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雒陽,也別有一番風韻,不過對於城中的官宦人家來說,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當年天子有言,黃河河道工程完工之後,便會還都長安,也正是因為這句話,劉宏得到了山西地方各階層的效忠,並集合中小地主的力量迫使風光了近兩百年的山東高門在政治上向他妥協,他也因此重現了孝武皇帝之前時代,山西和山東士人統合於皇權之下的局麵。

現在,是時候兌現自己諾言的時候了,看著南宮外的綺麗雪景,身著龍袍的劉宏回頭看向被自己召集的七名宰相,如今廟堂之上,所有的重臣都是年富力強之輩,同時也全是他一手培養的肱骨心腹,而且屬於山東高門出身的宰相也僅有司馬防一人勉強算得上是。

七名宰相裏,最開心的莫過於出身山西高門的楊彪,黃河河道工程實際上去年就完工了,但是天子卻一直沒提還都長安的事情,原本山西地方都以為事情出了反複,而山東士族則為之慶幸,沒想到天子此時卻是提了出來,這時機委實選的好。

入冬前,西征的帝國軍送回了捷報,貴霜王豐蘇提婆一世被生擒,帝都富樓沙被破,這大勝的消息明發天下之後,各大報社都是撰文,認為帝國的霸業在於絲綢之路,因此這帝都若還放在雒陽,難免不妥,雖然山東士族鼓吹如今帝國道路係統便捷,長安和雒陽的區別不大,但是終究占據不了主流。

“諸位宰相,朕已決意遷都,這個冬天怕是要幸苦各位了。”相比起劉宏剛登基的時候,越發完備細致的帝國官僚係統在冬天也是有了份量不輕的工作量,而遷都涉及的事情繁多,這個冬天的帝國中央官僚係統怕是要忙得昏天暗地了。

“陛下放心,遷都之事,臣等必定竭盡全力。”楊彪自然是率先應聲,他楊家如今是山西高門在朝中的領袖人物,這遷都之事自然是最上心不過。

看到楊彪開口,其餘六名宰相也是連忙接口,反正作為帝黨核心成員,他們的利益是和天子捆綁在一起的,尤其是沮授,田豐,這兩個算是高門眼中寒門出身的宰相,對於還都長安更是沒什麽意見。

整個冬天,雒陽的官宦人家都在做著準備,收拾家中的細軟財物,派出精幹的人手先去長安購置房屋田產,既然遷都以成定局,他們也隻有順應為之,誰也不敢去忤逆天子的意思。雖然表麵上看,天子這些年垂拱而治,政務交予內閣省處置,可是明眼人哪個不曉得,內閣七宰相全是天子心腹,改革之後的中央官僚係統裏,大批啟用的中下級官僚多數都是中小地主或者平民出身,這些人全是不折不扣的帝黨,更不用說帝國商會裏各地的豪強世家,山東士族再強大,也不可能對抗整個帝國。

劉宏當政的二十多年裏,對帝國影響最大的還是對精英階層的觀念改造,至少這個時代的帝國官僚和士人目光已經看向了遼闊的世界,因為商業利益而堅定地支持海軍發展,同時更是在大力地轉入工商業。

如今的山東士族早已不複當年的力量,他們所能做的也隻是隨波逐流,跟著劉宏所營造出來的大勢前進,隨著帝國國力的強盛,和中小地主力量的興盛,原本的地域集團正在淡化,山東士族中,寒門庶族已經擺脫了依附豪門望族的局勢,他們已經被統一到了皇權的旗幟之下,剩下的所謂高門大姓沒有了往昔的影響力。

當雒陽因為遷都一事而顯得有些黯淡無光的時候,整個山西三輔一帶,卻是一派歡天喜地,關西的士族們等待這一天已經不知道等了多久,這個冬天的大雪絲毫無礙於他們的熱情,這十幾年裏,依靠著絲綢之路的興盛和天子的扶持,山西的經濟力量強勢崛起,雖然還不如很早就開始工商業化的山東,但是他們的財力卻不會遜色多少。

山西各地的商人,世家開始將資本投入到長安城中,和山東慪了近兩百年的氣,他們無時無刻不想著要壓過山東一頭,現在天子信守諾言,還都長安,他們自然要讓長安勝過雒陽,省得落了他們關西人的臉麵。

