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跋涉了近半月時間的侍從軍官團終於在期限之內趕到了金城郡,而這時和羽林第一軍團重騎兵主力匯合的劉宏反而落在了他們身後,不過在見識過羽林第一軍團的精銳輕騎的行軍速度以後,呂布他們都是把這當成了劉宏對他們的鼓勵。

看著就在不遠處的金城,呂布等人並沒有放鬆下來,因為他們還有一關未過,若是他們不能通過羽林第二軍團的校檢,他們仍舊不能得到出戰的機會。

“還有一天時間,不如先行修整後再進城。”劉備策馬到了呂布身邊,這半個月跑下來,馬匹倒是還好,可每個人都是一直緊繃著根弦,生怕會誤了日期,如今金城就在眼前,倒是可以放心下來休息,到時應對羽林第二軍團的校檢也多些把握。

“你說的也有道理。”看了一眼嘴角總是露出鋼鐵般冷光的劉備,呂布沉吟了一下後,同意了他的建議。

在呂布下令全軍駐紮休息後,高順依然像行軍時一樣,主動帶著部下擔負起警戒來,他記得王越出發時說過,離開雒陽,他們就等於踏上了戰場,雖然不知道第二軍團會采取何等方式來考驗他們,可是高順覺得按照平時訓練時那樣做不會有錯。

“裝腔作勢的家夥。”看到高順帶著人離開營地,張飛不由嘀咕道,對於軍紀有著近乎苛刻標準的高順這一路上找過他不少麻煩,雖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不過張飛還是對高順腹誹不已。

帶著人紮好營地後,關羽依然是擦拭著自己的偃月刀,而其他人則是討論起了這一次戰爭,畢竟對這些整日在細柳營裏的軍官來說,他們曾經無數次將西域作為假想敵在腦海裏推演過不知道多少次的戰役,擋在帝國軍隊麵前最大的難題不是西域各國或是草原人的軍隊,而是陌生和惡劣的荒漠天氣以及地形,雖然帝國軍隊的戰力強悍,可是比起那些天生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遊牧民族來說,在大漠裏生存能力絕對比不過他們。

關羽並沒有加入到討論中去,事實上帝國和遊牧民族之間的優劣在建寧三年以後,已經被討論得太多,遊牧民族對帝國軍隊的唯一優勢就是大規模的騎兵機動,可以通過時間差,以多打少,形成局部的壓倒性優勢罷了,真地明刀明槍地對打的話,他們幾時打贏過,帝國對草原的征討失利,大多都是敗給了那寬廣貧瘠得可怕的草原戰略縱深。

這一次西域戰爭,隻要按照定下的堡壘推進戰術打就行了,在關羽看來,那些同僚討論的話題並沒有實際意義,什麽斥候偵查到其主力以後,利用騎兵快速推進,直接打殲滅戰,他們以為西域是什麽地方,可以來去自如。

低笑了一聲後,關羽再次仔細地擦起了自己的刀,性格高傲的他不屑去爭論什麽以顯出自己的高明,在戰場上斬殺敵軍大將才是他該幹的事情,雖然對天子禦賜的偃月刀愛不釋手,可是關羽對於自己的坐騎卻不太滿意,盡管他騎乘的是和羽林第一軍團使用的相同的汗血馬,但他心裏清楚,這些汗血馬並不是真正的汗血馬,隻不過是用皇宮馬廄裏的汗血馬和西涼馬培育出來的戰馬,比起純種汗血馬還是差了些。

對於武將來說,神兵寶馬就是他們仗之以橫行戰場的利器,所以關羽對呂布的赤菟總是會露出讓呂布很不舒服的目光。

侍從軍官團裏,劉備雖然很會做人,可是這裏畢竟不是幽州的細柳營預備役,裏麵的人也不是那些地方上的普通世家子弟能相比的,能進來的人個個都是帝國年輕一代中的精英,在這裏他們認同的是實力而非比誰手段高明,因為到最後一切都會在戰場上見分曉。

