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公主們心思各異,今天來的昌王妃心裏也有些想法。

三皇子昌王是皇後陸氏所出,身份在所有皇子中算是最貴的,他隻有六皇子一個弟弟,所以向來看著其他兄弟姐妹都是俯視的。

可是大公主不同。

大公主是前皇後蔡氏所出。蔡氏是元配,如果大公主的同胞弟弟還活著,三皇子就尷尬了。即使在民間,繼室填房之子,和元配之子也不能相提並論。

之前大皇子亡故,大公主遠嫁,陸皇後已經把蔡皇後的痕跡一點一點從宮中、朝中消抹去。可是沒想到大公主居然回來了,皇帝對大公主的愛重偏心,那真是沒有道理講。

能與皇帝同輦,這代表了什麽?

連陸皇後都沒有和皇帝同乘過禦輦呢

更不要說大公主喪夫再嫁,嫁的還是當年勇毅大將軍何孝元的兒子。皇帝還讓她從離宮出嫁,如此風光顯赫……

一下子,所有人又把蔡皇後記起來了。

這些天昌王的心情都不怎麽好。

他以嫡子自居了那麽久,突然間被剝下一層體麵的外衣——是的,他現在是皇後之子。可是他出生時,陸氏還不是皇後。大公主作風強硬,又比他年長,更重要的是,皇帝明顯對這個元配嫡出的長女另眼相看,在離宮的時候碰了麵,三皇子也不得對她恭敬有禮。

換成旁的公主,喪夫想改嫁,能有那麽容易?就算能改嫁成功,能有這麽招搖這麽風光這麽不避人言?

不過昌王妃教養極好,心裏想什麽,絕不會在臉上表露出來,和大公主說得十分投機,言笑晏晏的,看起來姑嫂頗為和睦。溫氏坐在旁邊象個可有可無的陪客,昌王妃若不問她一聲,她就不會主動開口。即使她開口了,也隻是無意義的附合一聲。

大公主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這茶你們喝著怎麽樣?我離開京城這麽些年,昆州那邊可沒有什麽好茶葉,有人就拿幹樹葉泡水,還喝得津津有味兒的。”

昌王妃說:“這是紫龍團吧?我們今天算是有口福了,據說一兩茶十兩金呢,那還沒地方買去。”

溫氏勉強笑笑,估計這會兒就是給她喝龍肝鳳髓她也品不出味兒來,胡亂答了聲:“是不錯。”

“潮生原來在王府,還多虧了你照應。”大公主一笑:“長嫂如母,我可得替她好好兒謝謝你。對了,還有月娥,以前我們騰不出手來,也多蒙你們溫家照應她。這幾天我就打算把她接回來了。”

溫氏悚然一驚:“公主這話……”

“月娥到底是何家的人,我是長嫂,不能不管哪。”

昌王妃也聽出幾分意思來,世家豪門之間,這些事兒不鮮見。

再說,大公主說這話名正言順,義正辭嚴。何家現在外頭做主的人當然是何雲起,內裏頭的一應事務當然是大公主做主。

雖然大公主說話和氣,笑容可拘,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不要說溫氏,就是昌王妃也覺得有一種威脅感。

那笑容背後的東西,讓人捉摸不透。

大公主笑而不語,把話岔開了:“今天壽王妃沒來,我還沒見過她呢。”

昌王妃笑著說:“她謹慎,在家養著呢。要不然以她愛湊熱鬧的脾氣,今天肯定會來的。”

溫氏手心裏出了不少汗,一條手絹已經攥得濕漉漉皺巴巴的。

大公主說這話……難道她已經知道了什麽?

她的目光又往那邊席上瞟過去。幾位公主都湊在一塊兒了,連十一公主也拋下釣竿不理,幾個姑娘在那邊說得十分熱鬧。陽光照在幾個人身上,燦爛明亮,有一種蓬勃旺盛的青春之氣。

溫氏隻看了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

象是怕多看一眼,就覺得自己多蒼老一分。

宴客這種事,潮生有經驗——

雖然以前她是做為丫鬟而不是做為主人。

客人多了,主人難免招呼不過來。所以貴夫人們宴客時,通常主人不會隻有一個,也許是姐妹,也許是妯娌共同招待客人,以免熱了這頭冷了那頭,厚此薄彼。

不過最好的辦法是給客人找事情做,她們自己玩得起勁,主人時不時招呼一下就可以了。

有年紀的老太太們喜歡打牌聽戲,擺上一台戲就打發她們一下午,今天來的客人沒一個老太太。象十公主這些小姑娘,讓她們去摸牌,純粹開玩笑啊。

大公主笑著說:“妹妹們平時在宮裏都做什麽消遣?”

幾位公主互相看了一眼,十公主說:“平時要上學,也沒什麽消遣。”

“蹴鞠喜歡不喜歡?”

