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看著被自己動作驚醒的少女慌張地要起來,劉宏按住了她,“你昨天累壞了,多睡一會兒!”說完,站了起來。對一直都是孑身一人的劉宏來說,這個成為自己妻子的少女讓他沉寂已久的心有了些渴望,不過很快他擯棄了這種念頭,披上衣服離開了。

看著劉宏消失在不遠處的逆光裏,宋玉容回想著剛才自己剛才看到他的嘴角那抹轉瞬即逝的彎弧,抱著被裘,蹙眉喃喃自語了起來,“他笑了,是在對我笑嗎……”

劉宏並不知道成為自己妻子的少女在他走後並沒有睡著,而是為他那模糊的表情煩惱著,一點都不像個母儀天下的皇後。微明的天色裏,劉宏深呼吸之後,開始繞著自己的寢宮跑了起來,而王越依然如往常一樣在跟在他後麵,一起的還有幾名貼身侍衛。

王越看著天子忽慢忽快的身影,心裏想著天子如今的武藝到了什麽地步,一年前天子就能和自己互拚百餘劍而不落下風,若是不論力量的話,恐怕技巧已不在自己之下。

半個時辰後,當劉宏用木劍和王越較量時,王越發覺天子的腕力似乎又加強了,出劍也比以前更加淩厲,估計再過一兩年就能完全與自己戰平。

雙劍交擊後,劉宏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輸了,將劍交給一旁的宦官後,他朝王越道,“你的劍術比以前更強了。”讓王越猛然醒悟,其實如果拋除力量不論,在招式變化上其實與自己是對等的,這幾年中他從天子身上學到的用劍技巧也不少。

看到遠處在宮人簇擁下,不知道等了自己多久的少女,劉宏朝她走了過去,看著她見到自己後露出的笑容,心裏忽然有種隱約地從沒有過的幸福感覺。

“不是讓你多睡一會兒,怎麽跑來了!”看著臉上依然有些倦容的少女,劉宏的聲音不似平時那般冰冷,而是有了些淡淡的暖意。

“我!妾……”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的宋玉容沒想到自己一開口就說錯了,改了‘妾’字後,看到已經走到麵前的劉宏,再次習慣性地低下了頭,心裏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沒外人的時候就用我吧!”劉宏看著麵前的少女,開口道,他有時也用這個稱呼。

“陛下,國家有國家的製度,豈能因為妾而改。”宋玉容抬起了頭,雖然聲音還是很輕,聽上去也有些磕絆,可她還是把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這話是誰教你說的?”看著麵前一臉認真卻又臉頰緋紅的少女,劉宏有些錯愕地問道。

“沒……沒有人教妾!”想到冊封大典前那些教自己規矩的老宮人,宋玉容看著麵前臉上看不出表情的劉宏,有些結巴地道,“這是妾的本分!”

“你說得對!”劉宏當然知道麵前少女的這些話多半是掖庭宮的女官以前教的,不過他還是順著她的話說道,心裏明白她是害怕自己會處罰那些人。

“趙忠,你以後跟著皇後!”看著麵前善良得就如同一汪泉水的少女,劉宏生怕自己不在時,她就算被人欺負了也不跟自己吭聲,把趙忠派到了她身邊。

“喏!”趙忠應聲道,站到了皇後身邊,他當然知道後宮的嬪妃們勾心鬥角有多厲害,明白天子把自己派到皇後身邊的用意。

朝會散去後,尚書台內,看著似乎有些變化的天子,司馬防等人都是說不上來那種感覺,隻是覺得天子盡管依舊漠然,但是似乎少了幾分冷意。

現在的尚書台內,各地送上的公文都會分門別類,交由不同的人批閱,除了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需要天子親自決定,大多數時候都是由司馬防,楊彪等人擔起各地的政務,最後交給天子禦覽;如此一來,效率提高了不少。

對於各地的政務,劉宏已不用太過操心,隨著雒陽的權威日漲,目前地方上的官吏做事都算盡心,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隻要他們別做得太過分就行,此時還沒到大規模整頓吏治的時候。

