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章府邸後院,羌漢豪強在生死關頭不但沒有團結,反倒是在閻忠的挑動下,雙方對峙起來,就在這時後門外響起了廝殺聲,李文侯和北宮伯玉安排在邊章府邸附近的伏兵到了,和黃忠他們廝殺了起來。

聽到外麵自己人馬的喊叫聲,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他們立時臉上露出了猙獰之色,此時他們對於閻忠這些漢人豪強都是起了殺機,既然大家不是一條心,也沒什麽好談的了。

後門外,黃忠和麾下的一百士兵在街道兩側突然冒出的羌人的夾攻下,陷入了苦戰,雖然他們身上穿著最精良的冷鍛魚鱗鎧,但是在距離的弓箭射擊下,所能起到的防護作用有限。

看著身旁的部下不斷倒地,黃忠心裏焦急了起來,雖然敵人的損失比他們更大,可是他隻有一百人,絕對擋不住兩邊近五百人的輪流進攻。

馬蹄聲突然在街道外響了起來,當帝國的軍旗出現在黃忠的視線裏時,他鬆了口氣,童淵他們終於趕到了,這時他已經折損了近三十名部下。

“全部格殺。”公孫瓚一槍挑死一名羌人弓箭手後,朝身旁的軍官和士兵大喊起來,很快全幅武裝的羽林重騎兵開始在屠殺起街道內的羌人士兵。

這時,後院內羌漢的豪強們正在火拚,北宮伯玉和李文侯錯誤地判斷了局勢,認為援兵到達的他們直接對漢人豪強發動了進攻,靠近北宮伯玉的邊章直接被一刀從後背捅穿胸膛,橫死當場,對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他們來說,邊章先前對他們的疑惑足以讓他們下這個決心,金城郡附近本就以羌人為主,隻要殺光這些漢人豪強,他們依然有能力收拾局麵。

後門街道的戰鬥很快以羽林重騎兵的勝利告終,那些隻穿著皮甲的羌人士兵麵對人馬披甲的重騎兵發動衝鋒幾乎沒有抵抗之力,他們直接被突如其來的騎兵打擊給打懵了。

半個時辰後,羽林重騎兵徹底占據了邊府,當黃忠他們出現在後院的時候,北宮伯玉,李文侯他們都是沒有想到,自己到最後等來的不是己方的援兵。

當邊府升起了帝國的旗幟時,一直在不遠處的民居內等待結果的賈詡鬆了口氣,算起來這一仗打得並不順利,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埋伏在邊章府邸附近的伏兵給羽林重騎兵的進攻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大人。”看著起身的賈詡,他身旁的幾名侍衛連忙護在了他身邊,“現在外麵太混亂,還是等會再去和童大人他們匯合吧!”

“剛才那麽大的動靜,很快城中各家豪強的家人就會知道,到時候再過去匯合才比較危險。”賈詡回答著,走出了屋子。

郡守府外,攻打了半個時辰,卻連郡守府的大門都沒有摸到的韓遂臉色變得慘白了,郡守府內的防守力量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強勁,再加上此前那天上詭異的煙花,都讓他心緒不寧,而這時從邊府外潰散的羌人士兵給他帶來了確切的消息。

“什麽?”聽著前來報信的羌人士兵說的話,韓遂幾乎一頭從馬上栽下去,邊章府邸居然被朝廷的軍隊攻陷了,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撤,快撤!”被身邊的護衛扶住後,韓遂看了眼躺在郡守府外的一百多士兵屍體,立刻大喊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和鐵槍盟的人都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中,而且他們已經沒有扳回的機會,段熲和他的兩萬士兵絕對沒有離開金城郡。

韓遂根本沒有回府調集其他部下的打算,隻是帶著身邊的三百多士兵拚命地往城外方向跑,他對危險的預知感覺讓他逃過了一劫,幾乎是他剛跑出城,就看到了遠處揚起的大片塵土,而那方向正是段熲和他的兩萬部下所駐紮的大營那邊席卷過來。

韓遂知道這一次自己和整個鐵槍盟的人都被精確地算計了,對手將他們的每一步都考慮到了,失控的謠言背後果然是朝廷在暗中操縱,韓遂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朝廷的計劃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以他對傅燮和段熲的了解,這兩個人絕對想不出這種陰險毒辣的計謀。

