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傳往了上穀郡,劉睿他們所在的地方正在上穀郡所屬的長城軍事轄區內,在上穀郡派人來核查確認他們的身份之前,他和袁紹還有那些蒙兀人一起受到了帝國士兵的監視。

戍守這一段長城的屯長倒是沒有懷疑他們,隻是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對於那些蒙兀人,看在兩人的麵子上,他也沒讓士兵為難他們,反倒是給他們送了些糧草。

對於蒙兀人來說,雖然自由受到了一定限製,可是那些穿著精良鐵甲的士兵倒不像草原上那些大部落一樣凶神惡煞,讓他們心裏稍稍安心,而在得到了帝國士兵給他們的糧草和一口鐵鍋後,他們完全放下了心,而這時不再裝扮啞巴的劉睿則繼續借著天神的名義安撫他們,不管怎麽說,蒙兀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當上穀郡的曹操得到邊關送來的消息以後,幾乎是立刻帶著上穀郡的帝國軍隊,往邊關而去,他迫不及待地要去見自己的好友,他要知道過去三個多月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邊關,袁紹拖著兩條有些遲緩的腿在城牆上眺望著白茫茫的雪原,在高柳的日子,他對草原和胡人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龐大的草原其實養不活太多的人,不管哪個部落崛起,人口增加,必然會向帝國侵略,胡人從小生活的環境讓他們養成了殘忍的習性,想要讓草原長治久安,就必須改變他們生活的環境。

盡管在雒陽時,袁紹和其他人一樣認為對付草原,屠殺政策是最有效的手段,現在想來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太過簡單了,難怪每次爭論屠殺政策的時候,天子從不表示任何意見。

袁紹知道天子心裏一定有著一個對草原的全盤計劃,現在他隱約可以猜到一點,因為草原有著一個致命的缺陷,他們沒有屬於自己的文化,不管是匈奴,還是鮮卑,他們從不是一個真正的國家,他們隻是依靠著武力將草原上的部落聚集起來,一旦他們衰弱,就會有其他部落來取代他們。

“本初!”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袁紹身後響起,當他回頭時,看到了自己的好友大步朝自己走了過來。

“孟德!”袁紹愣了愣後,看著曹操,大笑了起來,心中充滿暖意。

袁紹隨著曹操下了城牆,和劉睿一起將這段日子的事情都告訴了曹操,當聽到袁紹在高柳狠狠射了一箭的檀石槐,曹操叫起好來。

“本初,你可算得上是心如鐵石了。”想到那個被袁紹射死的鮮卑公主,曹操替袁紹倒了酒後笑道。

“我也沒想到檀石槐這般心狠,居然拿親生女兒做擋箭牌。”想到死在自己手中的如花少女,袁紹歎道,接著喝幹了杯中的酒液,他心中並無愧意,隻是有些惋惜罷了。

“這種人本就是豺狼心性。”一旁的劉睿想到死去的柳屯長等人,沉聲道。

“好了,不說檀石槐這賊酋,來,喝酒!”曹操讓一旁的士兵給兩人滿上了酒,這幾個月裏他為著好友的事情苦悶得很,如今袁紹歸來,而立下了天大的功勞,當然要好好慶賀一番。

“孟德,我母親可好?”袁紹看著麵前清冽的酒液,想起遠在雒陽的母親,有些遲疑地問道,當年李陵的故事讓他心裏一直壓著一塊大石,盡管他早已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而且做了準備,可是他還是希望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樣。

“很好。”看著躑躅的袁紹,曹操放下酒道,“當時你假意投敵的消息傳回雒陽,朝會上那些大臣都說要治你的罪,天子沒有答應。”

“你母親因為這件事而憂思成疾,若無陛下派人看護,早已……”曹操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後道,“說起來,本初你回雒陽以後,真該好好謝謝陛下。”他知道袁紹事母至孝,若是他母親真因為他的假意投敵之舉而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恐怕他一輩子都會鬱鬱不安。

“陛下的大恩,我唯有以死報之。”對袁紹來說,心裏的大石終於落下了,想到天子對自己的相信,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本初有件事事我得告訴你。”看著如釋重負的袁紹,想到他的父親袁逢,曹操猶豫了一下後將事情說了出來,“你父親因為你假意投敵之事而辭去官職,離開雒陽的時候,宣布和你斷絕父子關係,不過你這次回來,隻要將事情稟明……”

“我本就離開了袁家。”袁紹知道曹操的意思,自己這次立了大功,天子到時定然會厚賞於他,父親肯定會讓他重回袁家。

“我隻想憑自己的雙手獲取功業。”袁紹喝下杯中的酒後,沉默了一會,“我不想去爭什麽!”

