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漁陽境內,羽林第十三軍團駐地內,盧植已經知道了曹操帶著南匈奴大軍堵住了檀石槐和鮮卑人的退路,對他來說,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反擊機會,隻是慕容平帶著本部騎兵和另外六千人仍舊威脅著他。

“將軍,咱們有三萬人,不如先殲滅慕容平的部隊。”羽林第十三軍團的中軍帥帳內,幾個將領都是躍躍欲試地說道,說起來羽林第十三軍團成軍以來,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而盧植雖然坐鎮幽州六年,被北地百姓稱為名將,不過真正的野戰到沒有指揮過幾場。

戲誌才和陳宮都沒有說話,雖然說他們隻是輔佐盧植這個主將,但是實際上他們這些參謀的權力不在各級軍事主官下,而且對於部隊的掌控比起幽州本地出身的軍官也不差多少。

盧植本人對於權力沒有太多的欲望,在整個帝國能夠做到不貪權的將領也隻有他和在涼州羽林第十一軍團的李膺,因此對於天子派來的參謀軍官,他一直都是暗中幫忙。

如今帝國在邊境的三支以原地方部隊為主的羽林軍團,都已經成功地被樞密院派下的參謀軍官所接管,三支羽林軍團的主將,他和李膺都是那種正統的士大夫,潔身自好,剛正清廉,一心捍衛皇權,沒有別的心思,而段熲知道自己日後必定入主樞密院,因此也是放任荀攸等人迅速掌握羽林第十二軍團,至於他那些老部下,若是放以前,他們或許在帝國能算得上是不錯的將領,不過現在在細柳營出身的參謀軍官麵前,他們最多隻是中人之姿,他就算是想提攜他們也是有心無力。

“慕容平素來以統帥騎兵靈活機動聞名,想要全殲他的部隊可不是那麽簡單?”看著不開口的戲誌才和陳宮,盧植朝底下摩拳擦掌,打算好好打上一場的將領說道,若是沒有從右北平撤下來的二十萬百姓,他倒是不介意和慕容平打場騎兵會戰,不過現在他這裏雖然號稱有三萬大軍,可是其中兩萬人是從內附的烏丸人裏臨時拉起的軍隊,雖然有些戰鬥力,可是麵對鮮卑人的正規軍,還遠遠不夠。

見盧植開口,戲誌才和陳宮也開口附議,盧植坐鎮幽州六年,目前的羽林第十三軍團可以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目前全軍改用新的帝國軍隊操典不到半年時間,根本沒有形成統一的戰力,他們依舊帶著過去盧植帶給他們的作戰方式,作為一支依托城池要塞反擊的防禦性部隊他們非常優秀,可是論起打騎兵的運動戰,他們不是慕容家騎兵的對手。

主將和參謀長的意見統一,底下好戰的將領們也隻有悻悻地放棄了大戰一場的想法,隻是繼續守在漁陽和右北平的結合部,和慕容平的一萬六千餘騎兵對峙,雖然他們不能出戰,可是同樣也牽製住了慕容平和他麾下的騎兵。

盧植不願意主動出擊,主要是為了那從右北平撤出的二十萬百姓,幽州本就是苦寒之地,人口雖有兩百餘萬,可是大多都集中在涿郡一帶,出了漁陽,到右北平一帶廣袤的地方,人口極其稀少,這幾年天子行仁政,才讓右北平人口增多,因此他絕不希望看到這些百姓受到損失,隻要人還在,就能重建右北平。

戲誌才和陳宮的理由則和盧植不同,在他們看來與其冒著風險出擊,策應南匈奴人,還不如讓他們和鮮卑人互相消耗,這樣對帝國日後消化內遷的南匈奴各部也省些事情。

可憐南匈奴人自以為能像以前從帝國得到全方位的援助,度過難關,卻根本不知道在劉宏治理下的帝國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這一次他們注定要被肢解吞並,就像被投入大海的一顆石子,翻不起半點動靜。

對於漁陽的漢國部隊繼續按兵不動,慕容平也感到了頭疼,他本來以為幽州的盧植會策應南匈奴人,帶兵跟他打野戰,這樣他就有把握打自己最擅長的運動戰,消滅幽州的漢軍。但是哪裏想得到,盧植在局麵占優的情況下,仍舊死守著漁陽,一步也不動。

三天後,盧植收到了慕容平派人送來的戰書,不過涵養極好的他對於那張試圖激怒他的羊皮戰書根本沒有當回事,隻是把前來的使節給趕了回去。

見不能激怒盧植出戰,慕容平索性派出了軍中會說漢話的士兵去漢軍大營前罵陣,若是換了以前,說不定那些幽州出身,脾氣火爆的軍官會不遵軍令,帶兵出營和鮮卑人廝殺,不過現在有身邊的參謀給死死地勸住,最後也隻能憤懣地回營生悶氣。

