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的大風裏,是呼喊的嘶啞吼聲和不時閃現的血光,仗著營壘堅固,帝國軍的士兵們冒著箭雨,直到衝鋒的馬賊近了以後,才用騎兵弩給予殺傷。

帝國軍的騎兵弩最遠射程在一百五十步到兩百步之間,但真正可以做到有效殺傷的卻是在五十步內,而這個距離裏,那些遊牧民族射出的弓箭同樣具有極強的殺傷力,隻不過帝國軍士兵們身穿的甲胄可以護住自己的要害。

箭雨如飛蝗般不斷落下,不過帝國軍的士兵們卻絲毫不亂,洛珊·蘇林的幾個老家臣也在營壘間殺敵,他們不知道大漢帝國是如何訓練士兵的,因為他們就像是漠視死亡的戰爭機器一樣,僅他們身邊,就有十幾名士兵身上中了數枚箭矢,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仍舊戰鬥著,直到他們的軍官命令他們退下接受隨軍醫官的治療,才沉默著退下。

整個營壘裏,除了弩機和箭矢的輕嘯和破空聲,便隻有那些大漢帝國軍官的命令聲,這讓米爾達他們這些蘇林家族的老家臣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因為在他們身邊的是一支真正鐵血的軍隊,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有高昂的戰鬥意誌。

對帝國軍的士兵來說,一旦他們上了戰場,眼前就隻有敵人,耳邊就隻有命令,除此以外一切都是多餘的。沒有命令,死戰不息,直至倒下,便是這些帝國軍士兵最好的寫照。

營壘前,已經躺滿了屍體,進攻的馬賊隊伍在不到短短的片刻時間裏,便已經死了百人,他們沒有精良的甲胄,除了舉著的圓盾,身上便隻有護著胸部的皮甲,在五十步內,帝國軍士兵們用的騎兵弩便可以穿透他們的圓盾和皮甲,而當他們進入到三十步範圍內時,除了極少數的幸運兒,沒人能在密集的弩矢下活下來。

“大人,我們的弩箭已經消耗近三成了。”華雄身邊,一名帝國軍的軍官稟報著武備的情況,這將左右華雄的每一個戰場決定。

“讓三火出陣,把這些雜碎給我打回去。”華雄惡狠狠地說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麽不怕死的馬賊,正麵傷亡都將近過半,居然還在進攻。

隨著華雄的命令,一直都在營壘後部整裝待發的三火從空出的單人甬道裏,分五隊殺了出去,而這時他們身後的同袍則停下了騎兵弩組成的弩陣,他們現在要盡量節省箭矢,誰也不知道戰況最後會變得怎麽樣。

一直在觀察戰場的昆提良看著從營壘裏殺出的漢軍,笑了起來,他沒有猜錯,漢軍的箭矢不足,“再派三百人。”略微帶著自得和殘忍的聲音在五個馬賊頭子的耳邊響了起來,昆提良看著他們,眼神凶戾。

要對付漢軍,一定要一鼓作氣,不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這是昆提良在見識過漢軍的戰鬥力之後做出的總結,現在他已經試探出漢軍的底線,就絕不能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

五個馬賊頭子看著一臉煞氣的昆提良,就算想要反對他的決定,卻也沒了勇氣,更何況現在形勢比人強,昆提良手上的兵馬最強,而且他們周圍全是昆提良手下的精銳。

五十名帝國軍士兵死死地釘在了營壘前的陣地上,用軍刀捍衛著帝國軍不敗的戰績,進攻的六百馬賊早已死傷慘重,可是最讓他們心寒的還是這些突然從營壘裏殺出來的漢軍,他們的刀鋒利無匹,人更是冷酷無情,他們經過的地方,那些在戰場上中箭倒下的人沒有一個能在活下來,都被補了一刀,斬下首級。

華雄看著營壘前的戰鬥,麵無表情,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一個難纏的對手,換作一般的馬賊在這樣慘烈的進攻戰裏,早就崩潰退散了,可是現在那些馬賊卻仍舊在進攻。

“讓他們撤回來吧?”陶謙看著在營壘前麵對著數倍於己的馬賊,浴血奮戰的三十多名帝國軍士兵,朝華雄道,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又有五名士兵倒下了。

“現在他們還不能退。”看著遠處正在調動的馬賊隊伍,華雄赤著眼,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咬著牙說道,現在他下令三火撤退,會讓那些已經傷亡大半的馬賊前鋒隊伍士氣振奮起來,這是絕不可以發生的事情。

營壘前,出陣的五十名帝國軍士兵隻剩下了二十人還在戰鬥,營壘內,米爾達可以感覺到身邊那些沉默的士兵劇烈的情感,他們握著腰間軍刀的手是如此之緊,青筋虯起,如同起伏的怒濤一樣。