建寧四年,各地郡縣一些適宜種植水稻的地方都開始播種從日南帶回的一種據說能夠一年三熟的稻種,配合著近兩年漸漸普及的一些新農具和新的耕作法,尚書台對今年的糧食產量做出了樂觀的估計。

從年初開始,雒陽和司隸地區開始興起了一股傳言,那就是上天對如今奢侈虛矯的風氣震怒,要示下懲罰,大多數人都將信將疑,而朝中百官也為這傳言在朝會上提及,結果自太平道建立後就沒再說過有關宗教事情的天子居然表示他也得到了上天的示警,頓時朝野嘩然,不過隨後天子冊封皇後,衝淡了這件事的影響。隻是誰都想不到,天子大婚後的第二天就通過尚書台發詔,要各地官員動員百姓在癸卯日外出避禍。

這一道詔令讓帝國上下的官僚都是難以理解,在他們看來這種事情應該交給由朝廷控製的太平道去做,若是癸卯日什麽都沒發生,不但天子本人的聲譽要受到損害,好不容易恢複威信的朝廷也會陷入被動。

盡管陳蕃和胡廣等人都是力諫,但是天子卻是鐵了心要將這道詔令發下去,最後在朝會上,陳蕃第一次語言激烈地和天子卯上了,最後天子征詢了鄭玄和欽天監的看法,他們是根據一些征兆判斷出河東一帶可能會發生地震,隻是不能肯定,以及預測確切時間。最後詔令還是在天子的堅持下發往了各地,不過用辭卻是欽天監預測出癸卯日將發生地震,要各地做好準備。

朝廷正式下發的詔令頓時讓人們恐慌起來,但是也有不少人打算等著看笑話,認為欽天監根本是在胡扯,這幾年風調雨順的,怎麽可能發生地震。

癸卯日,跟天子別氣的陳蕃待在家裏,在讖緯流行的大環境下,陳蕃和大多數士人一樣對神鬼之事都是抱著‘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的態度,他並不反對天子發布消息讓百姓做準備,但是天子既然建了太平道,就該讓太平道去傳播這個消息,而不是拿朝廷來下達這種詔令。

就在陳蕃喝茶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了一陣晃動,手裏茶杯中茶水也晃了出來,刹那間他的臉色變了,真地發生地震了,與此同時欽天監內的地動儀,代表著東南方向的龍嘴裏也吐出了龍珠。

建寧四年,二月癸卯日,地震,海水溢,河水清。這是事後的記載。幾天後,各地就有飛騎來雒陽報告,司隸各地和冀州東部地震最為嚴重,不過好在此前已經發了詔令,再加上是白天地震,死得人並不多,隻是房子塌了不少。

朝廷立刻動員了起來,劉宏親自坐鎮尚書台,一道接著一道的詔書不斷下發,而各地送來的受損報告也不斷匯聚向南宮,而雒陽的駐軍也是出動了大半,前往受災最重的司隸和冀州東部維持秩序,同時派遣了大量的禦史,以防止地方官吏有不法之行,激起民變。一個月後,當災情被控製後,人們才回過神來,想起朝廷此前的詔令和傳言,都是心裏後怕。

借著這件事,朝廷的威信越發隆盛,各地的豪強們對於皇權都是心生畏懼,而太平道則失去了這個絕佳的機會,對張角來說,如果天子讓太平道來散播癸卯日地震的消息,那麽信徒擴展將更加快速。

劉宏並不想出現不受控製的宗教,因此他寧可以朝廷的名義來下發詔令,而不是讓張角來做這件事情,雖然那樣他的威望會比現在更高,但是他並不希望如此,太平道從一開始就被他定位為在現階段安撫民眾的輔助機構,等到帝國安定以後,他會將太平道進行拆分,以避免獨大。

夜晚,回到建章宮的劉宏疲累地躺在了床榻上,看著幾天以來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連衣服都沒脫就睡著的他,醒過來的宋玉容阻止了一旁的宮人,讓她們退了下去,自己輕輕地替他脫去了衣裳,蓋上被裘後,縮在了他的懷裏,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