“好了,大家別生氣,就當他們是在放屁好了。”參謀們開導著士兵,在細柳營的時候,他們曾經受過訓練,比那些鮮卑人罵得難聽百倍的話都聽過,現在這些鮮卑人不過是小孩子的水平罷了,想要激怒他們,還遠未夠班。

大營前,陳宮和戲誌才看著那些光著膀子,在那裏嘶聲力竭叫罵的鮮卑士兵,都是搖起了頭,“翻來覆去,便是懦夫,膽小鬼,這些鮮卑人究竟會不會罵人?”戲誌才掏出酒壺,喝了一小口後,歎氣道。

陳宮臉上也是露出了同樣的神情,說起來他們也曾被曹操和袁紹他們帶到細柳營見識過那些從大牢裏調出的罪犯那些精彩的罵話,說起來對細柳營出來的參謀們來說,這種程度的挑釁不過是撓癢癢罷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陳宮從來都不是氣量寬宏廣大的人,尤其是麵對敵人時,很快他便去了烏丸軍的大營,不過從戶籍上來說,這些烏丸人已經是漢人了,對於那些漢語說得很溜的貴族來說,理解帝國那博大精深的罵辭應該不是件困難的事。

日正當午,罵了一上午的鮮卑士兵已經沒有了力氣,而且漢軍大營像死水一樣沒有半點動靜,讓他們很是氣餒,就在帶隊的鮮卑百夫長打算帶部下們回去的時候,漢軍大營的營門打了開來,走出了一溜人,雖然穿著漢軍以前守邊部隊穿的土黃色軍服,不過他們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人是烏丸人,個個手裏拿著一樣黑乎乎的怪東西,就在他們疑惑不定的時候,那些烏丸人將那怪東西湊到了嘴邊,接著一陣無比響亮而且的難聽的髒話響了起來。

烏丸和鮮卑毗鄰,以前也算是難兄難弟,都是匈奴人的家奴,隻不過自從孝武皇帝時候開始,衛青和霍去病把匈奴人打得分裂成南北兩部以後,帝國一直保持著對匈奴的優勢,最後兩家也漸漸擺脫了主子北匈奴的控製,從原本的匈奴家奴成了帝國的附庸,跟著帝國一起打北匈奴,最後鮮卑人崛起以後,便欺負起烏丸人來,於是兩家翻臉成仇,現在遷入右北平的烏丸人自以為成了天朝子民,自然看不起鮮卑人,這一次鮮卑人闖入右北平,毀了他們的新家園,早就讓他們憋了一肚子的氣,若不是盧植的威望夠高,那拉起的兩萬烏丸部隊早就跟鮮卑人拚命了。

陳宮挑選的那些烏丸士兵拿著鐵皮做的喇叭,將帝國參謀們告訴他們的罵人髒話用鮮卑話使勁地罵了起來,而且越罵越起勁。

聽到烏丸人那些難聽至極的髒話,鮮卑人先是愣住了,可是很快便眼紅脖子粗起來,他們平時罵人,最多也就是膽小,懦夫之類的話,哪裏想得到罵人的髒話居然可以這般無恥。

百來號人,拿著鐵皮喇叭一字排開大罵,這聲音是何等之大,整個鮮卑大營都能隱約聽到那些半句不離他們女性親人的髒話,簡直氣得肺都炸了。就連慕容平在聽到那些無能的烏丸人說到他母親時,也不由憤怒了起來,幾乎忍不住要帶兵硬衝漢軍堅固的營壘,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壓下了這口惡氣,悶得他直想吐血,本來是想激怒漢軍出營的,可是現在卻成了漢軍激怒他們去攻打堅固的營壘。

就在慕容平死死克製自己的時候,手底下的斥候卻是傳來了壞消息,和他一起留下的燕荔陽帶著本部六千人馬去攻打漢軍大營了。

“他要去送死,讓他自己去。”慕容平不耐煩地道,燕荔陽這個莽夫,他以為就憑他們的人馬能衝破漢軍大營嗎,要是那些漢軍不從那處烏龜殼裏出來,他們根本拿他們沒辦法。

羽林第十三軍團駐地中軍,盧植在知道陳宮派了烏丸人去營前朝鮮卑人罵陣時,並沒有放在心上,這段日子的相處,讓他知道這個副參謀長雖然辦事認真,可也是個不肯吃半點虧的人,不過當下屬回稟鮮卑大營有騎兵來攻營時,他錯愕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鮮卑人主動來進攻他求之不得。

