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海麵上,張角乘坐的船隻是一艘羅馬式的海船,對於已經在羅馬站穩腳跟的他來說,擁有一支獨立的船隊並不是什麽難辦的事情,隻不過出於保密的考慮,他無法使用帝國建造的船隻。

自從帝國和羅馬開辟航道以來,羅馬的商人曾表示希望以重金購買帝國的船隻,不過都被以帝國所造船隻連本國需要都無法滿足的理由推脫了,和帝國的治金鑄煉技術相比,造船方麵的技術被羅馬人仿造要簡單得多。

由於劉宏將海上貿易的權利都統合在帝國商會這個半官方的巨大利益集團之內,所以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當然對於帝國本土的豪族世家來說,先進而巨大的海船本來就是他們的優勢,向羅馬人輸出造船技術等於自斷財路,即使不需要劉宏提醒,他們自己也會防範。

張角和留在羅馬的人員便是因為這一點而隻能使用羅馬式的海船在地中海上航行,不過好在地中海上,羅馬人已經航行了數百年,對於航道氣候都很熟悉,他們雇傭的羅馬水手也都是經驗老道的老手,因此倒也不必害怕出事。

夜晚,靠近耶路撒冷的海域上,張角站在船頭上,看著明月下的靜謐海麵,一臉的寧靜神情,他自從來了羅馬以後,便很少再有這樣清淨的時候。

原本曆史上張角的野心是隨著時代而孕育出來的,最後化作一股狂暴的力量,拉開了亂世的序幕,不過現在他的野心卻更多地像是秉承神明的旨意,對現在的張角來說,遠在萬裏之外的天子便是神明的化身。

“天師,該休息了。”船的主人走到了張角身後,恭敬地說道,他是一個羅馬人,屬於中下階級的那種商人,不過現在他已經皈依了道教,成了一名虔誠的信徒,當然之所以會這樣,並不隻是因為張角的個人魅力和才能,最重要的是前來羅馬的道師和學者是儒道一體傳播的,所以張角和南華在傳道的時候,對於那些並不卻乏衣食的貧民和中產階級商人,除了帶給他們宗教上的心靈撫慰,最重要的是他們可以讓這些信徒的孩子加入帝國學者所開辦的學院進行學習。

在羅馬,一直以來都是奉行精英治國的觀念,那些貴族子弟都要進入精英學校學習,然後才能得到官職,而與此相對,中下層階級的子弟能夠得到這種教育的機會便少得可憐,就如同帝國之前在孝桓皇帝的時候,原本的孝廉製便成了有權勢者可以弄虛作假的事情,當政治清明的時候,這種情況還能得到些抑製,下層出身的人民還有出頭的機會,不過可惜的是從馬爾庫斯開始起,便已經是每況愈下了。

張角在爭取這些可以維持溫飽或是小有餘財的中下層信徒時,就利用了帝國學者已經和斯多葛學派已經緊密聯合起來的優勢,利用教育在羅馬城內得到了大批中產階級的信徒。

和南華相比,長於組織的張角顯然才是帝國在羅馬傳道的核心人物,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環。轉頭看向身後的船主,張角頷首道,“我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對於信徒,張角總是顯得溫文爾雅,帶著一種親和氣質,也許從一開始的偽裝到現在十幾年下來,這樣的表情已經成了他的一種本能。

當張角回到船艙的時候,遠處的海平麵上,一艘和他們同樣大小的海船正在向他們的方向靠近著,道教在羅馬的強勢擴張已經引起了基督教的不安,這個時代的基督教正處於茁壯成長中,但是道教的出現,卻將他們發展的勢頭壓製了下去。麵對這種狀況,基督教的使徒們自然不會甘心,但是經曆過數次羅馬官方鎮壓和迫害之後,這些基督教的狂信者已經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道教的背後是一個龐大的東方帝國,而且最重要的是道教在羅馬的上層社會已經被全麵接受,更不用提現在的奧古斯都也是一位道教徒,如果貿然地選擇正麵和道教敵對,那麽很顯然基督教將遭受到殘酷的報複。

這一代的基督教領袖,保羅選擇了隱忍,同時也在暗中觀察著這個新興的,但是卻展現出強大力量的敵對宗教,當道教在羅馬上層社會廣為傳道的時候,保羅並沒有太過重視,直到道教在馬爾庫斯·奧列裏烏斯死後開始大規模向底層貧民傳道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比起被羅馬官方列為非法宗教,隻能以秘密結社的形式存在的他們來說,這些來自東方的異教徒卻可以正大光明地傳教,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們擁有龐大的財力,可以輕易地引誘那些意誌不堅定的信徒判出基督教,同時他們對於教內那些中產階級和稀少的上層信徒也有著強大的吸引了和號召力。

