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西北重鎮,河西四郡連接的新建的官道上,從帝國各地出發的軍隊在冬季前,都已經集結完畢,除了少數精銳部隊提前西出玉門關,其餘人要等到來年春天,才能進入西域,接管西域全境。

整個山西地區震動,無數的父老鄉親簞食壺漿慰勞路過的帝國軍和以及那些轉入漢籍的烏丸裔,匈奴裔,羌裔的開墾民團,從西域回來的商旅帶回來的消息在各郡治所的報社的傳播下,激起了所有人的憤怒。

即使一向主張懷柔的傅燮也是支持帝國軍喊出的寧殺錯,不放過的口號,在他看來,西域各國不像歸附入漢的羌人,南匈奴和烏丸人那樣,要麽沒有屬於自己的文化傳承,要麽就是受帝國影響極深,而且西域各國遠離帝國,一直以來隻是名義上臣服於帝國,實際上卻有自己的文化和傳統,受到貴霜王朝和浮屠教的影響,在傅燮眼裏西域各國是屬於難以教化的。

帝國治理西域的根本是遷入的帝國子民,現在那些遷入的帝國子民正遭受著叛亂的暴徒襲擊,帝國必須為這些子民做主,不然的話帝國將失去統治基礎,帝國自孝武皇帝時代以來的光榮將成為笑柄。

雒陽的各大報社,在劉宏的授意下,開始了聲勢浩大的宣傳攻勢,劉宏要每一個帝國子民都知道,不管他們以前是匈奴人,烏丸人還是羌人,隻要他們入了漢籍,宣誓效忠帝國,那麽他們就是一個漢人。

在這個時代,漢人無疑在東方占據著經濟,軍事和文化等各方麵的最高,像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和南方的少數民族都沒有形成民族意識,隻要帝國願意平等地接納他們,那麽漢化並不是一件難事。而劉宏現在就做得不錯,帝國的南北兩端,已經吸納了近百萬的遊牧民族和少數民族,這一次西域事件中,劉宏並沒有讓各大報社隻注意遷入西域的漢人死傷數目,同時也強調了遷入的十多萬人中那些新漢人的遭遇。他要借著這次事件,加強那些歸附的新漢人對身份的認同感。

而事情也向著劉宏所期望的方向進展,在各大報社或真實或杜撰的文章裏,歸附帝國的入籍漢人們都是徹底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漢人,在涼州,並州,幽州,益州,揚州,交州和揚州等地,那些少數族裔的漢人們每天都會去聽那些年輕儒生讀報。

在帝國的軍事機器開動以後,由劉宏打造的輿論宣傳係統則將整個帝國的人心振奮了起來,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精神不是隻屬於帝國軍,而是整個帝國的人民,隻有每個人都具備這種信念,帝國才是真正地強大。

當戰爭隻是由上位者決定,而讓人民覺得不關自己的事,即使這個帝國再強大,也隻是一時的強大,近代國家就是靠民族意識支撐起來的,所謂民族,不隻是靠血緣,而是文化和傳統的積澱,而現在,劉宏就是要在這個時代,在帝國喚起人們的民族意識,隻有這種強烈的民族意識,才能讓漢人的精神永存。

儒家在後世被閹割的大複仇觀念,在帝國成了官方引導的全民意識,借著西域事件,劉宏真正帶領帝國踏出了軍國主義道路上最踏實的一步,從前世開始,他就不是什麽普世價值者,他相信的隻有鐵和血,在這個時代,隻有軍國主義才能讓帝國始終保持旺盛的侵略意識。

征服世界,將漢文化傳遍全球,建立東方的秩序,就是他和帝國的使命,不管要用幾代人去完成,他都會朝著這個目標前進。

“西域蠻夷,罔顧帝國之恩德,殘殺我大漢子民,朕身為萬民君父,必當興兵滅其族,以慰死去的漢魂。”雒陽城外,帝國大競技場內,身著袞服的劉宏站在主看台搭建的高台上,向著全場十萬人,聲音高昂。

