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曹操從帳篷裏走了出來,此時遼闊的草原依舊在被籠罩在黑暗中,一腳踢醒帳外有些迷糊的守夜士兵,曹操朝他喊了兩個字,“榻頓。”

被踢醒的守夜士兵,先是愣了愣,然後馬上明白了麵前這位大人的意思,飛快地跑向了不遠處的一處營帳,過了不多時,榻頓便匆匆趕來了。

“大人,有何吩咐?”看到曹操已經披上了盔甲,榻頓有些奇怪,現在不過黎明,離日出還有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

“留下一支百人隊看管戰利品,讓其他士兵起來準備出發。”曹操看了眼頭頂依舊漆黑一片的天穹,朝榻頓道,“我們要在日出前發動進攻,最遲中午要將另外兩支部落全殲。”

聽完曹操的話,榻頓想了想,立刻明白了過來,這位大人是要趁著黎明前大多數人酣睡的時候,發動奇襲,用最短的時間解決還剩下的兩支部落中距離他們最近的那支。

命令很快被下達了下去,不過讓曹操忘了的是,現在自己帶領的不是建寧以後,帝國用新的訓練方式訓練的軍隊,在熟睡中被叫醒的烏丸士兵居然發生了炸營現象,以為有敵人偷襲,好在榻頓及時領著親兵將動亂壓了下去。

磨磨蹭蹭了好多時間,隊伍才組織了起來,讓曹操大皺眉頭,不過他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這些烏丸士兵可不像帝國的軍隊有著半夜緊急集合的訓練。

“出發!”看著前來回稟的榻頓,曹操翻身上馬,策馬朝南方而去,現在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浪費,昨夜他是借著傍晚的天色才讓騎兵悄悄運動到對方的兩翼側後,截斷了他們的退路,打了一個出其不意,才用五十人的代價全滅了這支千人部落。

榻頓領著烏丸騎兵緊緊跟著曹操奔馳了出去,此時天際已隱隱發百,黑暗正在逐漸退去,遼闊的草原上,兩千八百多名烏丸騎兵策馬在起伏的牧草中如狂風般突進,身後留下了被踩折出的甬道。

“駕!”曹操看著遠處地平線升起的一抹赤紅,知道自己在黎明前發動突襲的戰術失敗了,當下使勁地鞭打起**的戰馬來,爭取著流逝的時間。

噴薄而出的紅日從東方升起,金色的晨曦不斷劃破雲層,將光芒照射到大地上,曹操和如風般的烏丸騎兵,似乎被陽光追逐般,在前方依舊被黑暗籠罩的草原上拚命奔馳,而他們身後是迅速逼近的光亮。

遠處,一處有近千人牧民居住的營地內,早起的女人在還未消退的黎明前的黑暗中,開始了一天的辛勤勞作,她們半蹲在地上,往木桶裏擠著新鮮的牛乳和馬奶。

清晨的風裏,忽然傳來了若隱若現的馬蹄聲,讓女人們不由抬頭看向了前方,這時升起的太陽已經完全躍出地平線,將光和熱帶給了人們,這時如悶雷般回蕩的馬蹄聲越來越逼近,遠遠望去,女人們看到了前方大片黑影在快速地逼近營地。

帳篷內,沉睡的男人們被震顫的大地給驚醒了,這時帳篷外已經響起了女人們的尖叫和驚呼聲,睜著惺忪睡眼的男人們捂著有些昏沉的腦袋從**跳了下來,接著慌亂地拿起自己的刀弓,衝出了帳篷。

營地外,烏丸騎兵們已經完全沐浴在陽光中,他們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的晨曦。這時他們已經距離營地不過半裏了,隻是幾下呼吸間,他們便衝進了幾乎不設防的營地。

曹操一拎馬韁,**的戰馬便越過了前方的柵欄,手裏的環首大刀,順勢砍飛了一個匆忙拉開弓箭的牧民腦袋。這時烏丸騎兵們已經不斷地越過那些柵欄,殺了進去。

榻頓按照曹操事先的吩咐,在衝殺進營地後,派出了千人從左右兩側開始包圍這處營地,展開他們的狩獵。

第二次踏上戰場的曹操已經不像第一次那般執著於親自策馬砍殺,在身旁幾十個烏丸騎兵精銳的保護下,他仔細地觀察起烏丸騎兵的戰鬥來說,雖然這些烏丸騎兵的紀律性很差,可是他們對於包抄這樣的戰術執行卻很到位,也許這是他們從小習慣狩獵培養出來的對這種戰術的熟悉。

