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珊陷入了沉思中,如果東方帝國真地願意向他出售軍械,那麽就算暫時答應那份條約也沒什麽,可是他不能肯定這一切也許隻是麵前的塞裏斯人在信口開河。

“如果大人答應的話,我想我可以立刻為大教宗閣下解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煩。”看著沉吟不語的薩珊,李肅再次笑了起來,用蠱惑的聲音說道。

“那麽我除了簽下這份條約,你們還要我做什麽?”條約這種東西,對薩珊這樣的人來說根本沒有什麽約束力,簽訂就是為了撕毀,他想這個道理東方帝國不會不懂,如果塞裏斯人真地願意向他提供軍械,那麽他們不會不提防這點。

“很簡單,幾天後,希望大教宗能讓我們在進入王宮時,能帶些兵器進去。”李肅淡笑間說出了他的條件,沃格吉斯四世不死的話,帕提亞的局勢又怎會大亂。

“你們要刺殺我王。”薩珊不由色變,這些塞裏斯人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連他都從沒想過的事情居然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仿佛就像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不是刺殺,是光明正大地殺。”李肅糾正了薩珊話中的錯誤,接著迎著薩珊的目光,開口道,“就我所知,大教宗和奧斯埃羅斯的關係很不尋常,我想沃格吉斯四世死了對大教宗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李肅口中的奧斯埃羅斯,是現在帕提亞王室的一員,是薩珊手中奇貨可居的棋子。

薩珊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他和奧斯埃羅斯的關係知道的人並不多,他不知道這些塞裏斯人是怎麽知道的。

“大教宗不必奇怪,這個消息就是我先前說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煩告訴我的,隻要大教宗願意和我大漢合作,那些人的人頭我雙手奉上。”李肅從袖中又拿出了一卷卷軸,遞給了薩珊。

“我是不可能簽下這東西的。”隻是看了一眼,薩珊就斷然拒絕了,這上麵寫了他和塞裏斯人合謀一起殺死沃格吉斯四世,一旦這東西泄露出去,他在帕提亞就會成為叛國者,他苦心經營的名聲就會一朝盡毀。

“好吧。”李肅輕輕歎了口氣,拿回了卷軸,他本就沒指望薩珊會在上麵簽下自己的名字,隻不過是聊以一試,若是薩珊豬油蒙了心那便最好,若是不成也無所謂。

“那麽,大教宗究竟答不答應我的條件?”李肅將那份卷軸收好後問道。

“如果我不答應,那麽閣下打算怎麽做?”薩珊有些玩味地看著李肅,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李肅的回答卻讓他很快變了臉色。

“如今我和大教宗不過三尺之近,我在大漢雖然隻是個不入流的武人,可是這近身一搏,雖說不敢必致大教宗於死地,不過大教宗也未必能活下來。”李肅回答道,他雖然隻是一個密諜司的情報頭子,可是大漢自古以來的傳統,便是文人習劍,就算是帝國的文官,那個不是練了一手四十八路的劍術,壯年者對付一兩個蟊賊並不在話下,而他在帝國陸軍大學時,便學了近身的刺殺劍術,雖不能和那些專門負責刺殺破壞的密諜司行動組成員比,可是眼下的情形與他來說,要留下薩珊的一條命並不難。

“你就不怕你和你的部下還有驛站的同伴都會死?”薩珊看著麵前一臉平靜,渾不似一個能舍身搏命的刺客的李肅,語調緩慢地問道。

“有大教宗陪葬,我們便是死也死得值了,說句實話,如今這帕提亞,大教宗撐著半壁天下,大教宗死了,我大漢便是送安清王回來也無不可。”李肅說話間,身子略微前傾了些,他這細小的動作卻是讓薩珊心裏一驚,差點就要跳將起來,呼喊部下心腹進入廳堂,不過他總是萬人之上的大人物,很快便強自鎮定了下來,雖然知道麵前的塞裏斯人的話有恭維之意,可他還是很受用。

“你就不怕我答應了會反悔。”薩珊看著李肅道,他本不該說這樣多餘的話,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而且他相信麵前的塞裏斯人會想不到這一點。

“我本想說,像大教宗這樣的人物不會做這等背信棄義的事情,不過我記得我的老師曾經說過,這世上如大教宗這樣的人物雖然比大多數人都守信,可是翻臉無情的也比比皆是,隻不過是看值不值得去做,而在我看來,大教宗還不至於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李肅回答道,和薩珊這樣的人打交道,若是表現得太差勁,不但會讓對方輕視自己,更會進而破壞整個計劃。

