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和尚法號叫海嵐,說是要帶唐青去堯州。

從九環鎮到堯州,大概需要三天的路程。他們兩個晝伏夜行。海嵐雖然是個和尚,但是唐青對他的稱呼,後邊並沒有加上法師兩個字,因為唐青的心裏,還是頗有微辭的,再者他知道,比丘分為:經師、律師、論師、法師、禪師。這個世界的禪宗是非常興盛的,嚴格來說唐青如果要尊稱他的話,應該是海嵐禪師。

本來兩個人趕路是非常急的,但是這天,海嵐反而放慢了腳步,邊走邊和唐青聊天。

唐青用意念表達:“怎麽現在你不急著趕路了?”

“時間還不到,估計明天就差不多了。”海嵐盯著星空說道。

“什麽時間?我怎麽聽不到懂。”

“對於一個生命來說,一個重要的時間。”海嵐故意岔開話題,說道:“你這隻老虎很奇怪,竟然吃水果不吃肉,也算你與佛有緣。你稍等,我去去就來。”

片刻後,海嵐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手裏拿著一串東西,唐青仔細一看,原來是龍眼,又稱桂圓。他這是從哪摘的,突然想起,今晚走到楊家坡的時候,路邊有幾棵龍眼樹。難道?這太可怕了,從楊家坡到此處相去二十裏路,而這個和尚須臾間趕了個來回。

“你摘這些做什麽?”

“適才聊到你吃水果,驀地想起來,今日的節氣是白露,要吃龍眼的。來,嚐嚐。”海嵐遞給它了幾顆。

趕了一夜的路程,晨風微微吹來,一顆顆晶瑩的露珠順著葉子上滑落下來。

“我們到了,前方便是般若寺,今日會來很多人,你就躲在梁上……”如此這般的交代了一番。

“竟然讓我做梁上君子,喔不,梁上老虎。”唐青竄到了梁上,有懸幢(也叫幢幡)遮掩,隻要不仔細朝上邊看是看不到的,另外海嵐打了一個手印到它身上,說是為了防止它的氣息被高手發現。唐青不知道他這個手段是法術還是武功,但是可以大膽的猜測,海嵐的境界至少是先天的水準。

幾聲鼔罄之鳴後,地藏殿裏陸續來了不少和尚,服色又不大相同。一個老和尚的屍體躺在大殿中央。看著和尚們的一番忙碌,想必是這般若寺裏一個地位比較高的人圓寂了。它突然想起來,在到這兒之前的路上,海嵐望著星空,說的那句,時間還不到,對於生命來說一個重要的時間,原來是暗指這個和尚圓寂的時間嗎?越想越心驚,先不說海嵐的武功境界,他竟然能在幾天前掐準一個人的死期。

一個小和尚,走到這一個中年和尚身邊,輕聲說道:“監寺師父,現在開始嗎?”

監寺師父點了點頭,說道:“讓維那開始吧!”

唐青知道維那不是人名,而是一種職稱,負責內外事務的包括維持法會秩序。

隻聽到一個和尚站在中間,雙手合十朗聲道:“枯木方丈生於貞元627年,圓寂於貞永680年,入龕之次,莊嚴

報地,伏願西方好去,塵世休來,麵禮彌陀,耳聞妙偈。”突然大喝一聲:“封!”

原來是封龕儀式。唐青的視線掃過眾人,怎麽不見海嵐。

聽完大殿裏念完往生咒後。儀式已經結束了,和尚從一側正退出的時候,卻聽到有人高聲道:“慢……”

眾人隨聲望去,看到一個中年和尚領著一隊人,大搖大擺的走進大殿,說道:“般若寺的方丈已經圓寂,那麽就請般若寺交出佛祖舍利吧!”

“大膽!青戒,你菩提寺的人,想在這裏撒野嗎?”監寺和尚厲聲斥道。

“原來是青印師兄啊,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般若寺的氣數已經盡了,不要再冥頑不靈了。”青戒一臉鄙夷之色。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從殿外傳來,眾人一看,是一個年輕的和尚。唐青舒了口氣,海嵐這家夥可算來了。海嵐緩緩走進大殿,對枯木和尚的月身施禮後,轉過身來,繼續說道:“不知道這位禪師,何以斷定般若寺的氣數已經盡了?”

“你是何人?這裏沒你說話的份。”青戒看他年輕,當他是雲字小輩的和尚。

“嗬嗬,我是何人不要緊,你們菩提寺和般若寺本是同根同源,我不忍心看到你們傷了和氣,喔,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哦?敢問小和尚,我們和他們同是哪個根源啊?”青戒開始裝傻充愣。

“無量寺!”海嵐說完。

大殿裏的青印禪師有些迷惑,這個年輕的和尚是誰呢?看他這意思,好像是來當和事老的。

青戒眸子一亮,問道。“那你可曾聽說過無量神僧的預言詩呢?”