“說得好,大丈夫自當憑本事封侯,靠家族的餘蔭不算什麽!”曹操朝袁紹大聲道,然後和劉睿一起朝他敬起酒來。

數日後,曹操一行人啟程前往上穀郡,隨行的還有蒙兀人,他對劉睿口中的蒙兀人所蓄養的馬匹很感興趣,帝國目前騎兵所使用的馬匹消耗的口糧是個不小的負擔,雖然這幾年幽州,並州,涼州,在天子的命令下種植了紫花苜宿和麥草的一些據說是可以替代精料的牧草,不過目前規模還不夠。

蒙兀人倒是歡天喜地地跟著曹操他們上路,對他們來說,可以得到一塊沒有人跟他們爭搶的草原,而且蓄養的牛羊可以換到各種東西,簡直比他們預想中的還要好。

在上穀郡,看到歸來的袁紹,親衛參軍營的人都是慚愧不已,他們沒有相信自己的同袍,都是紛紛上前向他告罪。袁紹並不以為意,他知道若是自己站在他們的立場,也和他們一樣,對他來說,隻要天子相信自己,生死相交的好友相信自己就夠了。

護烏丸校尉盧植在幽州很快得到了曹操送來的消息,此時冬季已快過去,他立刻派人去了烏丸各部,讓他們確認鮮卑所發生的事情,結果在等待半個多月後,他得到了烏丸人快馬送回的消息,檀石槐受了重傷,如今鮮卑各部大人都在觀望,而宇文莫槐則擁兵自重,一整個冬天雙方都沒有交戰,但是可以預見的是這場鮮卑的內戰遲早會爆發。

盧植立刻寫了奏章加急送往了雒陽,他雖在幽州,可是帝國內部的變革他也知道一些,如今帝國以工代賑,同時變相從豪強手裏購買糧食進行運河開發,安置流民,現在需要的便是一個太平的邊關環境,眼下鮮卑人的這場內亂就是一個能好好利用的機會。

十天後,雒陽。南宮尚書台,劉宏看到了盧植的奏章,當看完以後,他神情振奮了起來,袁紹果然沒有辜負他,鮮卑人這一亂,起碼為他爭取了兩年時間,隻要善加利用,還可以爭取更多的時間。

看到天子從案幾前站立起來,一臉的喜色,楊彪和陰龔等人都是不解,自從胡廣,陳蕃大人兩位大人去了後,他們還沒有看到天子這麽高興過。

“文先,你給大家念念。”看到楊彪等人目光裏露出的詫異,劉宏冷靜了下來,隻是那股喜意卻從眉角眼梢裏透出來,讓人一看就知道。

接過護烏丸校尉盧植送來的奏章,楊彪心裏想難道是檀石槐這個鮮卑大王死了,讓天子那麽高興,不過當他讀著上麵的內容,讀到袁紹的壯舉時,聲調不由高昂了起來,尚書台內也爆發出了一陣驚呼。

“詔,太尉,中壘校尉即刻進宮,同時向天下昭告此事,陰龔你和人商議一下,看看給袁紹什麽樣的封賞合適。”劉宏朝著一臉喜色的楊彪等人道,眼下他需要和皇甫規,還有臧旻這兩個在雒陽的帝國名將好好商議一下對此事的處置,將利益最大化。

看到天子離去,尚書台的官僚們都是歡呼起來,為袁紹孤身刺殺檀石槐的事跡而振奮鼓舞。眾人中,楊彪想到當初天子詢問自己時的回答,不由搖頭露出了幾分羞愧的笑意。

護烏丸校尉盧植的奏章很快開始從尚書台向南宮的官署傳去,當袁隗知道侄子居然是假意投敵,刺殺檀石槐,手裏批複公文的筆掉在了地上,直到一旁的同僚推他,他才回過神來,嘴裏念叨不已,這段時間他沒少受旁人的冷言冷語。現在總算好了,他袁家的汙名得以洗刷,若不是此時正在辦公時間內,袁隗幾乎要立刻回家寫信派人回汝南通知兄長這個好消息。

當南宮各官署都是為著這個消息而歡慶的時候,太尉皇甫規和中壘校尉臧旻的車駕駛入了建章宮,他們在路上也知道了這個消息,明白天子召見他們的用意,都是在車內思考起了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