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隨聲望去,一個端莊秀麗的女子站在亭子外邊,隻見她臂上挽著煙羅紫輕綃,顯得十分高雅。婀娜細腰上係著紫色織錦腰帶。烏黑的秀發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係起,幾絲秀發垂落在雙肩上。

她舉步輕盈地走過來,深情地望著顏若雪。

顏若雪一愣,失神地望著她,女子的音容相貌曾經無數次地出現在自己的夢裏,而如今就在眼前,是那麽的清晰,那麽的親切,悲喜交集,萬般滋味湧上心頭,“娘親……”她徑自撲進了女子的懷裏。

“雪兒,不哭,雪兒長大了……”女子口中不住地勸解地,而自己的眼淚卻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娘親,我好想念你啊……你怎麽舍得拋棄雪兒,不要雪兒了呢?”顏若雪的臉龐埋在母親的懷抱中,聲音也因為哽咽變得模糊不清。

“我對不起雪兒,不該離開雪兒,十四年了,一別就是十四年了。來,讓我看看現在的雪兒。”女子鬆開她,一邊端詳著已經淚眼婆娑的女兒,一邊給她擦著淚痕,“雪兒果然長大了,成了大姑娘了。”

唐青在一旁看著母子相逢的畫麵,眼眶中不禁一酸,急忙轉過身去,偷偷用手擦了擦淚水。

顏若雪用手摸了摸母親脖頸上的疤痕,“這……”竟然什麽都說不出來,又撲進懷裏哭了起來。

“雪兒不哭,娘親也是沒有辦法呐。”梁慧文道。

顏若雪猛地掙脫開,雙手扶住母親的雙臂,說道:“那個臭道士本來就是胡言亂語,你何苦以死來證明呢?”

“我如果解釋的話,也很難解釋清楚,你爹爹是一個心中容不得瑕疵的人,雖然他也愛我,但是若留下這個瑕疵,他將來心境上出現了問題怎麽辦?尤其是在修煉上,我也擔心他會因為此事走火入魔。這就是愛啊,等雪兒長大了就會懂了。”梁慧文說道。

“不!娘親,你錯了!這不是愛,愛不是你那種一味的犧牲,愛也不是他那種絕對的占有。雪兒認為,愛不是自私的,自私的就是偏執的愛。”顏若雪分辯著。

梁慧文聽後身子一震,愛不是自私的?自私的就是偏執的愛?原來自己對愛的理解,竟然還不如孩子理解的透徹,錯了,到底是自己錯了。可是她已經無力再挽回,已經釀下了苦果,又無可奈何,她心中懊悔無比。

“雪兒說的對,娘親錯了。隻可惜,晚了,來不及了。娘親對不起雪兒。”梁慧文泣不成聲。

此時唐青已經站到了一旁,看著她們在那裏說話,心中十分的奇怪,好像哪裏不太對勁兒。感覺有什麽好像是他不知道的,這種感覺像是事情超過了他控製一樣。

“娘親,你最後對雪兒說的話是什麽啊?”顏若雪問道。

“嗯?”梁慧文一怔,隨即說道:“我說的是,雪兒,為娘對不起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她把手放在女兒的臉頰上,目光閃爍,輕輕撫摸著說道:“這些年,雪兒受苦了。”

“不苦,不苦,雪兒最大的苦就是見不到您,每次想您的時候,就會唱娘親教我的歌,您還記得嗎?”

她這一問,唐青心裏咯噔了一下子,他心想,眼前的這個梁慧文是小雲在幻境中變出來的,小雲並沒有對她進行過搜魂,根本不知道顏若雪所說的歌兒是什麽,完了,唐青暗叫不好,恐怕到了這裏就要穿

幫了。他在心裏開始呼喚小雲,卻良久沒有動靜,怎麽回事?小雲在做什麽?怎麽沒了反應。

“是那首娘親隨口給你編的小調嗎?”梁慧文問道。

“是啊,雪兒今天想再聽娘親唱一遍。”顏若雪開始撒起嬌來。

“好好好,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梁慧文用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開始唱了起來:“雪兒飄飄漫滿天,風吹淡淡煙。姑娘生來俊秀顏,酒窩笑容淺……”

顏若雪也同母親一起唱了起來:“一池湖水托小山,歡喜蕩秋千……”

唐青大驚,怎麽回事?難道?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的後頸涼颼颼的,打了一個冷戰。心中急忙呼喚小雲,“小雲,你在嗎?這怎麽回事?”

“公子……”唐小雲的聲音幽幽的傳入到唐青的耳朵裏。

聽到唐小雲的聲音,唐青終於鬆了一口氣。問道:“這個梁慧文她是?”