榻頓帶著親兵隊在已經亂成一團的營地裏督戰,“給我殺,一個活口都不留。”他揮舞著手裏從帝國得到的三十煉環首大刀,撕扯著喉嚨大喊,同時喝罵著那些拖著女人進帳篷想要**的士兵,“我們還有一場仗要打,給我把力氣留著。”

一刀砍死被三個士兵拖住的女人,榻頓吼叫著,他覺得這些人簡直丟盡了他的臉麵,“哪個再想著女人的肚皮,我先砍了他。”

在榻頓領著的親兵隊督戰下,那些烏丸騎兵們隻能壓下了心裏的火熱躁動,紅著眼睛砍殺著視線裏每一個男人和女人。

升起的太陽下,血腥的屠殺已經接近尾聲,這支原本接近千人的部落被毀滅了,烏丸的騎兵們在榻頓的指揮下,從這支部落蓄養的牛羊馬匹中挑選著可以充作戰馬的好馬,替換了那些跑壞馬蹄的戰馬。

“出發!”半個時辰後,曹操在留下了一支百人隊打掃戰場後,領著隻剩下不到兩千六百人的烏丸騎兵隊再次出發了,黎明前的快速奔襲裏,有五十多人掉隊,再加上兩次作戰裏損失的人員,整支部隊已經減員了兩百多人。

六月初的草原,在升起的太陽下,天氣很快變得燥熱起來,頂著毒辣的日頭,烏丸騎兵們汗流浹背地往著下一處目標奔襲殺去。

現在對曹操來說,完全沒有什麽戰術好說了,接下來這一仗不過是靠著優勢兵力將剩下的那支部落殲滅。

半個時辰後,狂奔了五十裏的烏丸騎兵們看到了遠處山腳下紮營的部落,這時趕著牛羊馬匹放牧的牧民也發現了他們,連忙解下腰間的牛角吹了起來,通知營地裏的族人。

曹操掣出了鞍旁的弓箭,和身旁烏丸騎兵的精銳一起射向了那些放牧的牧民,在高速奔馳中,曹操的準頭連平時的三成都不到,五六箭射出去,才中了兩箭,不過饒是如此,他身旁烏丸騎兵中的精銳還是叫起好來,能做到曹操那麽高的準頭,他們中也沒幾個人能辦到,更何況曹操不像他們從小長在馬背上。

“曹大人,好箭法!”榻頓策馬到了身邊,大聲喊道,他本以為曹操隻是會帶兵打仗,沒想到刀馬弓箭的功夫也不比他差多少。

曹操沒有回答,隻是看著前方山腳下營地裏的騎兵隊伍,朝榻頓喊道,“加快速度,別給他們衝出來。”

“是,曹大人!”榻頓也看到了對方正在組織騎兵出戰,應聲間,讓身旁的親兵吹起了全速衝鋒的角聲,緊接著烏丸的騎兵們不再保存馬力,都是勒緊馬腹,抽打著戰馬用最快的速度朝前衝去。

曹操預想中的騎兵對射沒有發生,在這種馬匹全力的高速奔馳下,就算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烏丸騎兵也沒有多少人能開弓射箭。

烏丸騎兵們頂著營地內射出的弓箭,一頭撞了進去,營地內的人雖然提前得到了示警,可是他們仍舊沒有多少時間來準備,隻是倉猝組織起了三百騎兵,才剛剛出了營門,就被正麵殺過來的烏丸騎兵給逼了回去。

三輪連射奪去了近百烏丸騎兵的性命,不過這時候烏丸騎兵也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結果,雙方展開了近戰,靠著數倍於對手的兵力,烏丸騎兵們順利地殺入了營地,繼續按照前兩次戰鬥那樣,迅速拉開部隊,開始進行包圍。

曹操現在已經不關心這場戰鬥,烏丸騎兵的獲勝隻是時間問題,隻不過那被組織起來的三百騎兵成規模的抵抗帶來了不小的損失。

最後到中午時,這最後的一支部落也被殲滅,但是烏丸騎兵付出了兩百的傷亡,這讓曹操開始考慮起己方到時三萬大軍能否成功地攻滅塞外的烏丸主力,一旦遇上超過兩萬人的部落,對手可以拿出的兵力起碼在五千以上,那可不是眼下幾百人的抵抗所能比擬的。

