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散的戰場,從營壘內出擊的帝國軍騎兵和李肅派出的奇兵對昆提良形成了前後夾擊的態勢,此時帝國軍的士兵並不知道這支看上去不似馬賊的部隊正是他們一直都在追殺的凶手。

昆提良根本沒有想到局勢一朝被逆轉,那些漢軍根本不理逃跑的其他馬賊,卻是死死地盯住了,而他一開始帶著部下衝得太前,此時想要脫身,已是辦不到了。

選擇的時機實在是天衣無縫,李儒看著被前後夾擊的馬賊隊伍給帝國軍分割成數塊以後,一臉的笑意,帝國軍的軍官素質恐怕是這個世界上頂尖的。

被圍困住的昆提良臉上露出了不甘和恐懼的神情,像他這樣的人,縱使有著野心才智,可終究算不上梟雄,麵對絕境時便失去了戰鬥的意誌,又如何配稱得上大人物。

昆提良最後被華雄親自砍下了頭顱,曾經的雄心壯誌就在那一刹那間幻滅,這對於他來說,或許是最大的諷刺。

昆提良死後,他剩下的那些部下並沒有人投降,曾經殺死漢軍並侮辱那些死去士兵遺體的他們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有活命的機會,所以他們選擇了絕望的戰鬥。

華雄看著被自己擊斃的敵軍將領身邊掉落的帝國軍刀,眼瞳猛地睜圓了,這是帝國軍士兵才有的軍刀,他想起了那些屍體慘不忍睹的死去袍澤,於是他明白了眼前這支馬賊就是去年殺害帝國軍士兵的凶手。

一腳踩在了昆提良充滿了絕望的臉上,華雄朝身邊的副官和士兵喊了起來,“殺光這些馬賊,全部斬盡殺絕。”此時戰場上已經有不少帝國軍軍官從那些馬賊的頭目使用的軍刀裏看出了端倪,這讓他們的進攻更加凶猛。

半個時辰以後,戰場上再沒有一個活著的馬賊,和昆提良一直在一起的阿卜拉,這個帕提亞最可怕的殺手也死在了亂軍之中,縱使他身手再好,在這千百人的戰場上,也終究是個普通人,血肉之軀。

一切都結束得如此突兀,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李儒和李肅在知道死去的昆提良就是他們此行要追查的目標,都是相對無言,世事無常,居然就這樣子完成了他們要做的事情。

“跟我一起回敦煌吧,大宛那邊我另外派人去。”昆提良伏誅,李肅自然也沒了親自去大宛的必要,而李儒也希望和李肅打好關係,自然是不再讓李肅千裏迢迢地去大宛。

“是,大人。”李肅又恢複了一貫的淡漠,作為天子的耳目,他不能對李儒有任何的個人好感,隻有這樣兩人的關係才可以長久。

當洛珊·蘇林看到阿卜拉這些追殺自己的瑣羅雅斯德教的殺手屍體後,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可怕的人居然就這樣死了,被大漢帝國的士兵在戰場上給殺死了。

商隊再次啟程,因禍得福的賈仁可以說是所有人中最開心的一個,對這個貴霜的圓滑商人來說,能和大漢帝國的將軍們認識,實在是天大的幸運,尤其是原來他請的陶謙和那些鏢師,他可是打聽清楚了,這位鏢師頭子回到龜茲以後,就會成為一名將軍,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於是他很是巴結起了陶謙。

對於華雄答應的舉薦,陶謙忽然心裏有些沒底,在見識過戰場的殘酷之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軍官,但是他已經決定要改掉自己過去的那些脾性。

盡管以寡敵眾,取得大勝,可是帝國軍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一百十七名帝國士兵再也不能回到親人身邊,而陶謙手下的那些鏢師也死傷大半。

男兒生於世間,終究難免一死,隻不過正如太史公所說,死有輕於鴻毛,亦有重於泰山,能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也算是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龜茲郡,延城外的莽莽原野中,換上帝國軍軍服的陶謙和華雄站在一起,看著麵前熊熊燃燒的大火,沉默無言,戰死的兩百十三名士兵的遺體在這大火中將化為軍魂,永遠護佑帝國,而他們這些活的人將繼續戰鬥下去。

當大火熄滅,那些戰死的帝國軍士兵生前的袍澤同伴,都是靜靜地收斂起這些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的屍骨,將他們的骨灰裝入手中的骨灰甕中。

將一方鮮豔如血的帝國軍旗蓋在骨灰甕上後,還活著的士兵們朝著如同燃燒般的大漠天際,一起站直了身體,接著一起行了軍禮。

遠處,洛珊·蘇林看著這些大漢帝國的士兵們送葬的場景,不由朝身邊陪著的李儒問道,“他們是浮屠教的信徒嗎?”