在鮮卑騎兵靠近大營前,羽林第十三軍團的士兵便在軍官和參謀的指揮下,進入了戰鬥崗位,本就精於防禦的他們最擅長這種戰鬥。

指揮著弩陣的陳宮看著遠處黑壓壓一片過來的騎兵部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還是他第一次指揮近五千人的弩陣,他一定要給那些鮮卑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燕荔陽在鮮卑各部大人素以豪猛著稱,因此他的脾氣很暴躁,慕容平可以忍住怒氣,可是他辦不到,再加上他本就看不慣慕容平的畏首畏尾,因此當那些烏丸人罵到他頭上時,這位脾氣暴躁的鮮卑將軍立刻帶著部下殺了出去,決定給那些無恥的漢軍厲害嚐嚐。

看著越來越接近的漢軍大營沒有像以前那樣有弩箭飛出,跟著燕荔陽的鮮卑騎兵們都是心中奇怪,不過他們仍舊按照習慣抽出了自己的強弓,朝漢軍大營拋射起箭矢,掩護己方持盾的騎兵衝近漢軍大營。

弩陣中,陳宮看著鮮卑人射出的箭雨,不得不承認,這些鮮卑的正規騎兵一起攢射時,還有些威力,不過可惜的是在他們那種距離拋射的箭矢還不足以傷害到擁有強盾的帝國士兵,計算著鮮卑人與大營的距離,陳宮指揮著近五千人的弩陣對衝來的鮮卑騎兵進行了扇麵射擊,幾乎是同一時間裏,五千多把弩弓同時發出了清脆的機括扣動聲,羽林第十三軍團這一次攜帶的都是蹶張弩這種重型弩,而且加上帝國太學院的改造,這種蹶張弩可以單發,也可以三發同射,而陳宮為了給鮮卑人一個下馬威,這第一輪的齊射,全都裝了三枚弩箭。

就在鮮卑騎兵還在驚訝漢軍大營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時候,他們隻覺得眼前一黑,接著眼前就出現了恐怖的一幕,黑壓壓的弩箭如同鋪天蓋地的蝗蟲一樣遮蔽了天空,發出著尖利的呼嘯聲朝他們落下。

先前還意氣風發的燕荔陽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那麽密集的弩箭,這得多少強弩才能射出來,就在他失神的一刹那,弩箭覆蓋下的一片地帶徹底化作了死域。

幾乎連哀嚎聲都發不出,那些被籠罩的鮮卑騎兵便連人帶馬給弩箭穿透,密密麻麻地身中幾十箭,倒在了血泊中。

鮮卑大營前,慕容平看著燕荔陽那前衝的隊伍裏,猛地空出了一片,也不由嚇得打了個哆嗦,以前他們侵略漢國邊郡時,也領教過漢人強弩的厲害,可是那時候最多是麵對上百把強弩,哪像現在五千多張射程在四百步可以一次射出三枚箭矢的蹶張弩一同齊射,那些被弩箭覆蓋的地方簡直慘不忍睹。

一輪齊射,一萬六千多枚箭矢一下子奪去了五百名鮮卑騎兵的性命,包括他們的座椅,一下子隨著燕荔陽出擊的鮮卑騎兵給嚇住了,都是勒住了馬匹,不敢再朝前衝,而燕荔陽也是麵色發白,原本的驕狂全不見了影子。

陳宮皺了皺眉頭,他沒想到這樣就嚇住了那些鮮卑人,說起來這一輪齊射一下子能射死那麽多人,可以說是那些鮮卑人自己隊形湊齊在找死。

中軍的盧植看著鮮卑騎兵出現了停頓的勢頭,連忙下令兩翼的烏丸騎兵出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於是早就憋著一肚子火氣的烏丸騎兵喊叫著殺了出來,從左右包抄向衝鋒勢頭停頓下來的鮮卑騎兵。

鮮卑大營前,慕容平看著漢軍大營前兩翼揚起的煙塵,就知道事情不妙,燕荔陽這次怕是損失大了,他根本沒有前去救援的意思,從漢軍大營兩翼奔出的騎兵最多六千人,漢軍依然在大營裏留足了足夠的主力部隊,這派出的騎兵隊伍不過是趁亂撿便宜的。

兩翼衝出的烏丸騎兵讓燕荔陽回過了神,雖然脾氣暴躁,可是他並非無能之輩,並沒有選擇撤退,而是帶著全軍殺向了左翼,打算先擊潰一側的部隊,再回過頭對付另一邊人馬。

“應對還算不錯!”戲誌才看著鮮卑騎兵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全軍殺向了一側的烏丸騎兵,不由自語道,鮮卑騎兵的素質不低,不過還不是帝國騎兵的對手,戲誌才很快做出了判斷。

