青兒提供機會嗎?

青兒見春瑛發呆,便不耐煩地催她:“還不快點兒?!耽誤了三少爺的事,你擔當得起嗎?!別以為侍候過三少爺一兩回,就是個人物了!”

春瑛一下被噎住,咬牙舀了一碗粥給青兒,皮笑肉不笑地道:“青兒姐姐當心著些,要是打破了飯碗,可是你自找的!”

青兒瞪了她一眼,徑自回上房去了。

春瑛卻忽然添了幾分擔憂,索性倒了碗熱茶,拿托盤捧著,跟了過去。

青兒將粥送進正屋,蘭香卻不在,她瞥見lou兒正給三少爺梳頭,心中一動,便將粥放在桌上,走過去輕聲道:“lou兒……我來吧。”

lou兒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略一遲疑,便將梳子放到她手中,退了下去。青兒用微微顫抖的手抓緊了梳子,湊近了三少爺的頭發,勉強擠出一個笑:“攸哥兒……我有好些日子沒給你梳頭了……”說著便紅了眼圈。

(猜猜青兒要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