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北,一萬涼州士兵的駐營地毗鄰北軍五營,彼此之間,出了營門就能見麵,不過雙方顯然都互不服氣,雖然沒有發生過爭鬥,但是平時兩軍訓練時,都是暗中較勁,北軍五營本以為能穩勝涼州士兵,但是沒有想到不過三個月時間,涼州士兵的軍姿和隊列比他們還齊整,尤其更透著一股子肅殺的氣息。

被涼州士兵激起爭勝心的北軍五營士兵也比以前更加拚命地訓練,每次有百姓經過兩軍駐營地時,聽著那幾乎撕裂天空的喊殺聲,都是給駭得臉色發白,都不知道如今國家太平,這些士兵這麽殺氣騰騰地想幹什麽。

劉宏並沒有對軍隊的訓練提出太多改變,隻是給了些鍛煉體能和格鬥的技巧,至於其他的訓練依舊按照傳統進行。目前雒陽隻有三萬軍隊駐紮,但可以算是整個帝國軍隊的精華,不過整體的識字率並不高,劉宏打算將這三萬士兵作為以後軍隊的骨幹,向他們灌輸軍事霸權主義,培養成堅定擁護擴張領土的中下級軍官。

因為天子的命令,結束軍事訓練的涼州士兵以及北軍五營士兵每天晚上都要聚集在營帳裏,跟天子派來的太學生識字,由於天子發明了訓讀這種注音認字法,對太學生來說教導這些士兵認識三千多個常用字也不算太吃力,而且這些士兵的學習熱情也讓他們頗有一種滿足感。大半年下來,三萬士兵幾乎都認識了近兩千個常用字,也能給家人寫封比較通順的家書。

軍帳裏,董卓捧著被細柳營的少年稱為‘皇道派’的天子學說,認真地讀著,自從來到雒陽後,他和涼州軍的軍官們被天子一番勉勵後,就經常讀書,以免被那些山東士人笑話,現在走出去倒也沒人再說他們是粗鄙的武人。放下書卷,董卓忽然想起了幾天前進宮拜謁天子時看到的那位宮中女官,心裏有些浮躁。

建章宮內,郭喜趨步到了天子身邊,小聲稟報了幾個宮人報上的事。聽完以後,劉宏一笑,董卓倒是本色不改,遇到喜歡的女子,連旁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意思。

“派人去董卓府邸,就說朕賜婚於他,讓他準備聘禮,把那名宮人(普通大齡宮女,**民莫憤。)娶了。”劉宏對女色並不在意,而且那名宮人女官也二十多歲了,過幾年就會被遣出宮去,既然董卓有意,他也樂得成人之美,更何況董卓在涼州老家的妻子幾年前就過世了,如今也是孑然一身。

“喏!”郭喜退了出去,向天子稟報宮內大大小小的事情是他的職責,至於如何處置,則由天子做主。自從天子大幅裁汰宮內人員後,就時常賞賜宮內留用的宦官供暖,又嚴懲杖斃了幾個不安分的人,現在整個皇宮內都是效忠天子的耳目,沒有什麽事可以瞞過天子。

傍晚,擔任校尉之職的董卓離開營地,打算和幾個同僚一起去喝酒時,卻看見宮內派來的宦官正自喊他,於是連忙上前,以為天子召他入宮有事。

“恭喜董校尉,得蒙天子賜婚,回家可得好生準備婚事,馬虎不得!”來的宦官堆著笑臉道,接著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了董卓聽。

“仲穎,你這回可得好好拜謝天子!”董卓邊上的幾個同僚都是大聲笑了起來,說起來天子對他們這些武人真是沒說的,月月軍餉足額發放不說,每三天便有酒肉賜下,還派人教他們識字念書,如今他們麾下的士兵和北軍五營那些人一天到晚想著上戰場打仗以報天子之恩。

“那是自然!”董卓也笑了起來,說著就從懷裏摸出幾枚大錢給前來的宦官,不過卻給拒絕了。

“董校尉,天子說過,你們的錢那都是拿命換來的,拿了那是要給天子趕出宮的,你的好意心領了。”一禮後,來的宦官回宮赴旨了,天子立下的規矩,他可不敢觸犯。

宦官走後,一幫涼州的軍官都是吵著要董卓請喝喜酒,董卓自是滿口答應,以前他在涼州時,每有賞賜大多都是發給麾下得不到賞賜的士兵,不過如今天子厚待士兵,他上雒時得到的賞賜和這大半年的軍俸倒是都留了下來,除了和同僚喝酒用掉些,其他都還剩著。當夜沒有當值的涼州軍官們聚在一起,恭喜董卓得蒙天子賜婚,一直鬧到很晚,才讓董卓歸家。