戲誌才看了眼中軍的盧植後,目光便落在了前方弩陣的陳宮身上,自從孝武皇帝靠騎兵擊敗匈奴以後,原本的弩兵便不再像以前那般得到重視,步軍的地位也一直在降低,可是實際上在這種正麵的交戰裏,集中使用的弩兵絕對可怕,尤其是目前帝國正在強勁上升的國力讓強弩大幅度配備軍隊變成了並不困難的事情,再加上新的帝國軍製訓練的士兵和不斷改進中的弓弩武器,足以讓弩兵的殺傷力變得更加恐怖。

至於眼前的戰鬥,戲誌才已經不關心,他現在唯一想到的就是戰國時期秦國和趙國的長平之戰,當時秦軍就是用弩封住了四十萬趙軍,讓他們難以突圍,如果有足夠的箭支支持,他們應該也能夠封鎖在鮮卑大軍的主力。

可惜若是早知道檀石槐會來右北平,就應該調集整個帝國的主力部隊,將他圍殲在此地。戲誌才心裏感歎著,不過他也知道這不太現實,要徹底封鎖住檀石槐的六萬大軍,帝國起碼得出動二十萬的精銳,而且還要有足夠的箭矢,現在的帝國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烏丸騎兵的士氣的確高漲,不過隻是從普通牧民裏臨時征召的他們和燕荔陽手下的鮮卑正規騎兵相比,根本不是對手,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左翼的烏丸騎兵就被擊潰了,雖然燕荔陽也受到了損失,不過並不大,本來他可以趁勢追擊,不過想到漢軍大營裏那可怕的弩箭,他就打消了追擊的念頭,回過頭擊潰身後的烏丸騎兵後,便撤回了鮮卑大營。

看著退走的鮮卑騎兵,盧植倒沒有多少不忿,這種結局多少在他的預料中,讓烏丸騎兵出擊,為的就是讓他們清醒一下,當然若是他們能打勝就更好。

看著烏丸騎兵灰頭土臉地回來,羽林第十三軍團那些主戰的將領們也都是沒了聲音,如今漁陽這邊就全靠他們這一萬多人馬保著,那兩萬征召起來的烏丸軍隊最多也就是幹些輔兵的活,根本指望不上他們。

燕荔陽退回大營後,也是少有地沒有發脾氣,他知道漢軍大營是根本攻不破的,隻要那些可怕的強弩在,他們就寸步難進,除非那些漢軍主動出營和他們野戰,不過看起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慕容平和燕荔陽在漁陽一籌莫展的時候,右北平,檀石槐率領的鮮卑主力和南匈奴大軍卻是拚得極為慘烈,實力大損的左右穀蠡王和左右日逐王這些南匈奴貴族們徹底聽從了曹操的指揮,死死地看住了鮮卑大軍的退路,逼得檀石槐和他們硬拚,而曹操和他手下的參謀們則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本來他們可以讓南匈奴不至於蒙受太大的損傷,可是為了削弱南匈奴這最後的五萬大軍,他們在指揮的時候故意藏了一手。

半個月下來,檀石槐折損了近萬的士兵,而南匈奴也差不多,最後檀石槐不願意再打這種消耗戰,居然壯士斷腕,舍棄了全軍的輜重,隻帶了數日的幹糧,輕裝強行撤離,讓曹操毫無辦法,他手上的南匈奴大軍追上去也隻會給善於輕騎機動戰術的鮮卑騎兵玩死,不過他也沒中檀石槐的計策,依舊守著大營。

在等待了三天後,不見南匈奴大軍拔營去夾擊慕容平,檀石槐隻能無奈地帶兵撤退,至於慕容平,他是無暇顧及了。

在收到檀石槐派人送來的消息後,慕容平倒是沒有生氣,南匈奴人死守住後撤的要道,隻要他們不主動出戰,檀石槐就沒辦法連後勤輜重一塊帶走,隻能輕裝撤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而他一開始也就沒指望檀石槐能救自己,他能在撤兵時,派人來送這個信就已經很夠意思了。

慕容平沒有再等下去,因為隻要南匈奴人確定檀石槐真地撤退以後,就一定會拔營過來,到時在他們和幽州漢軍的夾擊下,自己絕沒有生路,因此在接到檀石槐派人送來的消息後,慕容平就和燕荔陽一起撤了,不過他們沒有走檀石槐那條路,而是往遼西郡方向去了,打算從高句麗那裏回鮮卑,順道撈回點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