十萬人中,除了即將以天子之名出征的羽林第二軍團以外,其他都是帝國大學的學生,學者,帝國的官僚和有資本投入在西域的帝國豪強以及商人,剩下的則是雒陽和司隸附近的自耕農和富裕階層以及一些普通百姓。

大競技場內,四處都懸掛著帝國鮮豔如血的軍旗,而在場的人手中也大多數都是人手一麵軍旗,更有些年輕的帝國大學學生,身上披著和飄揚的帝國軍旗一樣大小的旗幟。每個人都是凝神屏息聽著天子的講話,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景象,過去的曆代天子在大軍出征前,從不會這樣做,而他們的天子則不一樣,這讓在場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激昂,在他們看來,天子是真正將帝國的百姓看作子民,才會對西域之事如此震怒。

“告訴朕,你們是什麽人?”劉宏看著腳下的列陣的黑色帝國軍,高呼道。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名曰羽林。為漢家兵卒!為天子鷹犬!”出征的羽林第二軍團的一萬多名士兵齊聲咆哮了起來。

“若蠻夷輕漢,殺我漢人,當如何?”劉宏的神情冷竣,可是眼裏卻像是燃燒著火焰一般,為人君者既為萬民君父,對身為天子的他來說,帝國的每一個百姓就都是他的子民,哪有看著自己的子民無辜被殺,君父卻置若罔聞、袖手旁觀的,他的統治基礎是帝國六千萬的漢人,而不是那些西域蠻夷,既然他們敢殺他的子民,那麽就要付出代價。

“窮搜天下,萬裏追殺,覆其巢,戮其身,斷其苗裔。”黑色的帝國軍再次高吼了起來,一萬多柄軍刀齊聲出鞘,指向了西北的天空。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看著等待自己回應的帝國軍,劉宏振臂高呼,借著右手用力地揮下,然後地麵上,一萬多柄軍刀從風中斬落,黑色的馬靴高高踢起,在一陣齊整的踏步聲裏,羽林第二軍團的士兵們出發了。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場內近十萬的人群一同高呼了起來,雖然戰爭早已經開始,可是這絲毫不能阻擋他們此時的熱情,在他們看來,今日天子主持的出征儀式,才是戰爭真正的開始。

在人群中的羅馬學者,看著那山呼海嘯般的場景,感到了一種戰栗,比起羅馬城內熱衷於血腥角鬥的羅馬公民,這些塞裏斯人雖然平時看上去溫和內斂,但是一旦有人觸犯到他們的威嚴,那麽他們的怒火將摧毀一切。

羽林第二軍團出發的時候,天氣已經開始入冬,近十萬的帝國軍和開墾團以及由私人征募的民團陸續在河西四郡駐紮下來,開墾團和民團在這個冬天要接受帝國軍的訓練,雖然他們不是作戰主力,但是他們也必須學會什麽叫紀律。相對於一部分民團,開墾團裏那些出身戰俘營的匈奴裔,烏丸裔,羌裔的漢人很快就適應了下來。

在河西四郡開始練兵的時候,呂布和袁術帶領的精銳部隊則在風雪中西出玉門關,與之一起的還有一支近萬匹駑馬組成的物資車隊,西域各國此時早已接到了帝國的宣戰詔書,他們利用熟悉地利的方式,組織騎兵隊伍切斷了西域各漢人新築的城市之間的道路,以破壞戰術為主,對於西域都護府的帝國主力軍則避而不戰,袁紹隻能先將幾座主要城市保護起來,其實還有不少漢人的莊園在嚴冬中等待著救援,事實上當帝國的宣戰詔書送到西域都護府以後,袁紹雖不能對這些分布的莊園進行救援,但還是將這個消息派斥候送了出去,以鼓舞堅守莊園的漢人士氣。