夜裏,董卓讓管家算了算家裏的財物,暗自慶幸平時的訓練夠緊,再加上天子讓他多讀書,自己才沒有空向以前一樣有了軍餉就胡亂揮霍掉,不然可是沒錢下聘禮,那人可就丟大了。

董卓成婚當日,劉宏隻是派人送了些賞賜過去,對他來說這樁賜婚不過是隨手之舉,雖說山東士人對此事頗有微詞,不過天子隻是賜一名宮女給山西武人,其他也沒別的什麽,他們也不好說太多話。

建章宮,大榻之上,劉宏和皇甫規討論著對東羌各部進行騷擾的可能,現在涼州和並州一帶,由於補給充足,軍餉足額按時發放,段熲和張奐的部隊士氣很高,已經數次請願出戰了。

“陛下,老臣以為,騷擾可行,隻是不應由朝廷出麵,倒是可以讓投效朝廷的胡人部落發兵劫掠東羌各地,讓我軍守著邊關即可,若是東羌派人追擊,自然不必跟他們客氣。”

“太尉和朕倒是不謀而合了!”劉宏看向地圖上和羌人雜居的氐人地方道,“如今白馬氐派人向護羌校尉請求同月氏胡一樣,朕打算讓他們去打東羌,哪個部落功勞最大,誰就是白馬侯。”

“陛下此計甚妙,白馬氐各部加起來兵馬也有三萬,若是對東羌突然發難,也能讓東羌吃個大虧。”皇甫規點了點頭,東羌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要邊境太平,就非得徹底剿滅不可。

“太尉,除了這件事,朕想請你去細柳營講學,傳授用兵之道。”說完對東羌的處置後,劉宏朝皇甫規道,雖說從實績來說,帝國三大名將中,皇甫規不是最強,但是他涵養深厚,用來教授學問最好不過。

對於天子的提議,皇甫規自然沒有異議,他以前也曾在地方上教授學生,不過卻是以經學為主,至於用兵之道,他也最多教給家族子弟,外人是萬萬不敢私傳的,多少有些遺憾。

又討論了一些軍事上的問題後,劉宏才讓皇甫規離開,接著開始按照慣例分析目前的局勢,現在帝國的政局平穩,朝會上的三派勢力保持著均勢,嚴格意義上來說,南宮官署裏的寒門官僚算是新豪強,他們中不少人在孝桓皇帝時期依附宦官集團,不過在他鏟除宦官時,果斷的投靠了過來,事實上帝國的豪強階級一直在變化著,如今的山東士族高門也不過是最近五十年裏才興盛起來,真正威脅到帝國的是地方豪強,不管雒陽,司隸地區的豪強如何變化,都隻是內部的政治角力,隻要新上台的勢力不觸及到整個地方豪強階級的利益,就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夜晚,結束大風聚會的曹操在距離營門三條街外的地方,警覺了起來,手按在了劍柄上,環視著遠處的陰影,幾個黑衣蒙麵人跳了出來,各自手執棍棒,看著這些人,曹操笑了起來,“是袁術叫你們來的吧!”

曹操的話讓幾個蒙麵的黑衣人怔了怔,似乎被說破了一樣,惱羞成怒之下,立刻拿著棍棒衝向曹操,拔劍出鞘,曹操冷笑著,欺身而進,大風裏王越時常教他們劍術,對付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小賊,倒有些殺雞用牛刀了。

兔起鶻落間,一個人就被曹操砍翻在地,捂著受傷的地方嚎叫了起來,其他幾個人都是沒想到曹操下手這般狠,拚著挨他們幾棍,就廢了一個,想到這裏,他們都是心頭寒了一下,這錢財雖好,可是也要有命來用,這麽一想幾個人立刻遲疑了起來。

“還不滾!”曹操喝道,隨著他這一聲喊,那幾個黑衣人愣了愣,連忙架起受傷的同伴逃了。

看著幾人消失在黑暗中,過了很久,曹操才靠著牆坐了下來,剛才他挨得幾棍也是極重,一直都是強撐著,才把那些人給唬走。

“曹阿瞞,我還以為你真那麽厲害呢,原來也不過是嚇唬人的。”暗處,袁術和幾個跟班走了出來,一臉的戲謔,他雇了幾個街頭的流氓暗算曹操,本就沒想傷他的性命,不過是想折辱他一番。

“這種不入流的事情也隻有你幹得出來!”靠著牆,曹操朝自己走來的袁術不屑的道。

“這一回怎麽沒跟我哥哥一起回營,難道給我哥哥拋棄了!”袁術從跟班手裏拿過木棍,臉上抽搐著笑容,看上去讓人說不出的厭惡,手裏的棍子重重的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