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官道上,帝國的輜重隊伍緩慢地前行著,坐在大車上的賈詡看著隨行的郡國兵,一臉的淡定自若,讓一旁騎馬的黃忠心裏踏實不少,總之這位看上去過於陰鷙的軍師主動提出隨輜重隊伍前行後,分兵出去的馬騰等人都是對他印象大為改觀。

賈詡其實並不像他表麵上看上去那麽輕鬆,雖然他推算出羌人設好了埋伏在等著他們,可是羌人的具體兵力和設伏地點,他心中都還沒有底,另外跟在輜重隊伍後麵三天路程的羽林軍騎兵能否騙過羌人的斥候也是個很大的問題。

隨同黃忠一起留在輜重隊伍的有兩百名羽林軍,他們擔任著全軍的斥候和騎兵主力,此外就隻剩下護送輜重的三千郡國兵部隊了,其中大多數都是臨時從三輔地區招募的百姓,隻有不到一千人曾經受到過訓練,不過也沒有經曆過戰場廝殺,同樣是一群新兵。

偵查的羽林騎兵回到了黃忠身邊,他們的臉色陰霾,這一路上被羌人摧毀的村莊日漸增多,看著那些慘不忍睹的百姓屍體,讓他們心中的怒意已經快漸漸壓製不住了。

村莊的水井裏依然被扔下了腐爛的屍首,而幹淨的水源仍在往西的方向,和黃忠一起仔細聽著的賈詡看向了自己麵前的地圖,又是往西,這些羌人究竟想幹什麽?看著越來越近的逢義山,賈詡的目光落在地圖上,忽然他的注意力被地圖上標注的一處峽穀給吸引了。

“黃將軍。”賈詡喊過了黃忠,指著地圖上的那處峽穀道,“羌人在此處設伏的可能很大,我希望能派出一支斥候隊伍前去偵查。”

黃忠沉默地點了點頭,這一路走過來,羌人的意圖很明顯了,一直再將他們往西帶,“我親自去,這裏就交給軍師了。”黃忠挑了五十名善射的羽林騎以後,將隊伍的指揮權交給了賈詡。

“入夜後再出發。”看著四周的曠野,賈詡阻止了黃忠,同時命令隊伍放緩了前進的速度。

遠處,土黃的砂礫岩後,一小隊羌人騎兵牽著馬,眺望著遠處漢人的行軍隊伍,眼裏透著幾分貪婪,他們知道漢人士兵押送的大車裏,除了裝載的糧草還有他們中每個人都渴望得到的精良兵器以及鋼鐵打造的箭支,絕不能讓段熲那個殺神得到這批物資重整旗鼓,這隊羌人騎兵中為首的中年漢子想到過去幾年內殺了無數勇士的段熲,從額頭橫貫整張臉的猙獰刀疤像條毒蟲般蠢動了起來。

“給我盯緊他們,一有異動,就立刻回來稟報。”中年漢子惡狠狠地說道,這一次西羌各部下了血本,族裏勇士盡出,打算趁著段熲後勤不繼士氣不振的時候殺了這個讓各部恐懼的殺神,隻有他死了,他們才能在夜裏睡個好覺,不必擔心哪天這個殺神帶兵殺到他們的部落,砍了他們的頭顱向雒陽的漢人天子請功。

夜幕下,黃忠帶著五十名羽林軍騎兵,牽著馬出了大營,在依稀的月光下向著兩百裏外那處名叫橋門穀的地方進發,直到走出三十裏地外,黃忠才帶著部下上馬。

兩天後,黃忠到了橋門穀,一路上他和羽林騎都是晝伏夜出,以避開可能遇到的羌人斥候。“被他說中了。”黎明的晨曦中,黃忠遠眺著寬闊的山穀內豎著各色旗幟的帳篷,喃喃自語道。

“你帶十人回去稟報。”根據羌人的帳篷數目,計算出羌人的兵力後,黃忠將畫下的穀內大致地形交給自己的副官道,他打算帶四十人繼續留下來,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捉幾個活口。

當賈詡得到黃忠部下所帶來的消息時,整支輜重隊伍已經距離山穀不到五十裏的距離,這四天裏,賈詡將隊伍的行軍速度控製在每日四十裏,走半天,休息半天。

“傳令全軍,停下紮營。”賈詡下達了軍令,他本以為羌人是打算將他們這支輜重隊伍誘入穀中,不過現在他們將軍隊駐紮在穀中,看起來是想利用騎兵優勢在平原上圍殲他們。

“將營壘建堅固點。”連續三天的反常行軍,讓一些郡國兵中的軍官明白,附近可能有羌人的叛軍,如今軍師的這道命令似乎印證了他們的猜測,他們沉默著開始指揮部下那些從未上過戰場的士兵修築起工事來,對於麾下沒見過血的士兵來說,堅固的營壘至少能讓他們在麵對羌人的騎兵部隊時多些勇氣。

