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大堂內,氣氛陡然熱烈了起來,隨著開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擂台上,而二樓雅間內的富家子弟也都是看向了擂台正中,整座酒樓內,除了劉宏一個人在彷若無人般地飲茶之外,就隻有坐於角落的賈詡同樣沒有受到影響。

感覺到一種熟悉的目光掃過自己,賈詡警覺地抬起頭,接著他便看到了天子穿著一身常服,正坐在正對擂台的前排座席裏,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可是賈詡知道天子一定知道自己,隻是沒有和他碰麵的打算。

擂台上,主持打擂的人請上了昨日的擂主,一個身高九尺餘的匈奴大漢,此時正是初冬下了第一場雪的時節,天氣寒冷,可那匈奴大漢卻是隻穿了一襲短衫,露出了鋼鐵般的賁壯肌肉,臉上一道刀疤從右眼橫貫而下,斜過整張臉,讓本就眉目凶悍的他看上去更添幾分戾氣。

聽著旁邊一些江湖遊俠的私語,劉宏才知道這個匈奴大漢名字叫田野,本是豪強家的奴婢,後來出錢贖了自己,在雒陽幾個倉庫靠賣力為生,後來知道了這英雄擂,一個月裏總是會來打三天擂,自己給自己下注,賺到的錢則全部換酒喝,因為他是匈奴人,所以盡管人們知道他很厲害,但是依然會買他輸。

看著站在擂台上的田野,劉宏飲下一口茶,心裏有些意外,這個匈奴人的眼神和他凶悍的外表一點也不相稱。此時已經有人上擂了,四周的人紛紛下注,劉宏朝身旁的王越道,“去跟下注的人說,我出十斤黃金買田野勝。”

很快當樓內負責收注的人報出有人出十斤黃金買田野勝,人們都是大為意外,尤其二樓的那些富家子弟極為不忿,都是紛紛看向正廳大樓內安之泰然的劉宏,一起下注買這個匈奴蠻子輸。

看到二樓的那群富家子弟似乎看不慣自己買田野這個匈奴人勝,劉宏笑了起來,既然這些人跟錢過不去,他也不必客氣。

擂台上,田野看著下重金買自己贏的劉宏,目中有幾分感激,他的父親是匈奴人,延熹年間因為兵禍成了漢人的奴婢,而他的母親則是漢人,從小他就被人罵做匈奴雜種,但他卻從未見過自己出生前就死去的父親,盡管心裏一直把自己當成漢人,可是他始終難以被身邊的漢人認同。

看著擂台上的田野,曹操似乎有些明白天子以前常說的那個問題,帝國的人們,其實是從骨子裏看不起這些胡人的,所謂的‘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隻是一句空話,可胡人是殺不光的,就像北匈奴跨了,又有鮮卑人一樣,帝國沒有能力在浩瀚如海的大草原裏裏大海撈針般地消滅每一支胡人部落,‘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消滅胡人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他們變成漢人,就像當年秦國消滅戎狄那樣。

擂台上,比武開始了,田野看著麵前身高七尺的對手,想到台下買自己贏的公子,猛地踏步,一拳打了出去,他的拳速極快,快到台下的人還未看清楚,就隻見到上台打擂的人被一拳放倒在了地上。

劉宏的目光認真起來,他想起了自己過去那段打黑拳的日子,這個田野的實力在他以前曾經麵對的對手裏徒手格鬥的能力可以排進前十,剛才那一拳若是他的估算不差,不過是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出拳(注:頂尖的特種兵能在1/1200秒內出手),在這種壓倒性的爆發力麵前,普通人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愣愣地看著擂台上似乎根本沒有動過的田野,不知道這個匈奴人究竟是怎麽了,一上來出手就那麽猛。

“是他贏了,繼續下一場。”看到擂台上主持打擂的人呆呆地站著,劉宏開口道,這時其他人才回過神來,紛紛看向他。

“田野勝!”擂台上的人大聲道,接著再次看向在正廳大堂裏的眾人,“有誰願意上擂?”

看到台下的劉宏朝自己點了點頭,田野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人認同,居然扯掉衣服朝台下的人擂著胸膛,大聲咆哮起來,看得曹操皺了皺眉,這個匈奴人太無禮了,不過他一旁的袁紹似乎能理解這個匈奴人,那種一個人的孤獨滋味他也嚐過。

田野的舉動頓時激怒了整個樓內的人,二樓的富家子弟們憤怒了,其中一人起身道,“誰贏了這個匈奴蠻子,我給他一萬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對手還是一個匈奴蠻子,正廳大堂裏,很快便有人應聲而出,是條八尺多高的大漢,身形魁梧,這時二樓那個出錢的富家子弟挑釁地朝劉宏看了一眼。

“大膽!”曹操和袁紹騰地一下子從座席裏站了起來,手按在了劍柄上,這時劉宏喊住了他們,“都坐下,何必和螻蟻計較!”