十公主頓時眼睛一亮:“喜歡”

其他幾個小公主也有些躍躍欲試。

“後麵有地方,潮生,你陪她們去玩兒。把衣裳換換,穿這麽一身兒可不方便活動。”

這時候姑娘們也玩蹴鞠,三五個人就能玩,紮個彩球,找片空地就成,玩法多得是。十公主她們頓時一片歡騰,笑嘻嘻的隨丫鬟去換衣裳。

潮生對這個可不怎麽在行,這東西得常玩常練才行,她哪有那機會?

不過等大家全換了衣裳,拿出彩球來一試,潮生差點兒笑出聲來。

合著這幫公主們水平也不怎麽樣哪。

象十三公主,年紀小,身子也弱,球沒踢著兩下,就氣喘籲籲的說不行了,退到一邊兒去喝茶歇息,還興致勃勃替場上的人加油。

潮生她們一共六個人,除了公主還有兩個宮人也跟著湊湊熱鬧,分作兩邊,就是比踢數,一邊一個人輪流踢球,看誰踢的下數多,球落地了就換下一個人上,最後看哪邊兒的總數高。潮生和十公主分作一邊兒,本來以為自己肯定是拖後腿的,結果一踢起來才知道,自己這水平還算得上高手哪。

潮生做宮女的時候,也曾經幾個人湊在一起玩過。那時候陳妃長日無聊,會看她們踢踢球自己打發時光。到東宮之後也玩過。

她雖然不會多少花樣,可是踢數對她來說還是簡單的。帶著六根不同顏色流蘇穗子的彩球在腳尖上下起躍,忽高忽低,十公主拍著巴掌一五一十的數著數。

“六十九潮生好樣的”十公主臉紅撲撲的,與有榮焉,好象這麽高的數是她自己踢出來的一樣。

潮生笑一笑,一下踢了這麽多,氣喘的也急。

不過好久沒這麽運動了,雖然累,可是卻覺得輕鬆。

連呼氣都暢快了不少。

怪不得人們說生命在於運動啊。

小姐們天天關在繡房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走幾步路就要喘,那體質能頂什麽用?一場風寒就能要命,更不要說以後怎麽生孩子了。

嗯,以後有空了,天天都踢一會兒才好。

十一公主心裏壓力巨大啊。

六十九個

這怎麽超越?

她捧著彩球,看看十三公主和自己這邊的宮人——手裏並不怎麽有份量的小鞠球這會兒顯得沉甸甸的壓手。

十公主笑吟吟地看著她,也不催促。

六十九耶,這是個巨大的差距。自家姐妹水平相近,自己最好不過踢到四十多,十一比自己還次。這回不管怎麽踢,自己這邊兒都穩贏了。

一輪下來,毫無懸念,潮生這邊獲勝。

十三公主給姐姐鼓勁兒:“十一姐,別怕她”

十一公主哀怨地瞅她一眼。

這就叫站著說話不腰疼哪。

十三公主剛才就說自己岔了氣兒下去歇著了,讓宮人頂她。十一公主尋思,被她搶先了一步,自己肯定不好再用岔氣兒這個理由也下去歇了。再說,一邊兒三個人,人家那邊十公主和潮生兩個人都沒下,自己這邊要是兩個都下場了,全上宮人頂上,那也實在說不過去啊。

大概自己就沒報希望,十一公主還沒踢出平時的水準來,隻到三十一就沒接下去。

下頭是十公主了。

有了潮生的驕人戰績在前,十公主輕裝上陣,可以說是毫無心理負擔,踢得又穩又高,小小的彩珠一上、一下,流蘇跟著上下甩動,斑斕的彩球象是化成了一隻彩色的蝴蝶在上下翩飛。富貴人家用的鞠球當然與平民窮巷裏耍弄的不一樣,彈力十足,又做得十分精致。平時不玩的時候,都能放在屋裏做為裝飾。十公主踢得穩當,心裏高興,竟然一側身,腳尖一勾想踢個盤花,結果……咳,沒接住,眼睜睜看著彩球撲的一聲掉在了地下。

十三公主一下子笑出聲來:“十姐,你這心也忒大了,還想踢花兒。瞧瞧,砸了吧。”

十公主也不惱,抹了把汗,也笑了。宮人忙過去把球撿了起來。

“你們這地方夠寬闊的。”十公主看看四周,居然還看到一個兵器架,上頭有刀劍槍矛鉤戟,還有幾張弓。她順口問一句:“這是駙馬練武的地方?”

“嗯。”

練武的人講究個拳不離手,何雲起天天都要練,這麽些天來沒有一天輟下的。即使是下雨天也不歇著。

如果他沒這個韌勁兒和毅力,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有今天的成就。

再後頭是兩個宮人踢了,這兩人水平都差不多,平時伺候主子的時候大約也玩過,可是並不怎麽當真,都踢的不怎麽樣。

一輪下來計總數,毫無懸念,潮生她們邊贏了。

十三公主她們頓時喪氣了,十一公主怏怏地把當籌子用的紅花交過來一朵。

——————————————

這章是昨天的二更啦,昨天晚上寫完之後怎麽都登不進後台,所以沒能貼上。。

日子過得真快,一轉眼兒十一月過去了一大半啦。

小聲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