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提亞帝國,法爾斯地區邊境,李肅穿著一襲傳統的波斯長袍,站在曠野裏眺望著天邊漸漸落下的夕陽,如今帕提亞的局勢已經變得比想象中更混亂,薩珊雖然將奧斯埃羅斯二世扶上了王位,可是各地的諸侯都保持了默契,除了寥寥幾人表示了對新國王的臣服,其他人都是在觀望著。

遠方,穿著白色盔甲的法爾斯軍隊出現在了李肅的視線中,顏良和文醜還有那些忠勇的帝國軍人,不管如何帝國都不會讓他們埋骨異國他鄉,而是要把他們的遺骸接回帝國安葬。

帕佩克看著越來越近的營地,心裏也是佩服這些塞裏斯人,王宮廣場一戰,他聽他的父親說了,從始至終,麵對百倍於己的王宮禁衛軍,那些東方帝國的軍人都沒有後退過。

當帕佩克看到那些東方帝國的軍人的屍體時,也不由為之側目,他依稀可以從那些開始腐爛的屍體上辨認出他們生前經曆過如何慘烈的戰鬥,出於對這些東方帝國軍人的敬佩,他親自帶領部下護送這些屍體交還給塞裏斯人。

片刻之後,帕佩克見到了李肅,這個被父親稱讚的塞裏斯人,“我很遺憾,因為那些帕提亞人,貴國軍人的遺體已經很難辨認。”對帕佩克來說,他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帕提亞人,而是一個真正的波斯人,他矢誌要恢複的是居魯士,大流士時代波斯帝國的榮耀,而帕提亞人正是他所要打倒的。

對於帕佩克所流露出的對帝國的好感,李肅用嚴謹的禮儀回應著,和他的父親薩珊不同,帕佩克是個更傾向於軍人的存在,雖然在政治上不如薩珊老道,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是更值得拉攏的人選,隻不過李肅看著那些黑色的棺木,卻沒有半點心思去談其他事情,在稍微和帕佩克接觸之後,他將事情交給了自己的副手。

“閣下,請跟我來。”為了從帕提亞人手裏接回陣亡的帝國軍人的遺骸,李肅在自己權限內,用一千套裝備讓薩珊辦成了這件事,為此他並不感到後悔。

帕佩克看著麵前神色不苟言笑的塞裏斯人,知道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提及那些戰死的東方帝國軍人事情比較好,於是他隻是帶著部下跟了上去。

從泰西封撤出的密諜司人員們,沉默著從法爾斯士兵手中接過了那些裝著帝國軍士兵的棺木,在一陣腐爛的屍體味道中,他們親手抬起了棺木運回了自己的營地,這讓那些法爾斯士兵都是有些難以理解,他們不明白這些塞裏斯人為何不用他們的馬車將棺木運回去,而是用雙手抬回去。

李肅看著那些部下,知道他們現在憎恨著每一個安息人,即使那些法爾斯士兵和帕提亞人沒有一點關係,但是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比如仇恨。

盡管拿到了一千套裝備,可是帕佩克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塞裏斯營地裏那種壓抑的氣氛讓他感覺到即使法爾斯的每一個士兵都有這些強悍的兵甲,也難以成為和東方帝國軍人一樣的強大軍隊,這種感覺讓他覺得灰心喪氣。

帕佩克帶著部下離開了,現在不是和那些塞裏斯人談事情的好機會,還是等以後再說,他記得父親說過,塞裏斯人是不會放棄和他們的關係的。

天入夜時,擺放在營地內的一百零二具棺木都被打開了,李肅的部下們為每一名帝國軍士兵蓋上了鮮豔如血的帝國軍旗,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幹燥的木柴被堆放在了棺木邊上,李肅他們隻能帶著這些帝國軍士兵的骨灰回到帝國,雖然他們可以動用關係運送一千套兵甲來帕提亞,可是卻無法帶著那些已經開始腐爛,散發出濃重屍臭的帝國軍士兵的遺骸返回。

李肅的部下們沉默著送上了火把,雖然他們隻是密諜司的探子,可他們同樣也是帝國的軍人,“敬禮!”接過火把的李肅大聲喊了起來,他身後的二百名部下一起站直了身子,用最肅穆的姿態行了帝國的軍禮。

“顏將軍,文將軍,帶兄弟們一路走好。”李肅低喃自語間,放下了手裏的火把,刹那間巨大的火焰憑地而起,映紅了天際,迅速地吞噬著四周的黑色棺木。

每一個人都靜靜地注視著這場大火,他們都篤信那些戰死的同袍將隨著這火焰升入天空,化作軍魂永遠看著他們,庇佑大漢,庇佑帝國。

“你們就在安息的天空看著吧,總有一天,帝國的軍旗將在這裏升起,那時候就請你們護衛帝國的霸權和榮光,直到永遠。”抬頭看向天空中不斷升騰綻裂的火星,李儒低聲自語,黑暗中,被火光映照的一側臉龐看上去堅硬如鐵石一般。