“大人,我們去哪裏?”跟在韓遂身邊的人似乎也明白了過來,都是看向了這個狡詐如狐的首領。

“我們去鮮卑。”韓遂看向了並州的方向,東羌如今自顧不暇,朝廷解決了他們這些涼州地方勢力後,遲早會剿滅東羌各部,即使他逃去東羌也沒用,隻有鮮卑,才能讓他有活下去的機會。

當韓遂帶著身邊跟隨的士兵逃往鮮卑的時候,段熲領著他的兩萬部下殺入了金城,當賈詡到達以後,他就做出了部隊前往東羌的假象,白天部隊出去,到了夜晚就悄悄地潛回大營,然後一直等待著動手的時機。

隨著段熲和他的兩萬士兵快速進城,城中因為失去首領而大亂的各家豪強部曲幾乎都是各自亂成一團,隻是占據著各自的營地進行抵抗。而被段熲得以輕易地指揮部下搶占了城中各處要道。

郡守府內,傅燮得到段熲和賈詡分別派人送來的消息後,鬆了一口氣,一切事情比他想象中要順利得多,如今剩下的隻是安撫普通民眾和恢複秩序,不過這個時候段熲做出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在占領各處要道,並且封住了城門以後,段熲命令部下向城中各家豪強的部曲和府邸發動了進攻。

邊章府邸內,閻忠陪坐在賈詡邊上,胸膛仍舊劇烈地起伏著,當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出其不意地殺了邊章以後,他還以為自己要死於他們之手,好在朝廷軍隊及時趕到,才救下了他。偷偷看了眼一旁麵無表情的賈詡,閻忠心裏就有一種戰栗感,就在剛才,這位賈大人下令殺死了除他之外的所有鐵槍盟豪強,根本沒有正眼敲過一眼北宮伯玉,李文侯他們這些人。

“從今天起,金城郡的豪強隻剩你閻家。”賈詡似乎感覺到了閻忠的目光,轉頭朝他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卻讓閻忠渾身發冷。

就在閻忠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大廳外,一名羽林重騎的士兵進來在袁浩耳邊低語了幾句後,袁浩走到了賈詡麵前道,“大人,段將軍對城中的叛黨餘孽進行清剿了。”

“知道了。”賈詡並沒有感到意外,對鐵槍盟各家豪強進行清洗是必要的,現在隻是第一步而已,至於傅燮那種懷柔政策實在沒有必要。

段熲可不會管傅燮此時對他有多麽不滿,對他來說,他隻是在履行天子交給他的使命而已,在那封被他燒毀的密詔裏有著天子讓他清洗涼州邊境地方勢力的暗示,段熲並不是個單純的莽夫,他知道天子是不想直接下明詔,畢竟帝國裏像傅燮這樣主張懷柔和教化政策的人不少,雖然段熲本身也不反對懷柔和教化羌人,隻是在此之前要摧毀羌人的豪強勢力,因為這些人阻礙了懷柔和教化政策的效果,對此段熲並不介意當一次屠夫,更何況他以前一直都是被雒陽的那些人稱作屠夫的,也無所謂了。

大清洗持續了三天三夜,金城內的各家豪強如同賈詡對閻忠所說的那般,沒有一家留下,除了那些被強迫為奴的羌人和一部分漢人,其餘人段熲沒有留下一個俘虜,三天裏死於段熲屠殺命令之下的足有兩萬人,整個涼州邊境地方豪強的主要勢力幾乎被一掃而空,剩下的不過是在金城郡附近的一些不歸慕王化的部落而已。

由於段熲嚴格維持著部下的紀律,因此這次大清洗中,普通百姓並沒有受到影響,隻是那死去的兩萬人,似乎讓整個金城的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郡守府裏,傅燮一臉鐵青地寫著彈劾奏章,在他看來段熲根本沒有必要大開殺戒,株連那麽多人。整整兩萬人,這幾乎都是金城近一半的人口了。

傅燮寫彈劾奏章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段熲那裏,不過段熲壓根就沒在乎,在他看來涼州的問題就是出在這些邊境的地方豪強勢力上,隻有殺幹淨了,朝廷才方便治理。

賈詡並不關心傅燮和段熲之間的恩怨,不過在他心裏,也是更讚同段熲的做法,治理涼州有兩種辦法,一種是懷柔政策,使北宮伯玉,李文侯這些人感激朝廷的恩德,從而讓他們配合朝廷的政策,不過這種辦法朝廷要付出的代價太多,而且未必管用,第二種方法就是徹底地破壞,然後重新建立新的秩序,雖然看上去短時間內血腥殘暴了點,可是效果絕對比第一種方法要好得多,也快得多,當然這些是要建立在後續跟進的懷柔和教化政策上。

