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見了她的反應,笑意更深了:“少來!還跟我裝?真當我不知道哪?我可是親耳聽芍藥姐姐她們說的。”

曼如臉色發白,強自鎮定了一下:“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沒頭沒尾的。”然後便催促其他人:“別光顧著敘舊了,還有活呢,快些幹完了也好早點吃飯。”

春瑛與十兒都狐疑地瞄了她一眼,後者抿嘴笑著推紫藤:“賣什麽關子?你忽然說這個話,叫曼如姐姐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事?”

“啊!瞧我這張嘴!”紫藤拍了自己腦門一記,笑道,“我才從太太那兒來,就聽芍藥姐姐私下跟丁香姐姐她們說,因府裏革了好些人的差事,要另挑人來補上,有好幾位管家娘子聯名推舉崔嬸子,說她性子老實,待人又和氣。太太原本還嫌崔嬸子沒經過事,不肯答應,一聽說是崔姐姐的娘,便立馬點了頭,叫崔嬸子直接上內茶房去當差。那可是又輕省又體麵的活,我當然要來恭喜姐姐啦!滿府裏哪個丫頭有這個體麵?除了姐姐,也就晨丫頭一個,因這回立了功,才蒙太太恩典,賞了個差事給她老子,若不是她娘碰巧犯了事,早就樂得滿府裏嚷嚷了。所以我才說姐姐真真有體麵!”

曼如臉上的驚喜之色幾乎要溢出來了,她沒想到盤算許久的事這麽快就能成功。母親有了差事,既能添點入息,又不怕再被人欺負,自己在府裏也能安心當差了。這顯然是那些管家娘子們投挑報李,日後還當好生籠絡她們才是。

但是……紫藤的話裏有話,似乎.在暗示些什麽,也叫她暗暗心驚。

她收斂住喜色,勉強笑道:“原來是.這樣,我還沒得到消息呢,若是真的,定要謝你。”

“我不過是聽了個信兒,順道告.訴你一聲兒,這有什麽可謝的?”紫藤忽地話風一轉,“隻是姐姐到底立了什麽功勞?怎麽就跟晨兒得了一樣的體麵?”

曼如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幹笑兩聲:“哪有什麽功勞?.不過是……不過是太太的恩典!”

春瑛覺得有些不對勁。曼如立了功嗎?什麽時候的.事?她怎麽沒聽說過?

十兒則扯了扯紫藤的袖子,小聲說:“你糊塗了?怎.麽好好的提起晨兒?曼如姐姐跟晨兒能一樣麽?”

正說著,晨兒便.從院門口進來了,臉色帶了幾分疲倦,才進門,就察覺到有好幾道目光從四麵八方射過來,似乎都帶了嘲諷,心裏便添了惱怒,覺得別人是在笑話她。她狠狠地一一瞪了回去,又衝著春瑛她們幾個大叫:“看什麽看?!都聚在這裏想偷懶嗎?還不快去幹活?!”說罷便蹬蹬蹬往前走,習慣性地拐向舊時的房間,忽地腳下一頓,才轉向通往後院的路。

“小人得誌!”十兒低聲罵了一句。紫藤笑笑,安撫她道:“別生氣了,任她升得再高,再會糊弄人,也不過是跟咱們一樣的小丫頭,滿府裏多的是人精,她那點子道行能瞞住誰?遲早要lou出真麵目的!看她能得意到幾時!”說話時眼睛還盯著曼如不放。

曼如很是不自在,勉強笑道:“太太已經賞過她了,咱們還是別說她的閑話吧……我……我去打聽我娘的事,去去就來……”說罷匆匆轉身離開。

紫藤笑眯眯地目送她遠去,嘴裏冷哼一聲。十兒又推了她一把:“你今兒怎麽好象陰陽怪氣的?曼如得罪你了?”

春瑛也懷疑地望著她:“我也覺得你話裏有話,好好的提起晨兒……難道說……”她再望一眼曼如離去的方向:不會吧……

“我可什麽話都沒說。”紫藤朝她們做了個鬼臉,又恢複了甜甜的笑,“我不過是個跑腿的小丫頭,知道什麽呀?沒聽到崔姐姐說嗎?太太都賞過了,咱們還是少說兩句吧。”說罷施施然回自己房間去了。

春瑛與十兒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回了房,關上門,後者便問:“你聽出來沒有?紫藤的意思,莫非是說……曼如姐姐也向太太告了密?!”

春瑛咬咬唇:“不能吧?她……不象那麽壞,而且她還替青兒求情呢!”青兒的遺物也是她冒險弄出來,托自己送給青兒家人的。這樣的曼如,怎麽會是害青兒的人呢?

可是……她又想起了當初的自己,曼如不就是因為搶了自己的差事,為了補償就想方設法把自己也弄進來嗎?這回會不會又是為了補償才開口求情和送東西?

十兒則搖頭道:“那也不能說,她就什麽都沒做。誰家丫頭有這個體麵,能讓太太提拔自己的父母?晨兒是因為立了功,那曼如又是為什麽呢?她在浣花軒再得三少爺寵,頭上還有梅香、蘭香、胭脂和lou兒在呢,太太要賜恩典,幾時輪到她?想來昨兒太太發作人時,不但說出了青兒的事,連哪個婆子丫頭私下跟人嚼舌,她都一清二楚,告密的肯定不止晨兒一個!曼如姐姐若也摻和在裏頭,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她湊近春瑛,小聲道:“你來得遲,因此不知道,當初菊香竹香兩個被趕出去,也跟曼如拖不了幹係,就是她陪太太在花園裏散步時,聽到她們私下說話,據說是跟少爺們有關,太太當場就發了脾氣。為著這個事,梅香蘭香一直都對她淡淡的。說起來,太太從前其實不大待見她,如今卻時不時召她去說話。我早就起疑心了!”