“那讓我的人上,再這樣下去,他們都會死光的。”陶謙再也忍不下去,他幾乎是咆哮著朝華雄吼道,而不遠處被華雄作為預備隊的鏢師們都已是雙目充血,抓著自己的兵器,死死地盯著營壘外仍在廝殺的背影。

看著陶謙,華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道,“這是戰場,不是市井街頭,流氓打架,你給我看清楚,那些馬賊馬上就會潰散,因為跟他們打仗的是真正的士兵。”

看著眼睛血紅瞪著自己的華雄,被抓住衣襟的陶謙揮起的拳頭無力地落下了,他隻是看著在營壘前仍舊在揮刀奮戰的十三名士兵,沉默了下來。

華雄一把鬆開了陶謙,看著遠處已經列好隊形,向戰場過來的馬賊隊伍,拳頭握緊了,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士兵可以完成他下達的命令。

營壘前殘存的兩百馬賊終於潰退了,就在他們身後的三百人剛達到戰場的時候,而此時營壘前還能夠站立的帝國軍士兵卻隻剩下了三人,明明隻要再多戰哪怕一會兒,他們就會倒下,可是那些馬賊卻潰退了,他們已經被徹底摧毀了鬥誌。

“快。”營壘內,華雄朝自己的傳令副官吼了起來,三火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任務,那剩下的三名士兵,一個也不可以死。

看著從戰場上倒卷而回的兩百不到的潰兵,昆提良的臉色鐵青,他怎麽也沒想到那五十漢軍居然可以憑著悍勇血烈,頂住了三百人的圍攻,而自始至終,漢軍的營壘內居然沒有一點動靜,他的信心被動搖了,他弄不懂漢軍的指揮官在想些什麽。

“他們沒有多少兵力,一定是這樣。”昆提良臉色猙獰地自語了起來,接著下令讓前方的督戰隊斬殺潰軍,接著朝身邊的五個馬賊頭子吼道,“那些漢軍沒多少人,不然的話,他們不可能這樣做,給我全軍進攻。”

昆提良近乎瘋狂,他要豪賭一把,他要一仗解決這些漢軍,他耗不起,像他們這樣因為利益而集結起來的馬賊隊伍,相互之間沒有信義可言,也沒有多少可以攜帶的糧草,一旦戰事拖久,分崩離析隻是片刻之間。

看著全軍進攻的馬賊,華雄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弩陣準備,直到射空你們的箭袋為止。”

營壘前,帝國軍的士兵們用騎兵弩組成的弩陣開始不斷朝湧來的馬賊射擊,而陶謙和他那些遊俠出身的部下們也是不斷地開弓上弦。

鋪天蓋地的箭雨在雙方隊伍中不斷落下,營壘內亦不時有帝國軍士兵和鏢師倒下,進攻的馬賊人數是他們數倍之多,射出的箭矢亦是密集得多。

戰場遠處,李肅騎在馬上看著已經在營壘前近戰的帝國軍士兵,朝身旁的帶隊軍官道,“那些馬賊的隊形混亂,隻有中央的那五百人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力,等會就拜托你了。”

營壘內,李儒看向了戰場的遠處,他知道李肅就在附近,這一仗他們才是真正的關鍵,華雄已經挫掉了馬賊的銳氣,現在這些全軍進攻的馬賊就如同強弩之末,一旦勢盡,便不複可戰。

昆提良帶著他的部下親自作為主力殺到了漢軍營壘前,他知道先前的戰鬥已經讓全軍士氣低迷,現在不過是他脅迫其餘五支馬賊隊伍和他一起進攻而已,一旦不能盡快殺入漢軍營壘,那麽他將一敗塗地。

李肅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了,他一直都在等那支馬賊中軍充當全軍箭頭,主動和帝國軍廝殺,既然對方試圖提升士氣,那麽就讓他親手毀掉他們的希望。

一百五十名帝國軍騎兵從馬賊的後方突擊了,而李肅自己則是帶著五十名剩下的士兵騎著馬尾巴上綁了樹枝的戰馬在原地跑起了圈。

看到身後突然間揚起了大股煙塵,馬賊隊伍的後方立刻騷亂了起來,而這時一百五十名帝國軍騎兵也已經殺到了他們麵前,幾乎是沒有任何抵抗,馬賊的後隊就崩潰了,他們從來都不是一支軍隊,更何況還是五支不同的隊伍拚湊起來的,現在在他們的心中,隻剩下了逃命的念頭。

後隊的崩潰,讓率軍在前方作戰的昆提良如墜冰窖,在後方突然冒出的漢軍部隊讓他始料不及,更不用說其他的五個馬賊頭子,本就沒什麽膽氣的五人立刻脫離了戰場,誰也不想陪著昆提良送命,在他們眼裏,自己無疑是被漢軍算計了。

局麵被一朝逆轉,就算昆提良在狡詐多智,卻也是回天乏力,現在他剩下能做的就是拚命逃跑,因為華雄和帝國軍已經盯上他這馬賊中顯得特別‘強悍’的隊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