這一場戰鬥後,曹操讓榻頓留下了近三十戶活口,他需要從他們那裏了解一下前往繞樂水一路上的情形。

營地中央,近百個牧民跪在地上,看著四周的烏丸騎兵,眼裏流露著恐懼,當榻頓問起他們有關前往饒樂水一帶的部落情形時,他們都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為的隻是能活下來。

榻頓讓士兵們把這些牧民看管了起來,他有些不太理解曹操的命令,在他看來既然已經問出了想要的東西,幹脆把他們殺了,也省得麻煩。

“人不可言而無信。”看著麵前的榻頓,曹操答了一句後,接著就在隨身攜帶的地圖上標注起那些牧民所說的部落方位來。

烏丸的三萬主力軍隊沿著饒樂水一路快馬奔進,一路上經過的部落都被曹操的先鋒部隊全部剿滅,並且留下了或百人,或十人的隊伍,看管著那些部落的牛羊馬匹,作為他們的補給,讓袁紹感歎自己這個好友慮事周全。

夜晚,戲誌才三人居住的軍帳內,戲誌才看著有些不太習慣那些未來得及掩埋的牧民屍體的陳宮和荀攸,將自己的酒囊遞給他們道,“多喝些酒就好了。”

“孟德是不是太狠了。”喝下一口烈酒,陳宮朝戲誌才道,他想不到曹操一路上領著部隊將大軍經過的部落全數屠戮,隻有一處地方留了近百的活口。

“孟德沒有做錯。”看著陳宮和荀攸,戲誌才拿回自己的酒囊道,“我們是長途奔襲,一旦消息走漏,失去了用兵的突然性,損失會很大。”

“若是換了我領兵的話,我也會這麽做。”戲誌才遲疑了一下後朝兩人道,畢竟能夠完全冷血的人隻是少數。

陳宮和荀攸沉默不語,他們知道自己的心誌還不夠堅強,同時也明白他們最多隻是出謀劃策的參謀,而不是適合帶兵的將領。

“早點睡,明天還得趕早出發!”戲誌才朝陳宮和荀攸吩咐道,雖然他們以前在雒陽時也經常騎馬射箭,練習劍術,可是和曹操,袁紹他們這些細柳營出來的沒法比,這兩天連續的行軍讓他們都是身心疲憊。

第二天,天剛亮,荀攸和陳宮就被戲誌才叫醒了,雖然三人中看上去整天喝酒的戲誌才身材最瘦弱,可是行軍途中,反倒是他最為精神。

“還有一天路程,我們就能和孟德匯合了。”看著用冷水撲麵提神的荀攸和陳宮,戲誌才趁著出發前朝兩人說了一下自己這幾日對烏丸騎兵的觀察,“你們發現沒有,隊伍裏這幾天起碼少了近千人。”

“說起來眼下這種行軍速度,恐怕帝國沒有幾支騎兵能夠做到。”戲誌才感歎著,帝國騎兵的訓練的確嚴格,可是有些東西不是靠訓練就能彌補的。

“的確如此。”陳宮點了點頭,騎兵高速行軍,進行長途奔襲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眼下他們這支三萬人的隊伍全都是烏丸各部的精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可兩天下來,還是有千人掉隊,若是距離再長些,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在感歎聲中,三人上了馬,對他們來說,這次長途奔襲對他們來說是一次很難得的寶貴經驗,他們可以從中汲取有用的信息,為帝國的騎兵部隊製定各種針對性的訓練,雖然三人認為解決草原問題還是采取天子說過的經濟,文化為主的滲透和取代是治本之道,但是在這之前,帝國必須用絕對的武力讓草原上的遊牧民族接受這一切。

沿著遼闊的草原一路奔馳,即使再雄奇的景色也會看膩,中途隊伍休息的時候,袁紹總是會跑去和戲誌才他們說會話,荀攸三人可不像他和曹操那樣,能在疾馳的馬背上換氣說話。

“本初,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和孟德他們匯合。”三天騎著馬跑下來,戲誌才他們都是有些撐不住了。

“不遠了,按照孟德留下來的人說,孟德在前方五十裏處的白草川等我們。”看著這段日子裏給折騰得不輕的三人,袁紹坐在他們邊上道,當初他和曹操就勸過他們三人不要跟來,可是他們三人就是不聽,說是非要看看烏丸的騎兵是怎麽集結,行軍,作戰的,好做個參考,給日後的帝國騎兵部隊製定更加完備的訓練計劃。