看著在軍官指揮下忙碌的郡國兵,賈詡冷酷的目光裏望向了遠處的山穀,那裏有著大約兩萬左右的羌人,是己方兵力的七倍,在不占地利的平原上要依靠這些郡國兵堅守三天,一定要先聲奪人,振奮士氣,不然的話,或許羌人隻需要一次凶悍的騎兵衝鋒,就能把他們衝垮,展開一場屠殺。

入夜以後,黃忠帶著四十名羽林軍騎兵回來了,他們守了一整天,也沒有等到落單的羌人,隻能先行回來,誰都知道或許明天,兩軍就會接戰了。

召集了所有的軍官以後,賈詡指著懸掛在中軍的地圖,向並不知道內情的郡國兵軍官說出了他們目前的處境後一笑道,“羌人不懂兵法,若是他們設伏於山穀,無疑會讓我們進退兩難,可是如今他們駐紮於穀中,不過是群自恃兵多的無謀野人罷了。”

看著賈詡談笑風生,在座的軍官懸著的心放下了些,就連深知敵軍虛實的黃忠也不由佩服這位軍師的口才氣度,兩萬羌人被他說得不值一顧似的。

“大家應該還記得前幾日離開的羽林騎兵,其實他們一直都在我們身後,我們隻需在此堅守三天,到時他們自會趕到。”說到這裏,賈詡笑了起來,“等打敗羌人,在做諸位便是有功之臣,封爵賞賜是少不了的。”賈詡的話讓那些軍官都是振奮了起來,堅守三天,時間也不算太長,輜重中的廂車可以拿來布成車陣,到時靠著強弩利失,應該能抵擋住那些羌人。

“這個消息先不要告訴士兵,讓他們今夜睡個安穩覺。”賈詡環視著四周被利祿打動的軍官,將是兵之膽,隻要這些人能有堅守的信心,士兵的問題就不會太大,“明日等士兵們起來,告訴他們,作戰勇猛的,全家都不愁吃穿;臨敵怯懦的,軍法嚴懲。”

“黃將軍,這仗我們能不能贏,就全在你身上了。”軍官們各自散去了,等到帳中的人都散去,賈詡才看向黃忠道,“羌人雖然善戰,可是不懂配合,賊酋往往以勇力者充之,每戰必親臨上陣,若是能斬殺數員,當可振我軍威,弱其士氣。”

“軍師的意思,忠明白了。”黃忠沉聲應道,他知道,那些郡國兵的軍官雖被軍師一番話鼓起了士氣,可是一旦交戰,還是要靠他們這些羽林軍騎兵的戰績來鼓舞士兵。

橋門穀內,組成聯軍的四十個羌人部落的豪酋聚在了一起,這幾日漢軍輜重隊伍行軍日益緩慢,讓他們知道這隻隊伍的主將很可能已經識破了他們的計策。

“明日就進攻,隻要拿下這支輜重隊伍,我看段熲他拿什麽來和我們打。”如同賈詡所預料的那般,駐紮在逢義山的段熲確實陷入了困境,得到喘息機會的羌人叛軍再次聚集了西羌各部近十萬的大軍,和段熲對峙著,這次橋門穀的兩萬人就是專門來斷絕段熲後勤補給的。

北宮晟大喝著,這一次兩萬人的大軍裏,他的部隊占了四千,按照羌人的規矩,他就是大首領,統率全軍,他看著帳中的其他三十九人,負手轉了一圈後道,“明日,誰願意率先出戰?”

隨著北宮晟的問話,幾個小部落的豪酋都是起身爭搶,隻有搶到了這先鋒軍的位置,日後分東西時,他們這些小部落才能多得多一些好處。

“塔裏木,明天這一仗,你先上吧!”北宮晟並沒有理會那幾個小部落的豪酋,而是看向了一角臉上刀疤猙獰的中年漢子道,塔裏木是這一次出征士兵裏最勇猛的人,也隻有他是唯一從段熲那個殺神手裏活著回來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一向和自己作對。

“遵大首領的命令。”塔裏木安靜地回答道,他知道北宮晟這個讀了幾年漢人的書就自以為高人一等的野心家一直想吞並自己的部落,這一次怕是想借著這些漢軍之手來削弱自己的實力,明日出戰,恐怕他不會派其他人助陣,不過也無所謂,不過是區區三千漢軍中最沒用的郡國兵而已,他塔裏木和手下的兩千勇士會讓北宮晟知道,他今天這個決定是多麽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