不過劉備也不是容易氣餒的人,當他意識到這一點後,就開始改變自己的作風,至少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時常臉上帶著笑容,當然他換了一口鋼牙以後,雖然不像以前一口金牙時那麽俗氣,可是那種鋼鐵的森冷卻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就算他想讓自己看上去溫和一點也是辦不到了,所以現在的劉備倒是有些靠近呂布的路子,人看上去顯得有些冷酷,尤其是當他咧開嘴微笑的時候,更是被同僚們當成堪比呂布和典韋這兩人的可怕笑容,如果說呂布是猙獰,典韋是凶惡,那麽他就是陰森外加一種讓人發自內心的毛骨悚然。

張飛很不巧,和劉備分在了一起,而每次他看到劉備咧開嘴露出自以為很溫和的微笑時,他總會想起遠在涿郡的父親,他還記得小時候,父親宰殺那些豬狗時會露出同樣的笑容,每每想到那之後的血腥場麵,張飛就忍不住心驚肉跳。

距離侍從軍官團紮營的遠處,孫堅透過望遠鏡觀察著整個營地,雖然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不過眼神裏卻透著幾分玩味,看起來他對呂布他們的表現還算滿意。作為羽林第二軍團的三校尉之一,這一次侍從軍官團能否留下來由他決定。

“何亮,去告訴咱們的人,給那些新兵點教訓。”孫堅放下手裏的望遠鏡,朝和自己同期從細柳營出來的同僚兼部下吩咐道,雖然呂布派了人警戒營地四周,可是在孫堅眼裏,這些晚輩在紮下營地後,居然就三三兩兩地坐下聊天了,他們以為自己是來玩的嗎?光這一點,就讓孫堅決定不讓他們太容易就過關,於是他帶來的羽林第二軍團的精銳斥候對呂布他們發動了突然的襲擊。

侍從軍官營地,高順雖然帶著自己的人在四周警戒,不過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有些鬆懈,若不是高順以身作則,而且平時對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讓他們覺得不好意思離開,恐怕沒多少人會願意留下來陪他做那麽枯燥的事情。

看著四周土黃色的曠野,高順心裏總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就像他以前在並州和呂布一起在戰場時的那種感覺,可是看著沒有異狀的曠野,高順不由皺緊了眉頭,接著朝身旁的同僚道,“小心些,好像有些不對勁。”

不過高順話還沒有說完,而他那名同僚剛想笑著說他太敏感的時候,他們的耳邊響起了尖利的破空聲,而這聲音他們實在太熟悉不過,那是弩弓射出的箭矢破空聲,曾在並州的戰場經曆讓高順及時反映了過來,幾乎是刹那間,他便拉著身旁的同僚到了身後,接著大喊了起來,“敵襲。”手裏已經拔出了佩刀,格擋起射來的箭矢。

而這時前方一陣箭雨已經覆蓋了他和幾個同僚警戒的區域,感覺到射在身上的箭矢帶來的痛感,高順一愣,接著他才看清那些都是去了箭頭的箭矢,而他的軍服上則多了不少白點,他立刻明白了過來,這是第二軍團給他們的考驗。

高順沉默了下來,之後示意身旁回過神來的同僚們噤聲,他是個天生的軍人,對於紀律有著異乎尋常的堅持,按照帝國的軍事演習條例,他和同僚們已經陣亡了,如果再出聲向營地內示警,無疑是作弊。

看著高順嚴厲的目光,幾個想開口的同僚最後還是沒有吭聲,隻是死死地看向了前方夕陽下的曠野,接著他們看到了一條條人影從他們不遠處的地方現身,身上穿著輕騎兵的盔甲,高順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從他們身上滑落的土黃麻布,不由苦笑了起來,他沒想到來的竟然是精於偽裝的斥候,在軍中,斥候從來都是最強的士兵,而自從天子為軍隊細分了各種訓練後,帝國的斥候就變得更加可怕。

“咱們輸得不冤。”看著身旁沮喪的同僚,高順不由壓低了聲音道,他現在隻希望自己剛才那一聲‘敵襲’能引起營地內的人注意,不然的話讓這些斥候進了營地,他們就算不落個全軍覆沒,也起碼是傷亡慘重。