李儒知道洛珊·蘇林的意思,他搖了搖頭,“我們的傳統,人死後是要入土為安的,可是這些士兵來自帝國遙遠的地方,將他們的遺體運送回故鄉的話,會腐爛敗壞。”

李儒並沒有告訴洛珊·蘇林,其實在帝國軍,士兵陣亡了,都會進行火葬,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但是士兵們相信,戰死的他們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將化為軍魂,在天空注視活著的同伴,永遠保衛帝國。

當陣亡的帝國軍士兵的遺體被火化後,由西域都護府發出的陣亡名單和戰報送往了雒陽,這二百十三名士兵的名字將被刻在太廟前的碑石上,然後樞密院將會下發公文到他們生前的故鄉,在所在的城隍廟供奉他們的牌位。

現在的帝國,道教是唯一的國教,但是卻受著朝廷的管轄,而且被分成了十幾個教區,那些天師手上幾乎沒什麽權力,而混合了道家清淨無為和儒家忠君報國思想的道教教義,也讓道教實際上沒有太大的世俗影響力,但盡管如此,劉宏還是下令各地修建城隍廟,專門供奉本地的忠臣烈士,那些生前奉公清廉,盡忠國事的文官和在戰場上陣亡的士兵死後靈牌都可以供入城隍廟,接受百姓的香火供奉。

城隍廟可以說是劉宏在推動帝國的學術風氣以後,對民間最重要的一次思想上的宣傳,凡為國盡忠者,皆可以死後接受百姓供奉,這比單純地對百姓說要盡忠報國效果要好得多,帝國自古以來的傳統,便是死者為大,人們尤其看重身後之事,那些文臣武將,士人儒生,哪個不想生前建功立業,封妻蔭子,死後青史留名,千古流芳。便是普通的士兵小吏,那個又希望自己死得默默無名,死後不為人所知。

劉宏是個現實主義者,他不否認在帝國,在他的手段和激勵下,不乏真正的熱血誌士,心懷一顆赤子之心,即便身死也不求回報,但是他相信更多的人隻是普通人,人這一生求得不過名利而已,如果可以用名利來激勵帝國軍中萬千的普通士卒軍官和帝國官僚係統裏的中下級官吏,劉宏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城隍廟和道教構成了帝國在宗教精神上的兩重性,作為國教,帝國的每一個漢人都是道教徒,他們會去道觀供奉神明,對普通人來說,或許道觀和城隍廟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對於帝國的知識分子階層來說,混合了儒教教義的道教是他們在精神上的根本,而城隍廟則是激勵他們的世俗精神。

在帝國大學中,像鄭玄這樣的不少大師,他們雖然在劉宏的幫助下,利用天文望遠鏡對星空有了遠超前人的認知,也開拓了不少新的學科,可是他們依然有著信仰,相信這個世界是盤古大神破開餛飩,身化萬物形成的,崇敬皇權,認為忠君報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這並不和他們研究的學問所衝突。

一個國家,若是美德不能得到伸張,相反倒是歪風邪氣盛行,那麽這個國家離衰敗也就不遠了,在劉宏所處的時代,隻要君主有威儀,能夠約束臣下,自己以身作則,那麽民間的風氣自然會清正,曆數各代的治世,莫不如此,就算是那些君主其實並不是什麽‘好人’,可是他們在天下臣民麵前總是偉岸光正的。

對於以超越整個時代的手段控製著帝國的劉宏來說,他更關心的是自己死後,帝國能否保持持續的發展,他不求自己能為帝國謀劃千年,建立萬世基業,隻要他似乎,帝國能按照他規劃的道路繼續五十年,他便心滿意足。

當李儒的秘折送到劉宏的手裏以後,劉宏對於洛珊·蘇林有了極大的興趣,在這個時代,後世對於世界的格局冠以四大帝國的稱呼,可以說在原本的曆史上,正是因為氣候的變化,瘟疫的爆發,和四大帝國的內部衰敗,才讓歐亞草原上的野蠻遊牧民族得以摧毀古典文明的時代,將整個世界拖入了長達數百年的黑暗時代,但是現在帝國已經擺脫了內部衰敗,同時他也做好了抵禦氣候變化和瘟疫防治的準備,那麽對他來說,除了發展帝國,那就是摧毀其他三大帝國,以漢文明來取代其他文明,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導。

覆滅貴霜王朝,讓婆羅門教提前戰勝佛教,使整個印度陷入小國林立的狀態,成為帝國日後最穩定的商品傾銷地,分裂安息帝國,扶植帝國的代理人,保持帝國對陸上絲綢之路的霸權,而在歐洲,控製東西方之間的重要的海峽和港口,向羅馬進行文化戰爭,就是劉宏對於自己生前帝國世界霸權的整個戰略的規劃,現在洛珊·蘇林的到來,讓他得以在對安息帝國的戰略上多了一枚有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