也正是因為這道宣戰詔書,原本打算冒險從莊園撤離的漢人都是留在了莊園裏,靠著自備的武器和不多的補給,堅守著這裏的新家園,等待帝國派來的軍隊來救援他們。

風雪中,呂布騎著赤菟,看著身後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隊,朝身旁的部下道,“讓斥候們擴大偵查範圍。”在這樣的天氣下,呂布雖然不認為那些西域各國的軍隊會出現,可他還是選擇了謹慎,他雖是帝國首屈一指的猛將,可並不是莽夫。

隊伍的後方,袁術親自帶著騎兵看護著,這一次他和呂布一起被天子指派前來接替兄長,擔任日後西域都護府的防務,他心裏很是複雜,一方麵他一直都希望能夠超過自己的兄長,可是現在他卻又不想去麵對在高昌壁的兄長。

在帝國軍的高度戒備下,車隊在風雪中順利地到達了高昌壁,當呂布和袁術他們的隊伍出現在高昌壁的城牆外時,守城的帝國軍士兵都是歡呼了起來,三年前他們也是在這裏等到了援軍,然後帝國徹底擊潰了鮮卑人,這一次也將一樣。

當袁術看到自己的兄長時,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沒想到才幾年沒見,兄長就變得這般蒼老,他卻不知道這半年裏,兄長一直都活在自責裏。

袁紹為人寬厚,雖然軍事才能不是太突出,可是那隻是和曹操相比而已,隻不過他的性格缺陷卻讓他無法成為一個真正合格的將軍。

西域的局勢遠比呂布和袁術來時想得要複雜得多,雖然帝國在車師三國扶植了傀儡,可是終究不能將整個統治階層都換掉,這也就造成了隱患。帝國的贖買政策,讓帝國的豪強們得以在西域購買土地,嚴格按照規矩辦的袁紹沒有被少罵,因為不少帝國豪強都覺得,贖買政策其實不過是做個表麵樣子而已,不過他們最後還是按照公道的價錢從那些西域各國的貴族手裏買下了土地。

袁紹沒有想到的是,帝國的贖買政策反而讓西域各國將目標對準了買地的帝國豪強和遷入的漢人,雖然他們沒有明著來,但是卻將本國的軍隊暗中裝扮成馬賊搶掠。

由於一開始都是小股的騷擾和搶掠,袁紹也沒有懷疑到西域各國,隻是派出部隊剿匪,可是麵對熟悉地利,又有西域各國在背後的‘馬賊’,出動的帝國軍數次都是無功而回,這也近一步刺激了西域各國,讓他們更加膽大,當時袁紹隻是向雒陽送了一道普通的奏章,而當時劉宏做出的回複,也隻是讓內遷的漢人可以組建民團,由西域都護府配發一定的帝國製式軍械,同時接受帝國軍軍官的帶領。

但是新組建的民團雖然可以用於防守,可說用來追剿馬賊就是毫無可能的事情,於是西域各國都是加大了國中馬賊的數目,甚至連有鏢局護送的帝國商隊也開始進行襲擊,到了七月,最大的一次馬賊襲擊終於發生,一支大約三千人的馬賊隊伍洗劫了一處莊園,裏麵一百五十六名遷入的漢人全部被殺,這些馬賊在搬運莊園裏的財物時,被途經的帝國商隊發現,然後和護衛的鏢局發生了交戰,這一樁血案直接讓西域的漢人都憤怒起來,而西域都護府也立刻動員了起來,近一半的騎兵開始在大漠四處搜尋這些馬賊,發誓要血債血償,而這時密諜司在西域各國布下的探子在各國加大了‘馬賊’數量後,從中看出了蹊蹺,最後將消息送到了西域都護府,袁紹立刻向雒陽發送了緊急軍情,隨後動員了西域都護府的軍力,而這時西域各國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公開對各處新建的漢人城市發動了進攻,由於他們的兵力分散,而且又不時隱隱露出大軍集結隨時可能進攻帝國在西域的兩個重要據點,高昌壁和烏壘後,袁紹不得不選擇固守這兩地,同時派出精銳騎兵去救援各處城市,缺少兵力的他隻能看著一些力所難及的地方,漢人自行組織反抗,這都讓他陷入了自責中,他覺得自己如果能早一點發覺那些馬賊的幕後黑手是國家的話,也不會這麽被動了。