保羅絲毫不懷疑,如果任由這些東方的異教徒在羅馬傳教,不出十年,基督教就會隻剩下以核心信徒為主的兄弟會成員,這一百多年來,前代聖人們的努力都將化作流水,為此他是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整整一年的觀察,保羅意識到在這些東方異教徒中,被稱為大賢良師的張角才是真正的領袖,隻要殺了他,就能夠組織那些東方異教徒的擴張。

作為世人眼中隱秘教派的基督教,真正的力量並非外圍的那些傳道信徒,盡管他們現在在羅馬的信徒數量驚人,但是保羅知道,他可以依靠的隻有兄弟會的力量,作為前代教宗皮爾帕指定的繼承人,保羅有著出眾的才能,對他來說,殺死張角,最大的意義在於可以使東方帝國和羅馬人之間產生衝突,而那樣一來,道教就會遭到最大的打擊。

隨著濺起的浪花聲,五艘小船從海船上被放入水中,五十名兄弟會的基督狂信徒劃著船朝遠處海平麵上若隱若現的一點光亮駛去,從那些東方異教徒出海開始,他們就一直跟著他們後麵,等待著下手的機會。

兄弟會,基督教內的隱修派,兄弟會隻是那些不知情的市井之徒對他們的稱謂,他們的人數並不多,但都是基督教內真正的核心成員,他們被虔誠的信徒稱為教父,是真正的狂信者,同時他們由於信奉苦修和清心寡欲更能讓他們明白主的教誨,所以幾乎兄弟會的每一個成員都是苦修士,他們就像南亞次大陸上的苦行僧那樣鍛煉著自己的肉體,在羅馬官方的數次迫害下,基督教內也開始培養自己的武力,而兄弟會便是教會的王牌,除非萬不得已,教會是絕不會動用他們的力量的。

帕多看著越來越近的巨大黑影,古井無波的眼神中起了一絲漣漪,兄弟會一共隻有五百名不到的苦修士,平時最多也就是兩三人行動,像現在這樣的規模還是兄弟會建立以來的第一次,整整五十名兄弟會裏的苦修士,這樣的力量就算拿去刺殺猶太教的教宗也是綽綽有餘的力量。沒想到這一次教宗居然會讓他們來刺殺那位大賢良師。

靠近海船的時候,兄弟會的苦修士們沒有在劃動船槳,而是有著輕微起伏的海浪慢慢將他們送向了海船,不過可惜的是他們還是在靠近船體的時候,被船上的南華弟子給發現了。

張角此次出行,除了隨行保護他的偽裝成道師的帝國軍精銳,同時南華也派出了兩名弟子跟著他,雖然一行人隻有五十人,但同樣每個人都是高手,尤其是南華的兩名弟子,如果是單打獨鬥的話,不穿戴盔甲的帝國軍精銳士兵在他們麵前也隻有被宰割的份。

“什麽人?”當兄弟會的小船靠上船底的時候,守夜的那名南華子弟高喊了起來,一麵提醒著身邊的帝國軍士兵,一麵拔出了腰間的短刃,這時帶著撓鉤的繩索已經從數個方向扣住了船舷,那些兄弟會的苦修士如同敏捷的猿猴般攀爬了上來。

清冷的月光下,穿著黑色布袍的苦修士拔出了他們的短劍,在羅馬,短劍是最普及的武器,同樣也是最可怕而致命的武器,而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個中高手,除了角鬥場上的那些久經殺戮的五樁角鬥士,沒人是他們的對手。

張角從船艙裏出來的時候,甲板上已經是一片刀光劍影,那些苦修士們有備而來,而且個個都做好了殉道的準備,守夜的十名帝國軍士兵若非是軍中百裏挑一的精銳,而且南華的弟子提前發現了這些苦修士,恐怕前甲板早已失守。

被南華弟子纏上的帕多也是心驚,他沒有想到的是那些東方異教徒那麽厲害,居然靠著十一人就擋住了他們,而且他隱約看得出那些守護艙門的東方異教徒像是受過軍事訓練,他們兩個人一組,靠著彼此間親密無間的配合,居然硬生生地抵擋住了他手下的那些苦修士。

隨著水手們的醒來,整個甲板上立刻化作了地獄,雖然這些水手都是精壯的漢子,可是麵對那些苦修士,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帶你的人退下。”被護衛簇擁著的張角看著甲板上肆意刺殺水手的黑袍殺手,朝身旁臉色煞白的船主道,很顯然這些人是衝著他來的,那些水手上前隻是送死而已。

“留兩個人在我身邊,其他人上去幫忙。”張角朝身邊還剩下的十名護衛道,目光陰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