段熲在解決了金城的豪強以後,開始向周邊地區的零落豪強勢力繼續揮舞著屠刀,這時候他可不管那些豪強是不是清白,反正就他而言,這一地區的豪強從來對朝廷沒有多大的忠誠心,更何況這些人多少也和鐵槍盟有些關係,說他們是叛逆也不過分。

對於段熲在金城郡掀起的腥風血浪,就連護羌校尉李膺都有些看不下去,不過他還是沒有幹涉段熲的行動,至少在李膺心裏多少還是有些讚同段熲的動機的,畢竟過去阻礙涼州羌人漢化的就是那些漢化的羌人豪強和部落貴族勢力,如果要讓涼州羌人真正成為帝國的子民,就必須破壞他們原有的社會結構,不然的話即使教他們詩書禮儀,也隻是教而不化,徒然為帝國培養敵人。

涼州西北官道,羌人俘虜營,當韓當等人宣布,隻要加入帝國的郡國兵部隊,就可以回複自由之身時,當年逢義山之戰裏被俘虜的七萬羌人青壯都是爭先恐後地報名,五年的俘虜營生活,讓他們已經忘了自己是一個羌人。

韓當對於俘虜們的踴躍參軍並不意外,畢竟在了解過這些俘虜以前在部落時的生活後,他覺得比起俘虜營,這些羌人沒理由再想念過去那種日子。

隻是半個月裏,七萬羌人就成為了帝國郡國兵部隊序列的一部分,而他們要做的協助段熲平定叛亂,維持涼州西部的秩序。

涼州發生的一切變化,很快就傳回了雒陽,對此整個官僚係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除了對段熲在金城的血腥清洗頗有微詞外,大多數官僚都沒有其他意見,涼州的地方勢力在帝國官僚們的眼中一直都是被深惡痛絕的。

內閣省裏,楊賜,橋玄等七名宰相也都是拊掌相慶,樞密院製定的詳細計劃他們事先並不知道,隻不過天子和他們打過招呼,也告訴過他們這次打算將涼州邊境的地方勢力一舉鏟除,隻是那時候他們都以為天子是一廂情願,隻是沒有想到這事情真地做成了。

對於金城郡守傅燮彈劾段熲的奏章,劉宏有些頭疼,畢竟傅燮是個不可多得的治理型人才,而在他的設想裏,也是由段熲來進行破壞,傅燮進行重建,段熲隻是按照他的意思在破壞涼州羌人的社會結構。

最後劉宏將傅燮的奏章放到了一邊,這件事還是等涼州穩定下來,再讓李膺去和他解釋一下好了,劉宏現在關心的是接下來對東羌的經略,畢竟整個高原地區關係著帝國西北邊陲的長治久安,雖然高原的氣候和地形惡劣,但是劉宏依然希望能將高原置於帝國的統治下。

“這事得慢慢來啊!”看著身後巨大的地圖上的高原地區,劉宏最後歎了口氣,現在的帝國還不夠強,眼下就隻有先著眼於涼州的穩定問題。

半個時辰後,劉宏出現在了內閣省,現在他覺得是時候和七位宰相談一下一些平時被人忽略的問題了。

“這是朕讓華佗等人寫得一本關於防治瘟疫疾病的書籍,朕希望能在各地得到推廣。”劉宏讓身旁的宦官將華佗等人寫的書籍一人一本發到了七名宰相手裏。

七名宰相很快翻看了起來,對於裏麵諸如‘水要煮開了喝’‘進食前要洗手’等等都是一頭霧水,不過當他們看到華佗等人在其下注釋的原因時,都是皺起了眉頭,雖然他們不太懂華佗他們所寫的致病之因,不過很顯然如果按照他們說得那麽做,普通百姓得病的幾率會下降不少,再加上這樣做似乎也沒什麽壞處,因此幾人都是同意了下來。