“說得好,這世上的事情隻看值不值得。”薩珊對於麵前的李肅,可謂是既欣賞又歎息,他平生最恨被人威脅,可就在剛才,他被這個塞裏斯人威脅了一回,可卻又偏偏對他生不出痛恨之意,反倒是希望這樣的人能在自己手下效忠。

“我很想知道,像閣下這樣的人物,在大漢有多少?”薩珊加重了大漢這兩個字的發音,如果他先前在話語中按照塞裏斯人的習慣稱呼東方帝國為大漢是某種虛假的客套,那麽現在李肅的表現卻讓他願意說這聲大漢。

“恐怕要讓大教宗失望了,在大漢,似我這樣的人實在是數不勝數。”李肅回答時,神情認真,薩珊想要不去相信,可是卻偏偏做不到。

“若閣下說的是真的,我日後取了這帕提亞,便是向大漢稱臣倒也不算辱沒。”薩珊有些語氣蕭瑟地說道,不過李肅卻沒放在心裏,似薩珊這樣的梟雄人物,這樣的話不過是一時感懷,若是當真便是愚不可及。

“閣下的條件,我答應了。”薩珊沒有再猶豫,有塞裏斯人代勞除去沃格吉斯四世,實在是再好不過,既然驛站的那些塞裏斯人不怕死,那麽就讓他們全死在王宮好了。

李肅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而他也說出了米爾達幾人藏身的地方,這是獲取對方信任必備的基礎,而他對米爾達這個老而彌堅的人物並不喜歡,盡管從個人角度來說,這個人對蘇林家族的忠誠值得他去傾佩,不過站在一名帝國軍人的立場,像這樣的帕提亞人越少越好。

片刻後,薩珊的府邸前,李肅乘上了來時的馬車,翩然而去,米爾達他們的使命已經結束了,至於接下來他們能殺死多少薩珊派去的人,不過是種安慰罷了。

“這世上又少了一個忠勇之人。”李肅唏噓著,拉上了車簾子,在另一邊是從薩珊府邸內消失在遠處的人影。

米爾達藏身的民居內,幾名蘇林家族剩餘的老家臣,合衣而臥,懷中抱著自己的彎刀,雖然東方帝國的武器精良無比,可是對他們這些一輩子用慣了彎刀的老人來說,塞裏斯人的武器並不適合自己。而這一點則注定他們不會被帝國所容,心中有所堅持的人往往都不會是背叛者,對帝國而言,不能全身心為己所用的異國人,隻有死了才是最好的,隻不過在死前要得到最大的利用。

當米爾達被屋外警示的鈴聲驚醒後,他並沒有慌亂,反而是自嘲地笑了起來,他把自己和幾個老部下的性命都賣給了塞裏斯人,隻是沒想到那麽快就要被收去了。

屋外,猜到綁著警鈴的瑣羅雅斯德教的殺手停下了腳步,既然已經驚動了對方,他們也不打算再偷襲了,而是直接明火執仗地開始進攻,一陣亂箭如急風驟雨一樣射進了屋子內。

在被四下包圍的情況裏,房內的米爾達五人隻有徒勞地等死,看著兩個老部下就這樣倒在自己麵前死去,米爾達握刀的手極緊,就算他現在後悔也沒用了,隻有他們的人頭全被砍下,外麵那些瑣羅雅斯德教的殺手才會停下來。

門被撞了開來,瑣羅雅斯德教的殺手們終於殺了進來,而他們麵對的隻是三個隻剩下半條命的老人,他們甚至連拚命的力氣都沒有,米爾達倒下時,心裏沒有再去想遠在萬裏之外的大小姐,他隻是覺得自己和四個老部下也許會死得很不值得。

五顆人頭被割了下來,裝進了匣子裏,在泰西封這座城市,每天晚上都會有人死去,米爾達他們隻是那些人中的一員而已,沒人會記得他們,就像是路邊被除去的野草一樣。

當薩珊在自己的書房裏,看到那五顆血猶未幹的人頭時,不由笑了起來,塞裏斯人的消息很準確,看上去他們就像是最誠實守信的商人一樣,不過對死去的五個人而言,那些塞裏斯人毫不猶豫地就出賣了他們,真是可悲。

“把他們的屍首一起葬了吧!”對於死去的人,即使生前在痛恨,薩珊也願意寬恕他們,因為死人不會再有威脅。

看著合上的房門,薩珊一個人坐在了椅子裏,此時夜已過半,可是他卻沒有半點睡意,他答應塞裏斯人的事情雖然不算太難辦,可是也不簡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到時如何撇清自己的關係,能夠讓塞裏斯人帶武器進入王宮的人不隻他一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