“你幹得很不錯。”何亮進入高順身旁時,朝這個隻比自己小了幾歲的晚輩沉聲道,他並非是勉勵高順,在剛才那種傍晚的天色下,能夠發現他們,並且及時作出格擋和示警,就算是第二軍團裏的老手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高順並沒有把何亮的話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隻是這位第二軍團的斥候軍官對自己的安慰,在剛才那種情況下,他首先應該做的是想辦法吹響示警的號角聲,而不是試圖救下身邊的同僚,不過高順並不知道這正是他讓何亮和那些第二軍團的斥候欣賞他的地方,因為那個時候他表現出來的是最真實的本性,而他選擇了掩護同伴,可惜他的同伴太差勁,沒有及時抓住他創造的機會,並不是他做錯了。

營地內靠前的地方,大多數人都聽到了高順的那聲‘敵襲’,不過由於隻是響了一下後便沒了聲息,因此大多數人並未在意,但是有的時候,你必須承認這世上有些事情無法解釋,至少在前營的劉備就仿佛擁有提前預知危險的天賦一樣,他直接下令所有人戒備,接著親自去找呂布,至於沿途遇到的那些同僚,他不認為自己的話能起到什麽作用,也就當視而不見了,沒有說多餘的話。

雖然沒人把劉備的話當真,可是不管怎麽說劉備都是他們第三火的火長,所以盡管不是那麽情願,他們還是拿起了兵器,張飛更是拉著許褚直接出了營地,打算去高順那裏一趟,到時好可以好好嘲弄一下劉備,不過兩人一出營帳,便看到了昏暗天色下的人影,一開始兩人還沒在意,不過張飛雖然看上去粗豪,但心裏卻細得很,他隻是一眼就看出了人數不對勁,“你們是誰?”大吼間,張飛一把拔出了刀,緊接著他身旁的許褚也醒悟過來,連忙叫喊了起來,兩人這一喊,頓時整個營地都知道了。

何亮沒想到,自己的計劃居然就這麽給兩個看上去莽漢一樣的晚輩給破壞了,不過他很快就讓手下射出了弩箭,於是張飛和許褚身上很快就多了不少白點,但是兩人並不像高順那樣,如果說許褚是一時半會沒轉過彎來,那麽張飛則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看著兩人在那中了幾十箭,還猶自站得筆直,中氣十足地大喊大叫,攔住自己的去路,何亮不知道該罵這兩人缺根筋,還是罵他們狡猾,不過想想能被選入侍從軍官團,怎麽也不會是什麽蠢人,立時他看向張飛和許褚的目光就變得不善起來,和高順比起來,這兩人簡直就是無賴,也許是欠缺經驗的緣故,何亮並沒有看到張飛眼中那隱藏的得意。

“都停手。”何亮看著兩個就是不倒的人形巨型箭靶,終於忍不住大喊了起來,雖然侍從軍官團都是些新手,可是被這兩個混蛋一攪和,全都黃了,這段時間足夠他們集合整備了,就在這時,呂布帶著兩百多名侍從軍官團的同僚結成了戰陣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自己人,自己人。”看到呂布身後的那些同僚居然有人端著上了弦的強弩,張飛連忙大喊了起來,這要萬一有個誤傷可就不好了,不過他這一喊更加讓何亮確定了他先前的想法,這個黑大個少年絕對是故意的。

“你叫什麽名字?”何亮走到了似乎發覺自己露出馬腳的張飛麵前,冷著臉問道,在得到答複以後,才低聲朝張飛說了一句,“我記住你了,小子,我會向陛下建議讓你去幹文職。”接著走向了呂布。

“原本你們絕不會有機會得到足夠的時間。”看著呂布身後整齊的隊列,何亮毫不客氣地說道,而這時營外也想起了馬蹄聲,孫堅帶著騎兵隊伍包圍了他們。

侍從軍官團的每個人都沉默了,他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感覺,可是偏偏這恥辱是他們自己造成的,若是他們能和高順一樣,就不會發生這樣被對手摸進營地,差點給全殲的事情了。呂布,劉備,關羽,張飛,高順,許褚,這些帝國日後的將星在還沒有正式踏入戰場前,得到了軍旅生涯中第一次深刻的教訓,不過這教訓總好過他們在戰場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