劉宏甚至沒有抬頭看二樓一眼,隻是朝王越道,“繼續壓田野勝!送上門的錢沒有理由不收。”

曹操和袁紹狠狠地瞪了一眼樓上的富家子弟,坐了回去,若不是天子在這裏,他們今天非教訓一下這幾個不開眼的東西。

酒樓裏,氣氛頓時熱絡了起來,那些江湖上混的遊俠們最愛湊的便是熱鬧,現在一樓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和樓上的富家子弟們卯上了,都是大聲嚷嚷了起來。

擂台上,田野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對手,原本沒有戾氣的眼神也變得凶悍起來,第一次有人認可他,他絕不能讓那個公子失望,所以他要贏。

隨著擂台下的金鍾聲響起,台上的兩人交手了,田野依然率先搶攻,他的速度和爆發力都堪稱恐怖,和他龐大的身軀完全不符,而他的對手高估了自己的力量,選擇和田野硬撼,結果隻是三合不到,就被打下了擂台。

劉宏的心思並沒有放在擂台上,現在整個酒樓裏除了他,能和田野一戰的就隻有王越和那個中年大漢了。仿佛化身為陰影的賈詡看著擂台上仰天長嘯的田野,眼裏露出了幾分興趣,這個匈奴人如果可以培養為死士,說不定有機會殺了檀石槐這個鮮卑雄主。

就在賈詡猜測著天子是不是和自己有一樣想法的時候,二樓的富家子弟們臉色很難看,至少他們覺得自己被田野這個匈奴蠻子和劉宏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陌生人羞辱了,若不是知道英雄樓背景很深,他們幾乎就要當場發飆。

“我出十萬錢!誰給我打死這個匈奴蠻子。”富家子弟裏,一個人朝樓下大喊了起來,可是這時候大多數人已經意識到田野這個匈奴人以前打擂的時候,都留了手。

“瞪什麽,不知禮數的蠻子!”那個富家子弟恨恨道,說著望向擂台上盯著自己,眼睛血紅的田野唾了口唾沫。

“難道我大漢無人了嗎!”見到沒人應聲,那個富家子弟大聲道。

曹操雖不喜胡人,可是此刻也覺得這個富家子弟實在是無理取鬧了些,當年孝武皇帝時候的匈奴休屠王太子金日磾及其家族世代忠於帝國,後來成了漢人中的名門望族,可見匈奴人的確是能如天子所說成為漢人,並不是個個匈奴人都是蠻子。

童淵本來並不想出手,而且他也覺得那個富家子弟委實無禮,可是那句“難道我大漢無人了嗎!”卻讓他如鯁在喉,而且田野的身手也讓他起了較量之意。

看到有人走上擂台,二樓的那名富家子弟大聲道,“打死那個匈奴蠻子,我……”可是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童淵的眼神嚇住了。

“我隻想與這位兄台公平較技,不想被錢汙了我等武人之名。”童淵朝二樓的富家子弟們高聲道,眼神淩厲,竟是沒人敢與他對視。

“有些意思了!”看著擂台上慷慨而言的童淵,劉宏端起茶盞,淺飲了一口,接著看向得了消息趕來的劉勝(劉福之子),在他自己到了身邊後道,“讓你的人撤了盤口。”

很快,主持擂台的人便高聲朝田野和童淵道,“東家有話,兩位這一場不開盤口,為公平起見,一刻後再行比試。”

“正該如此。”童淵應聲道,接著便下了擂台。田野看著他的背影,眼裏有了幾分敬重。接著他也下了擂台,不過卻走向了劉宏所在的座席。

“剛才多謝公子!”田野抱拳道,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旁人敬他一分,他便回敬十分,這些年來,除了寥寥幾人,還沒有如劉宏這樣的大人物正眼瞧過他。

“不介意的話,就坐這裏休息吧!”隨著劉宏的話,一旁的劉勝飛快地讓人上了座席,田野遲疑了一下,最後坐了下來,讓曹操吃了一驚,這個匈奴人的坐姿很標準,若非衣冠不整,幾乎和漢人沒有什麽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