“拿上來!”劉宏再次讓宦官拿上了準備的事物,兩個紅色的托盤裏,放著用棉花紡織出的棉布和製作的禦冬棉襖。

“這是馴化的西域野棉花所製的棉布和棉襖,朕希望從明年開始可以在各地大規模的種植。”劉宏讓宦官將棉布拿給了七名宰相麵前。

很快,七名宰相就意識到麵前這種棉布對帝國的百姓意味著什麽,這種布匹完全可以取代原有的麻布,而且其製成的棉襖也能讓帝國的百姓適應北方的寒冷氣候,對於七位宰相來說,將中原過多的流民遷徙到帝國的南北兩端是解決帝國目前危機最好的辦法,而對於帝國來說,向幽州和遼西地區移民無疑是穩固北疆的政策,比起移民南方更具備多重意義。

“陛下,此種棉花產量如何?”楊賜等人立刻詢問了起來。

劉宏倒是沒有親自解答,而是讓負責農業研究的幾個學者親自來給幾位宰相解釋,而這種方式幾乎也成了內閣省討論事情的慣例,太學各學科的學者幾乎都掛著博士的頭銜,一旦宰相們遇到某些問題,認為底下的技術官僚不牢靠的話,可以隨時征召問答,而劉宏則在自己身邊也保持著一支專業的學者團體,輪流在宮內當值。

在幾位農業學者的解說下,七名宰相雖然對棉花的產量略有不滿,不過既然這些學者已經說了,他們會繼續改良品種,而且其產量超過原本的絲麻,也足夠讓他們通過在各地推廣棉花種植的政令。

劉宏再次讓宦官拿上了準備的東西,而這一次居然是產自南方的菘菜(即大白菜),對於七名宰相來說,這種菘菜他們也不是太陌生,至少天子曾經宴請他們用膳時,嚐過這種南方的蔬菜。

“除了棉花,太學的博士們還培育出了新的菘菜,可以在北方種植,若是貯藏在地窖的話,可以在冬天也吃上這種菘菜。”帝國北方的冬天一向缺少新鮮蔬菜,對劉宏來說,要提高人口素質,吃這一塊就必須抓起來,以帝國現在的現狀,讓普通人都能吃上肉食似乎不太現實,但是蔬菜和水果倒是可以想想辦法。

“哦,這種菘菜能在北方種植了。”對於嚐過菘菜味道的宰相們來說,天子的這個消息似乎更讓他們動心。

“不錯,現在農學院正在培育更多的新作物。”劉宏點了點頭,民以食為天,吃飯問題不能解決的話,他還談什麽擴張。

“所以朕希望能在今後加大對太學的投入。”劉宏看著七名宰相道,現在他已經將國庫和內庫分開了,今後帝國的稅收都將由內閣省進行支配,而他私人的收入則歸入內庫,如果他要營造宮室和非國家工程,一律自己掏錢。不過就目前而言,都是劉宏在用自己的錢在補貼太學各學院的研究經費。

七名宰相倒是沒有猶豫,自從建寧以後帝國的國政持續好轉,帝國稅收每年都有盈餘,由於天子不像前幾位皇帝那樣喜歡營建宮室和奢華的生活,再加上國庫和內庫的分置,讓現在的國庫裏也是有一筆小錢,撥給太學一些倒也無妨。更何況七名宰相也心知肚明,天子讓他們同意撥錢給太學也不過是做個姿態,以表示朝廷對太學各種研究的支持,私底下太學最大的研究經費來源還是天子本人。

雖然不知道天子名下開辦的各種工坊的收入有多少,但是宰相們很清楚,天子絕對是帝國最有錢的人,而且其財富正在與日俱增,帝國每年的稅收裏有相當一部分是天子名下的各種工坊和商鋪上交的,對於天子這種公私分明的做法,他們也很是傾佩,事實上在帝國內部,不少豪強都是大商人,隻不過他們同時是大地主,而且沒有入市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帝國裏被歧視的商人階層隻不過是那些入了市籍的小商人而已。因此宰相們對於天子實質上參與經商這件事也並不是太抵觸,再加上現在太學裏開了管子一門,而這位被孔聖誇讚的能臣其學說就是講商業和經濟發展的。

繼續談了一些技術問題後,劉宏離開了內閣省,說實話,七名宰相對於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超出他的預期,讓他省了不少力氣,同時也讓他對帝國目前的學術氛圍有了一個更準確的把握,他所推動的技術革新似乎統一在儒家的倫理道德的旗幟下已經初見成效了,至少務實的帝國官僚們不再輕視各種技術的發展,而太學裏的預備官僚們也開始有相當一部分在向技術官僚轉變,在職的地方官吏們也開始重視起農桑類的技術書籍,現在的劉宏除了農桑和醫學類書籍,對於其他的技術類書籍依舊進行著嚴格的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