“是鬼……”

唐青大吃一驚,這已經超過了他的掌控了,本來按照計劃,是想給顏若雪編造一個幻境,把她的心結解開。可是不成想,竟然來了真的。

“公子剛登上望鄉台的時候,我便已經做好了準備了,當公子念了第一句咒語的時候,我的手訣就已經失效了,公子接連走了幾個罡步後,我也沒有變出來她的母親,等到她的母親真正出來的時候,我與她的身影產生不了任何聯係,也無法控製。我就已經意識到不妙了,這個是她母親的鬼魂。”唐小雲說道。

“雪兒,是他帶你來到這裏的嗎?”梁慧文用手指了指唐青。

顏若雪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多虧了唐公子,我們母子才能得以相見。”

梁慧文低頭再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

“真實身份?”顏若雪一驚,隨即搖了搖頭。

梁慧文“嗯”了一聲,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說道:“雪兒,娘親不能在這裏久留了,要去孟婆那裏複命去了。”

其實顏若雪心中十分的壓抑,她真想脫口而出,告訴她,娘親我不讓你走。可是她也知道,說這些沒用,如今,陰陽兩隔,能見上一麵,實屬不易,而且唐青也說過,他們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現在到了快要離開的時候了。她問道:“娘親,你這十四年裏,一直沒有投胎嗎?”

梁慧文搖了搖頭,說道:“我一直放心不下你,雖然我飄飄蕩蕩的來到了冥界,可是我一直不肯喝下孟婆湯,也不肯去投胎,萬般乞求下,我答應給孟婆做事,一直做到了今天。”

“幫孟婆做什麽事?”顏若雪問道。

“其實就是采藥,用三途河水和彼岸花,熬製孟婆湯。”梁慧文說道。

顏若雪一愣,問道:“三途河水?在哪裏?”

“也就是那條忘川河呀?”梁慧文說道。

顏若雪聽後臉上露出一副厭惡的表情,那忘川河裏,有那麽多孤魂野鬼,蛇蟲鼠蟻,髒的要死,幸虧自己沒喝那孟婆湯。

梁慧文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說道:“我采的是上遊河段河水,那個河段叫三途川,算是源頭,那裏沒有髒東西,之所以稱作是三途河,是因為有三個渡口,它們匯聚到這裏一處便是你見到的忘川河了。”

她說完,用手撫摸了一下顏若雪的頭發,對著唐青又微微

一笑,起身施禮說道:“多謝,唐公子幫忙,讓我們母女重逢了。”

唐青急忙還禮,說道:“前輩客氣了,她是我的朋友,幫忙是應該的,而且我是佛門弟子,本應多行善事,多結善果,博施濟眾才是。”

“什麽?”梁慧文先是一愣,接著掩著嘴笑了起來,道:“你叫我前輩?你是佛門弟子?嘖嘖嘖,也罷,既然你這麽說,那就當如此吧!”她的表情仿佛就是在說,得了,我就不揭穿你罷了。

她這種反應,不但讓唐青雲裏霧裏的,更是讓他感到心裏沒底。難道她知道點什麽嗎?還是她並不隻是女鬼那麽簡單?剛才聽她說,她在孟婆手底下做事,那也算是陰差了,換句話說,就是地府的公務員了,雖然沒有明確的官職,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口中的孟婆,絕對是貨真價實的孟婆,而不是唐小雲變出來的那個,難道她已經成了鬼修了嗎?

“唐公子,聽說過三生石嗎?”梁慧文問道。

唐青肩頭一震,當即明白了,別說她已經成了鬼修,曉得一些天機或秘辛。就單單守著三生石,也應該或多或少知道點什麽。

雖然她未必能從三生石中,看到自己的一些事,最起碼,她能看到與她自己有關,或者與她女兒有關的事兒吧!如此說來,今天她能與女兒重逢,也許早就在她的推算當中,而自己和小雲充當的隻是巧合,一個介質罷了。

“聽說過。”唐青的表情有些尷尬。

梁慧文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便走到女兒身邊,用手捂住她的耳朵,悄悄嘀咕了幾句,而顏若雪的表情,也隨著她的話語,變換了幾次,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聽到母親說的話後,朝唐青身上看了一眼。

唐青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來了,這母女倆的悄悄話中,聊的便是自己了。唐青有些鬱悶,雖然他並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愛好,可是她們的談話分明就是與自己有關,這種糾結的心情讓他有些抓耳撓腮,終於他在心裏呼喚了唐小雲,問道:“你能聽到她們在說什麽嗎?”

“公子,我聽不到。”唐小雲回答。

“這個幻境不是你變出來的嗎?你再不濟,也是千年的梅花樹妖啊。”唐青有些鬱悶。

“對不起,公子,我現在法力還沒有恢複,根本就穿不破她的禁製。”小雲的語氣有些低落。

“哎呀,我也就是嘮叨兩句,你用不著道歉啊,聽不到他們說什麽也無所謂的。哦對了,你剛才說禁製?我怎麽不大明白。”唐青在心裏說道。

“這個梁慧文精通一些鬼修的法術,她剛才說悄悄話的時候,隨手布下了一道禁製,這是一種隔絕聲音的禁製,說白了,隻能看,不能聽。其實這隻是一道小禁製,隻要我法力恢複,不難破解的,如果她不用手捂著,我也能看她口型讀出談話內容來。”唐小雲解釋道。

原來她真得已經變成鬼修了,難怪這麽多年來沒有去投胎,可是,既然如此,那她也應該知道,我們今天給她女兒布置了一場幻境而以,那她有沒有揭穿此事呢?唐青心裏不免有些忐忑,雖然自己的初衷是好的,不過他做賊心虛之感,還是非常強烈的。

說不準以後這個梁慧文真的就變成了自己的丈母娘了呢!這第一次見麵,留下的映象就不好的話,那也太倒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