春瑛看了她一眼,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雖說曼如曾經有害她性命的嫌疑,但一直以來都對她很照顧,教了她不少東西,平時的態度也很親切,對其他小丫頭也不錯。她好不容易才拋下疑慮,相信曼如是個好人,現在紫藤和十兒的話,卻推翻了這個結論。

但春瑛心裏也很清楚,紫藤雖說常常笑臉迎人,但那更多地是為了維持與他人的交情,實際上是什麽想法,誰也不知道。聽說她就算遇到別人的冷臉,甚至是當麵吐口水,也會微笑以對。這樣的紫藤,居然會忍不住在話裏lou鋒芒,可見對曼如有多厭惡。她一向消息靈通,會不會知道什麽內幕呢?

春瑛思前想後,都不得要領,再向紫藤問起這事,她卻笑嘻嘻地混了過去,麵對曼如時,也表現得很正常。春瑛隻得暫時按捺下疑慮,留了根刺在心裏。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呢!小廚房的差事沒了,她跟在梅香身邊端茶倒水熬藥鋪床,雖說也清閑了兩日,但心裏總是不踏實。三少爺似乎是有意晾著她,幾次在她麵前晃過,任她眨眼眨得眼珠子都快拖窗了,還當看不到,私下拜托梅香去遞話,梅香回轉,也總是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她不好意思太過折騰病人,隻得耐著性子等了幾天,才等到三少爺心情好轉,非常賞臉地肯見她一麵了。

梅香仍舊坐在門外做針線看風,春瑛想到浣花軒裏來了新人,晨兒升了二等,曼如又進屋侍候,時間拖得久了,怕會橫生枝節,就決定盡早把話說清楚。不料她才問了一句:“三少爺,念少爺那裏好些天沒去了,不要緊麽?”三少爺李攸便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砸下一個驚雷來:“那你索性過去侍候他得了。”

春瑛臉色大變,連忙補救:“那個……我不是那意思……我、我……”“我”了半天,她也沒“我”出來,急得滿頭大汗。

“得了!”李攸低頭悶笑,一臉狡黠,“慌什麽?我又不是在趕你走!”他強忍住笑意,故意板起臉:“你這丫頭!我本以為你是個嘴緊的,沒想到看錯了你!我院裏的事,你滿府裏嚷嚷什麽?!”

春瑛呐呐地縮著脖子:“我知錯了……”她再不敢亂說話了,連對姐姐都不敢說,那可是要人命的!

“嗯——”李攸貌似滿意地點點頭,表情卻有些崩不住了,“咳……不過,你倒是壞心辦了好事,念哥給我出了個好主意,現如今本少爺心裏爽快,就饒了你吧!”

春瑛暗暗鬆了口氣,但心情一定,她就醒覺過來,剛才這個小正太是在耍她吧?這這這……太鬱悶了!她堂堂一個穿越者,居然還被個十二歲的小鬼耍得團團轉?!她的表情立刻便扭曲起來。

幸好李攸這時候沒留意到她,隻是隨手擺弄著新得的幾個小擺件,漫不經心地道:“昨兒我聽到父親跟母親說,周家的事有了眉目,念哥那裏,也不能太冷淡了,好歹是世交,讓母親多照應些。我就趁機對母親講,事情畢竟還沒定,大張旗鼓的也不好,不如從我院裏的小丫頭中挑一個出來,吃住仍在我這裏,白天過去幫念哥做點雜活,讓他住得舒服些。母親已經允了,我也不想再找別人,你就好好幹吧,將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春瑛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不是說侯爺和太太禁止府裏的人過去嗎?!”

“不過是派一個丫頭過去做活罷了,太太禁的是我。”李攸瞥她一眼,“所以往後我可能沒法子常常見念哥,有什麽信兒,你要小心帶回來。行了,我都交待給梅香了,你去問她吧。”

春瑛忙行禮告退,急急去找了梅香。梅香聽了笑道:“是有這個事。這裏頭還有個名目。三少爺對外頭的說辭是,他看中了竹夢山居那幾間屋子,打算夏天時在那裏消夏,因此要派人去打掃。不過時間還早,隻派一個小丫頭去收拾便罷。別人不知道,興許會以為你犯了錯兒,但我們心裏有數,你隻管放心就是。對別人也是這個說法。”

原來是這樣,春瑛笑著應了,決定要扮得象一點:“那我要帶上水桶掃帚抹布什麽的,順便就在那裏幹活了!”周念可比三少爺好相處多了,脾氣好,地方清靜,又沒有別的丫頭給臉色看,隻要收的銀子不少,她在竹夢山居還要舒服些呢!

梅香聽了她幾句嘀咕,便忍不住撲哧一笑,湊近了小聲說:“傻丫頭,你哪裏知道這裏頭的好處?那位周少爺家裏若是能夠平反,他自然也是身份尊貴,他家當年的舊仆人賣的賣,散的散,侯爺自然要為他打算的,你若侍候得好,說不定就連全家一起被送給他了。我記得你爹在大門上當差,是幾十年的老資格,興許還能當上管家呢!”

春瑛心頭大震,她對管家的職位興趣缺缺,卻想到了一個可能:周念一向好說話,將來在他手下贖身,會不會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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