長安城附近,原本就不便宜的地價更是飆漲,不過有錢的山西各地豪強們毫不在意,甚至聯手狙擊趕來購置田產的山東高門,打算一出這百年來被山東人欺壓的一口惡氣。

長安和雒陽之間雖然相隔甚遠,而且大雪封道,不過對於已經形成體係的帝國驛站係統來說,劉宏想要知道長安的事情,即使在冬季,最長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七天。

所以,山西本土士紳和山東高門之間比拚財力的事情,劉宏很快就知道了,不過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畢竟當年山東士族對山西士族做的事情實在過分了點,棄保涼州,扔掉孝武皇帝時代所開拓的西疆,雖然最後沒有做成,但是也導致了山西地區的不斷衰敗,直到他登基以後,才使關中元氣恢複過來,雙方之間可以稱得上宿怨,這一次關於長安的地價交鋒,隻要無傷大雅,他也懶得管,更何況這一次他還能從中取得不少實利。

長安城內一處府邸內,一個穿著銀貂大衣的少女,一麵欣賞著外麵落下的雪景,一麵烤著身邊的火爐,一手執筆,計算著身邊的一堆賬簿。

“宓兒,這次可真是辛苦你了。”已經成為三輔官員的甄逸看著算賬的女兒,一臉的喜意,這些年來家族靠著天子這棵大樹,發展得很是興旺,幾個兒子也很爭氣,都是考進了帝國大學,不出意外的話,日後都能進入中樞為官,他甄家也算是半隻腳跨入高門行列了。當然最讓甄逸開心的還是小女兒甄宓,他當了官以後,本來甄家在帝國商會的地位難免要一落千丈,哪裏知道這個從小就對商業展現出天分的小女兒不知道怎麽被天子知道一直幫他處理商會內的事情,居然讓她留在商會內頂替了他的位置,而且還親自召見。

要說起來,甄逸到還真希望女兒能夠被天子看上,納入後宮,這樣甄家的地位就更加穩固,雖然天子對外戚管的嚴,可是這好處還是顯而易見的,當然最重要的是,甄逸覺得小女兒自從從宮裏回來以後,似乎就對別的男子看不上眼了。

“爹,這一次的地產收入,怕是要超過我們預期的三倍以上呢!”甄宓放下手裏的筆,看著走到自己身邊的父親,起身道。

也許是因為劉宏的緣故,這位曆史上有名的美人早出生了幾年,而且還頗有數學天賦,凡是和數字有關的事情,都難不倒她,再加上甄逸久在帝國商會,她從小耳濡目染,十四歲後幫著父親打理事物,居然成就不小,才讓劉宏起心與她一見,更是讓她頂替了父親的位置。

“這麽多?”聽到女兒的話,甄逸也不由嚇了一跳,雖然說這一次他們甄家和帝國商會其他幾家帝黨核心的成員隻是占了小頭,但是也不是個小數目了。

甄宓笑了起來,因為這一次事情完了以後,她的嫁妝可又多了不少,那樣一來的話,自己就可以進宮,嫁給天子了。這天下的少女哪個不懷春,哪個少女又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豪傑,更何況甄宓這樣的女孩。

劉宏倒是沒有想過隻是一次召見,就會讓甄宓愛上自己,雖然他知道甄宓對自己多半是因為崇拜而生愛,可是他也不是那種迂人,更何況他身為帝王,這樣的一個美女自願入宮,他也不會去拒絕。反倒是開玩笑說,什麽時候甄宓能夠成為天下最富有的人,便接她入宮。沒想到正是因為這句話,不但讓帝國商會在三年裏的業績飛漲,更是讓甄宓成了帝黨核心成員眼中的女財神,隻不過甄宓一向低調,才不為天下人所知。

看到女兒的笑意,甄逸卻是心裏一緊,這三年裏,女兒賺得錢比他過去幾十年賺得還多,他知道女兒是在給自己攢嫁妝,而且多多少少猜到一些事情,隻不過始終沒有親自確認,眼下他卻是再也按捺不住。

“宓兒,告訴爹,你什麽時候入宮。”甄逸脫口而出,說起來他心裏也是有些七上八下,要是不是他原先猜測的那般,那女兒那堪稱富可敵國的嫁妝可都便宜給別人了。

“快了。”幾乎是不假思索,沉侵在喜悅中的甄宓開口答道,直到父親大笑起來,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羞得滿臉通紅。

甄逸卻是顧不得女兒害羞,隻是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哈哈大笑起來,雖然成為外戚,甄家可能會失去一些東西,但是得到卻更加彌足珍貴,對甄逸來說,錢已經夠多,他現在唯一求的就是甄家能夠長久傳家,就如同光武中興以後的四姓小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