“無量海不枯,

青雲有親疏。

菩提一棵樹,

般若十方誅。”海嵐說道。

“哈哈,沒錯,今天正好人都在這兒,我來給大家解釋一下這首詩,第一句就是說,當初無量神僧創建的無量寺,香火會一直延續,第二句,就是說,到了青字輩、雲字輩的時候,無量寺分支出來的菩提寺和般若寺的關係不怎麽樣。第三句,那就更簡單了,菩提一棵樹顯然是預言,隻有我們菩提寺才是根正苗紅,才是唯一的佛法延續。”他說完,得意的看著眾人。就連他身邊帶來的那隊人,也都給他附和稱是。接著他對海嵐說道:“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何斷言你們般若寺氣數盡了嗎?那無量詩的末句不是寫的很明白嗎?般若寺要遭到十方世界的誅殺。焉能存活?”

“青戒!如此誹謗,不怕墮入阿鼻地獄嗎?”青印有些憤怒,就連般若寺的一幹眾人都躍躍欲試,大殿裏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誒!青印禪師,稍安勿躁。”海嵐安撫說道,然後他對著青戒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青戒禪師,我想你是誤會了,小僧不是般若寺的人。”

“哦?既然不是他們的人,那就更不要多

管閑事了。不然你會有無妄之災降臨。”

“嗬嗬,小僧覺得你剛才對詩句的解釋,實在是差的很啊?”海嵐波瀾不驚地說道。

“什麽?小和尚不要口出狂言。”清戒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機。他旁邊的一個中年和尚說道:“師兄,和他們囉嗦什麽,直接搶了佛祖舍利得了。”

青戒對他擺了擺手,又看了一眼他身後的老和尚。這個老和尚自從進了地藏殿,就一言不發,雙目微閉,但又半睜著。氣息勻稱,唐青感覺到此人必是高手。青戒見老和尚沒說話,他又幹咳了兩聲。隻聽老和尚說道:“敢問這位小師父,此詩句該如何解釋?”

海嵐的視線和老和尚在空中交集了一下,開口說道:“第一句是說,無量佛法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我們可以在動中修生活禪,處處是道場。第二句是說,一切有為法都是因各種因緣而成,此理即為緣起。正如天上的青雲一樣有聚有散,有離有合,世間現象的成住壞滅的原因,都是這個緣起。”

“就算你說的這兩句對,那麽後邊那兩句,應該是說他們般若寺不如我們菩提寺了吧!”青戒說道。

“非也!”海嵐說道:“第三句,是說菩提,分為聲聞菩提,緣覺菩提,佛菩提,猶如一棵樹一樣,是有限的,屬小乘解脫智慧,不能叫做般若,至於第四句,是說般若智慧,分為一切智,道種智,一切種智。而一切智細分為十智:世俗智、法智、類智、苦智、集智、滅智、道智、他心智、盡智、無生智。”

神秘的老和尚冷哼了一聲,道:“強詞奪理!你說的這十智和末句的十方誅有關係嗎?”

“阿彌陀佛,十方誅,是破除一切智的執妄之心。爾等有了此心,此時不放下更待何時!”海嵐當頭棒喝,振聾發聵之聲回蕩在大殿,眾人皆捂起了耳朵。

“啊?獅子吼……”神秘的老和尚大驚。他的內力深厚,自然不怕獅吼功了,但是眼前這個年輕和尚的嗓門確實是太大了,剛才冷不防的吼這一聲,自己還真是防不勝防。他看了看菩提寺裏的幾個和尚,都已經被震的頭昏目眩了。他心裏開始計較,這個年輕的和尚口才確實了得,突然眸子一亮,打定主意說道:“哼,敢問小師父,你說的這些佛法,我們可以聽得懂,但是那些飛禽走獸未必就能聽得懂了。“

“哦?”海嵐眉毛一挑,說道:“一切眾生皆有佛性,自然是聽得懂了。”

“哈哈……看來你隻是個耍小聰明和曲解佛法的野狐禪罷了!”神秘老和尚嘲笑道。

“阿彌陀佛……”海嵐雙手合十後,雙手掐訣,唐青身上一陣刺痛,它非常鄙視這個海嵐傳達信號的方式了,但是該自己出場了,於是它從梁上跳下。

“嗷嗚……”唐青站在大點中央吼了一嗓子。

“啊?老虎!是老虎!”大殿裏的和尚都往後退了幾步,驚慌失措。

“過來!”海嵐給它招了招手。

唐青心裏開始嘀咕,好嘛!現在成了他的寵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