“白草川。”戲誌才皺了皺眉,然後從袁紹道,“本初,你拿地圖出來給我看看。”

“怎麽了?”看著戲誌才,袁紹從懷裏摸出地圖遞了過去,要說五人裏,對戰策造詣最高的還是戲誌才,就連曹操也說他在這上麵的本事恐怕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打開地圖,陳宮和荀攸等人也是和戲誌才一起看起了地圖,很快兩人也皺起了眉頭,雖然麵前的地圖很簡陋,可是當初製作烏丸,鮮卑等地的沙盤時,三人都是記下了大半的地理情勢,現在看著這地圖上標注的白草川,都是想起了這地方是適合放牧的一處天然良場。

“當初我們定下的計劃是先清掃外圍的那些小部落,然後再集中兵力對付幾個大部落,這白草川水草豐美,起碼能養活兩到三個萬人部落,孟德把我們帶到這裏,究竟是什麽意思?”看著地圖,戲誌才的眉頭皺得更緊,隨行的三萬不到的烏丸軍隊可不是紀律性很強的部隊,說難聽點,他們就是一群組織起來的強盜,是來殺人搶東西的,現在人困馬乏,不先去掃蕩幾個小部落,補給休養一下,一下子就去打那些大部落,若是一旦強攻不下,恐怕這三萬不到的烏丸軍隊就會崩潰。

聽著戲誌才的自語聲,袁紹很快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不過他還是相信曹操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用意,於是開口道,“孟德不是無謀之人,等匯合後就知道了。”

“也隻能這樣了。”戲誌才點了點頭,沒有足夠的情報,他也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半個時辰後,隊伍再次出發了,由於曹操帶領的前鋒部隊就在前方五十裏處,因此行軍速度也沒有太趕,騎在馬上,戲誌才三人都是沉默不語,總之他們猜測著曹操的用意,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對勁。

一個時辰後,袁紹等人和曹操的前鋒部隊匯合了,曹操駐紮的地方距離白草川牧場大約三十裏,是一處不大的山穀,駐紮三萬人有些擁擠。

幾乎是一下馬,戲誌才三人就和袁紹跟丘力居等一批出征的烏丸貴族趕到了曹操的軍帳,因為曹操派人告訴他們情況有變。

“白草川聚集的軍隊起碼超過了四萬。”等袁紹他們到齊後,曹操說出了他為何改變計劃的原因,沿著饒樂水北上的他在一天前發覺有幾個部落都是隻剩下些老弱,然後他派出了斥候,才發覺各部的青壯都在趕往白草川。

軍帳內,丘力居等人都是皺緊了眉頭,他們大老遠地跑來,就是為了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對手居然也聚集起了大軍。

“他們是不是知道我們的行蹤了?”在座的烏丸貴族裏,有人開口問道,其餘人也是露出了相同的疑問。

“不可能。”曹操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他們遇到的部落沒有一個能逃脫他的進攻,“我抓過一支五十人的隊伍,他們是五天前出發的,那時候我們的大軍還未動。”

“我逼問過那支隊伍的人,他們隻說是素利大人召集他們,其他的什麽也不知道。”曹操皺了皺眉,現在他手頭上有用的情報少得可憐。

“素利。”聽到這個名字,在座的烏丸貴族們都是咬牙切齒起來,烏丸分裂後,留在塞外的那些人時常南下騷擾他們,素利是這十幾年裏塞外烏丸各部共推的大人,和他們結下的仇怨不小。

戲誌才,陳宮,荀攸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後,湊在一起說出了他們的看法,結果發覺三人的意見竟是出奇的一致。

夏季對草原的遊牧民族來說,絕不是出兵的好季節,會選擇這個時候聚集兵力,那麽其背後一定有深層次的政治原因。既然帝國可以選擇南遷的烏丸部落來對付鮮卑人,檀石槐這個鮮卑大王同樣可以利用塞外的烏丸人來對付帝國,以檀石槐之能,自然知道帝國是絕不會放過這場鮮卑內亂帶來的削弱他的機會。

“我以為素利聚集兵力,是檀石槐在背後指使的。”三人中,為首的戲誌才說出了他們的猜測,“目的就是騷擾邊境,使我們無力插手他對宇文莫槐的戰爭。”