三個月後,李肅回到了帝國,此時西域都護府已經將軍事力量延伸到了疏勒,沿途修建了二十六處的軍事堡壘,而從並州,幽州這些北方邊境地區征募的牧民則開始在這些新土地上紮根,他們將為駐紮的帝國軍提供後勤補給,至於那些原住民,在帝國軍的進攻下,除了歸順的三萬人外,其餘近五萬人,要麽死亡,要麽作為奴隸在西域都護府各地和其他奴隸一起修築道路,開挖河道。

“回來了就好。”看著李肅部下手中捧著的骨灰甕,就算是呂布也不由有些傷感,在西域都護府,顏良和文醜是少有地能和他切磋的人,雖然兩人打仗時隻會衝鋒陷陣,可是卻是他一向佩服的真漢子,沒想到他們兩人就這麽死在了安息,不過兩人到死都沒有給帝國軍丟臉,在安息人的王宮,當場斬殺其大王,這份功業足以彪炳千古了。

“你不回去了。”看著李肅讓部下將骨灰甕交給自己帶來的士兵,沒有和自己一起回去的意思,呂布控著赤菟到了他身邊問道。

“我們還有任務在身。”李肅的回答很簡單,隻是一句話,可是卻讓人難以忽視,沒有再多說半句話,李肅帶著他的部下依然轉身離開了,再次向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呂布看著李肅他們的背影,即使他一向性格桀驁,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密諜司的人全都是一群真男人,他們明明可以回到帝國的土地上修整以後再回去,可是他們卻始終沒有踏上帝國的土地,隻因為他們還有任務在身。

看著那些遠去的身影,呂布的目光落在顏良,文醜的骨灰甕上,忍不住仰天長嘯,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他才能揮戟策馬,橫行天下,為帝國霸業立下不世功勳,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同袍在異國孤軍戰鬥,直至最後戰死。

雒陽,西域都護府的軍報早已到了,劉宏也知道了顏良和文醜還有那一百名帝國軍士兵的死訊,盡管這一切都早是計劃好的,可他還是有些難以釋懷,讓帝國走上爭奪霸權這條道路,是他訂立的,可是最後為此流血,為此犧牲,為此戰鬥的是那些全身心信仰他的帝國軍人,而不是他這個天子。

“撫恤準備好了嗎?”劉宏看向了身邊的王越,這幾年司馬防,楊彪,荀彧這些人都被他外放出去做事了,現在在他身邊的隻剩下王越和當年幾個老人。

“樞密院已經親自派人去各地督辦了。”王越回答道,他知道天子一向最重視軍隊,可以說在帝國的軍政係統裏,天子雖然賦予了內閣省遠超樞密院和禦史台的權力,可是其實在天子內心深處,最信任的卻是一手建立的帝國軍,也隻有帝國軍會為了天子的意誌,不惜戰鬥到最後一人。

“讓樞密院去把那些戰死將士的後人帶到雒陽,朕要親自接見他們。”死者已矣,劉宏唯一能為死去的人做的就是厚待他們還活著的親人,並且給予他們最大的榮耀。

當顏良,文醜他們的骨灰甕被送回雒陽時,整個雒陽幾乎萬人空巷,劉宏雖然沒有親自出現,可是他卻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去迎靈,而帝國控製的輿論也大肆造勢,自帝國收服北方,重新吞並西域以來,帝國軍便一直顯得寂寂無聞,那些在西域的小勝仗已經無法讓有了國家民族意識的帝國百姓們滿意,自先秦大一統以來,華夏先民們留在漢人骨子裏對征服的渴望在蠢蠢欲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句話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成了每一個人耳熟能詳的兩句話。

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奴隸,更多的財富,這一切都讓生活得到改善的帝國百姓為擴張而高歌讚美,而帝國內部的利益集團也為著絲綢之路的巨大利益也不介意發動一場戰爭,將所有阻擋帝國自由貿易的國家和勢力消滅。

“報複。”這兩個帶著血腥味的字眼成了雒陽城內那些帝國大學的學生社團們自辦的報紙上出現最多的字眼,而帝國軍內部,高呼開戰的聲音也是不絕如縷,誰都渴望將安息這個大國打倒,建立屬於帝國的霸權和漢人的新秩序。但是劉宏卻依然沒有開戰的意思,他隻是在讓這股渴望戰爭的情緒變得更加熱烈,同時壓抑躁動的帝國軍這台超越整個時代的戰爭機器,他不想要一場曠日持久,消耗帝國國力的戰爭,他要一戰解決安息這個古典時代四大帝國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