聽著袁紹的敘述,呂布和袁術都是沉默不語,他們知道袁紹的難處,西域都護府隻有一個軍團的兵力,又要守住高昌壁和烏壘,沒有太多的機動兵力,他現在能守住那些新建的城市已經極為不易。

“我們要主動進攻。”呂布看著西域的地圖,目光裏閃著凶狠,在他看來,隻有現在狠狠地血洗那些西域蠻夷,才會讓他們知道,在西域究竟誰才是主人。

“我們要來一次狠的,這樣才會讓那些西域蠻夷心存畏懼,而不敢對我們的那些莊園下手。”袁術和呂布在並州共事多年,豈會不知道呂布的想法,更何況他本身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說是屠夫也差不多,若不是有天子壓著,他和呂布早就在大草原上大開殺戒了,這一次西域各國暴亂,天子已是授權他們可以便宜行事,一切自主權都在他們手上,如今還有不少漢人處於西域蠻夷的威脅中,他們更應該出兵,讓西域所有的漢人都知道,他們這些帝國軍人來保護他們了。

數年的偵查,帝國軍掌握的西域各國地圖遠比當地人要詳細得多,不過對於並不熟悉地形的帝國軍來說,這些地圖並不能讓他們占到優勢。

“我派斥候給你們做向導。”袁紹看著一臉狠戾的呂布和兄弟,知道兩人是決意要主動進攻,而他的性格讓他做不出下令屠城的事情來,隻能讓兩人放手施為。

看著地圖,在袁紹提供的幾個附近的西域蠻夷的據點城市,呂布和袁術選擇了一個以後,隻是修整了一天,便帶著挑選的精銳和袁紹派出的斥候隊出發了,對他們來說,西域全境,除了被帝國控製的南部地區,其他地方的西域蠻夷全都是帝國的敵人,全都可殺。

七天後,一人雙馬的帝國軍到達了要攻打的城市處,當然與其說是城市,倒不如說是一處聚居地,這處烏孫國境內的地方成了帝國軍複仇的第一個目標,在西域各國中,烏孫的實力最強,以前一直被鮮卑人壓製,在帝國擊潰鮮卑人以後,烏孫便成了西域僅次於帝國的勢力,這一次西域各國暴亂裏,烏孫人無疑是其中的重要角色,而且他們派出的‘馬賊’也是最多的,自然被呂布當成了頭號打擊目標。

黎明前的黑暗裏,帝國軍的士兵們下了馬,解下腰間的酒囊,灌下了如刀子般的烈酒,暖和著筋骨,每個人都是看著在風雪中隻是露出一點輪廓的土城,眼中閃著冷冽的光。

“所有高過車輪的男人全部殺光,不準碰女人,不準殺小孩。”呂布騎著赤菟,看著麾下的精銳,暴烈的聲音在風雪中回蕩著,屠城並不是濫殺,而是有著嚴格的規矩,對於軍紀嚴明的帝國軍來說,一次無秩序的屠城就能毀掉一支強兵,所以在這方麵有著近乎苛刻的條律。

“喏。”低沉而劇烈的吼聲響了起來,每一個帝國軍的士兵都是呼出了胸膛裏被複仇的怒火激起的殺意。

“進攻。”隨著呂布揮動的方天畫戟,近四千名帝國軍的士兵撲向了遠處的土城,他們要用同樣的血腥手段來報複這些西域蠻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