曹操和袁紹聽著戲誌才的解說,都是明白了他隱藏的那層意思,這一次鮮卑人的內亂,帝國不可以公開插手幹涉,否則的話,檀石槐必然可以利用這一點團結觀望的其他各部大人,迅速地消滅宇文氏,因此護烏丸校尉盧植派遣的使團也是秘密前往,而天子發給他們的更是密詔,總之在鮮卑人被拖入泥潭前,使團答應給宇文莫槐的爵位不過是句空話而已。

帝國能做的就是利用烏丸,南匈奴來幹涉這場實力並不均等的鮮卑內亂,很顯然現在檀石槐也打起了相同的主意。

雖然不知道檀石槐給素利這個野烏丸的大人開出了什麽條件,但是曹操和袁紹敢肯定決定不輕,否則是不會讓素利在夏季大規模集結兵力的。

軍略會議陷入了僵局,曹操他們麵臨著進退兩難的境地,對手意外地集結起大軍,讓他們的長途奔襲失去了突然性,進攻的話,兵力居於劣勢的他們反而會有被擊潰的危險,撤退的話,全軍主力剛剛跋涉來此,士氣將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烏丸貴族們離開了曹操的軍帳,他們更傾向於撤退,不過現在大軍剛剛駐紮下來,還是等晚上做出決定後不遲。

軍帳裏,隻剩下了曹操等人,幾個人都是默不作聲,說實話他們都是沒想到第一次指揮大戰,就出現了這種意外的情況,都是看著地圖,思索著對策。

“絕不能撤退,如今我軍已是疲兵,若是被敵軍發現,一旦給銜尾追擊,就是一場潰敗。”過了良久,曹操大聲道,細長的雙眼裏閃動的光叫人有幾分不寒而栗。

看著曹操如此堅定,一直猶豫不決的袁紹也站到了他這一邊,“不錯,我們不能半途而廢,無功而返。”說完看著戲誌才,陳宮和荀攸三人,希望得到他們肯定的答複。

“現在的確不能撤退。”戲誌才點了點頭,三萬大軍剛到,轉眼就要撤退,對士氣的打擊太大,而且就如曹操所說,如今全軍都是一支疲兵,就算撤回去也是沒有多少戰力。

“要不現在趁著敵軍不備的時候,發動進攻,這樣的話,我們至少有一半勝算。”陳宮開了口,他們現在突然殺出,敵軍不防備之下,被擊潰的可能也很大。

聽著陳宮的話,曹操和袁紹互相看了一眼後,都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心動,兩人也是有這個念頭,明天黎明前對白草川大營發動進攻,那些野烏丸集結沒多久,估計還沒有完成編製,說不定能一舉擊潰他們。

“此舉不妥。”還未等曹操和袁紹開口,荀攸就否定了陳宮的意見,盡管他是眾人中最年少的一人,可是思慮周全還勝過其他四人,“我軍乃是趨利而來,而且烏丸人的軍紀太差,就算我們能擊潰敵軍,到時也必然會給敵軍反撲的機會。”

隨著荀攸的話,曹操他們都是恍然驚覺,以烏丸人那草原民族的天性,恐怕到時擊潰敵軍之後,首先想的就是搶奪財物,沒多少人會願意去繼續追殲敵軍,這樣必然會給那些潰散的野烏丸重整軍隊的時間,而他們是支客軍,在敵方的地盤上作戰,一旦被擊潰就是徹底的失敗。

荀攸接下來的話,曹操和袁紹都沒有聽下去,荀攸將目前的情勢剖析得很明白,直接發動進攻的話,除非能一戰斬殺素利這個野烏丸的大人,這樣的話各部群龍無首,他們還有幾分全身而退的勝算。

曹操焦躁地踱起步子來,袁紹雖然坐著,可是緊鎖的眉頭讓他看起來也不比曹操好多少,至於被荀攸給反駁的陳宮則依然堅持進攻,在他看來撤退的壞處更大,這個時候就應該拿出魄力來,狠下心來一搏。

“素利集結大軍,無非是去邊郡騷擾。”戲誌才慢慢開了口,此時的他已經有了主意,“他的目的其實和我們一樣,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利用眼前的局勢。”

曹操和袁紹四人一起看向了喝了一口酒後,緩緩而道的戲誌才,想起了他平時在兵棋推演中高明的戰略水平。

“現在進攻的時機選擇在於我們,因為我們在暗處,這是我們的優勢。”戲誌才走到地圖前,指著他們目前藏身的地方道,“但是三萬大軍要完全隱藏行跡不太可能,敵軍遲早會發現我們,到時我們最後的優勢也會失去。”

“隻有調動敵軍,並且成功欺騙他們,我們才有獲勝的可能。”戲誌才此時渾然不像平時那種酒鬼模樣,現在的他對著地圖,眼裏露出的光讓曹操等人都是覺得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中。

“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出撤退的假象,並且泄露行藏給敵軍。”戲誌才的手指點著地圖上敵我的方位上比劃道,“隻要派一支人馬誘使敵軍主力追擊,而我軍主力繼續隱藏於暗處,這樣的話我們就有機會對敵軍空虛的老巢發動進攻,到時主動權將重新回到我們手上。”

曹操他們都是仔細體會著戲誌才的話,這個以欺詐為主的戰略很陰險,隻要敵軍被欺騙,等待他們的就是無情的戲弄和疲於奔命,不過若是不能成功騙過他們,或者大軍隱藏時被發現,那麽己方將迎來徹底的潰敗。

盡管戲誌才的計劃有一定的風險,可是曹操他們還是做出了采用這個欺詐戰略,在建章宮的兵學討論中,天子曾經說過,所謂名將,就是能騙過敵人,而不被騙的人。

對曹操他們來說,既然決定使用這個欺詐戰略,那麽剩下的也就是具體的細節布置,這裏麵最關鍵的兩點就是在故意泄露行藏後,那支引誘敵軍主力追擊的偏師能否成功地將敵軍主力騙走以及己方主力隱藏之後不被發現。

“這附近可有隱匿大軍而不被發現的地方?”曹操和袁紹看向了戲誌才他們三人,當初草原的沙盤可是他們三人負責製作的,他們應該還記得附近的地形。

“我記得有處地方,距離此地大約百裏。”最後荀攸開口道,他一向以博聞強識而在親衛參軍營諸稱,那沙盤上的山川地形他記得大半,一邊說著,一邊在那地圖上用手指比劃起方向來。

“到時給我們三千兵馬,我們負責引誘敵軍主力。”戲誌才開口道,這可是個細活,交給那些烏丸人可做不好,還是他和陳宮,荀攸三人一起指揮比較妥當。

“你們的身體?”曹操和袁紹當然知道引誘敵軍主力說起來隻是帶著三千人做出三萬人的樣子逃跑,可是這其中的危險卻極大,戲誌才三人都是文士出身,隻怕到時候身體撐不住。

“盡管放心。”戲誌才拍著胸脯道,反正隻是帶著三千人逃跑而已,又不是讓他們衝鋒陷陣。

看到陳宮和荀攸也是說沒問題後,曹操和袁紹立刻派人去召集隨軍的烏丸貴族,隻有說服這些人,他們才能展開這個計劃。

對於曹操他們提出的計劃,丘力居他們都是皺緊了眉頭,仔細考慮起來,的確如曹操他們所說,素利聚集大軍就是衝他們去的,即使他們現在撤退,回去了以後也是一支疲軍,還不如按照他們的策略,放手一搏。

過了良久,丘力居才看向曹操他們,沉聲道,“那便按曹大人所說行事,此次我等必鏟除素利。”隨著他開口,那些烏丸貴族也都是紛紛起身道,富貴險中求,就算敗了,大不了逃回遼西,托庇於帝國,最多是死些部眾罷了。

“好,既然各位答應,那我便做一回主了。”曹操朝在座的烏丸貴族道,如今丘力居將整支大軍交給他了,現在他便是全軍的主將。

隨著曹操接管軍權,這個危險的欺詐戰略開始實施,戲誌才,陳宮,荀攸他們和挑選的三千烏丸騎兵編作了一隊,然後曹操領著兩萬八千名烏丸騎兵在夜晚悄悄移動向荀攸所說的藏兵之地。

原本擁擠的山穀在大軍走後,頓時變得空蕩,中軍大營前,戲誌才,陳宮,荀攸三人看著頭頂的星空,都是心中有些緊張,這個戰略欺詐的計劃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次戰役級別的謀劃,誰都不知道最後到底能不能成功,對他們來說,這場仗他們是在賭運氣,因為這個欺詐戰略裏隻要一個環節出些瑕疵,他們就是滿盤皆輸,不過讓三人稍稍安心的是,這一次的賭本是烏丸的三萬騎兵,即使陪個精光,他們也不會太在意,就權當是替帝國削弱南遷的烏丸各部,也方便日後的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