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燈

芳園比小順幸運,她端著茶待在一邊,沒象小順一樣給按住。潮生一出來,她急忙迎上去:“姑娘……”

“先回去。”

潮生走了兩步,不忘叮囑一句:“可不能和許婆婆說。”

芳園誠懇的保證:“奴婢知道。”

這一點兒潮生信得過她。要是紅豆在這兒,可就保不準了。那丫頭雖然天天被許婆婆教訓,可她總是弄不明白,什麽話是該說的,什麽是不該說的。

潮生坐在那兒回想起剛才,隻覺得啼笑皆非。愣一陣,又笑一聲。屋裏頭燈已經熄了,她抱著膝坐在那裏——突然覺得這會兒來杯酒也挺好,也許能她鎮定一下。

當然這屋裏沒有酒,隻有茶。

她溜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溫的,捧在手裏小小的喝一口。

心還是怦怦跳,臉微微發熱——可能是屋裏地龍燒得太熱了。

外麵芳園輕聲問:“姑娘睡著了嗎。”

潮生說:“沒事兒,你睡你的。”

芳園端著燈進來,披著襖兒,把潮生的茶杯接過去,又替她掖好被子。

潮生不想折騰得她也陪著熬夜,隻能乖乖睡下。

芳園當然也睡不著。

不過,她和潮生之間,還沒到可以討論主子心事的關係哪。

伺候小姐的丫頭們,常常都掌握著小姐的秘密和心事。

再多些時間,也許芳園和潮生也就能達到一種,嗯……主仆以上,姐妹未滿的關係吧?

丫鬟可以分享小姐的心事和喜怒哀樂,同時也給予更多的忠誠與體貼。

芳園靜靜的躺著。

屋裏很安靜,外頭不知是不是雪太重,壓折了枯枝,發出輕脆的,細微的斷裂聲。

這位姑娘,以前曾經也是丫鬟,據說從宮裏到王府,一直伺候著誠王爺。

咳,倘若沒聽說,芳園決計不信這位姑娘當過那麽多年的下人——舉止,談吐,氣質,都不象。

現在看來,她和誠王爺可不止隻是簡單的主仆關係啊。

芳園心裏一則喜,一則憂。

喜的當然是自己前途無量。大公主把她給姑娘時已經說過,她以後就是姑娘的人,那姑娘出嫁她必是要跟去的。姑娘嫁進王府,那她的著落肯定也在王府了,值得欣喜。

憂的是,王府門麵大,內裏水不知多深,前頭的路未必是坦途。

前頭王妃是翻不了身了,在和不在一個樣兒。可是隻要她活著一天,就要占著原配正妃的名份,自家姑娘要是嫁過去了——這名份上就要低一等。

名份可是頭等大事啊。

這時候什麽不要講個名正言順?姑娘靦腆,看起來又是重情的人,可是公主絕不糊塗。若是公主也首肯,那必然是另有辦法。

對,有公主在,就算自家姑娘名份稍差一點兒,也沒個人敢小瞧的。

芳園抱著被子偷笑。

駙馬是王爺的姐夫,王爺又要變成駙馬的妹夫……這關係,咳……

第二天吃早飯時,潮生還是有些心虛,何雲起臉色倒是一如往常,看不出特別高興,可也沒有不高興。

等何雲起擱下碗筷出去,大公主笑著給潮生挾了一塊兒糕:“看你,吃得這麽少。你哥昨晚回來,衝我發了一通脾氣。”

潮生可不敢相信——就他哥那個樣子,見了嫂子立馬氣焰全消倒有可能。

也許是昨天四皇子的舉動讓他太不滿意?

其實潮生誤會何雲起了。經過大公主的解釋,他最不滿意的是:四皇子那身板兒實在太荏弱了,他一隻手就能給拎起來——

不得不說,長年在西北和軍中,何雲起打交道的全是粗壯豪邁的人,四皇子這種文質彬彬的“小白臉”實在不符合他的審美。

小白臉=花花腸子。

弱不禁風=命不長久。

他還是皇子,還有老婆

如果四皇子不是大公主的弟弟——

如果自家妹妹不是這麽明顯的回護他——

何駙馬才不會這麽罷休。

他認識的年輕才俊不少,雖然都是扛槍吃糧的,可是這樣的人才疼老婆,會過日子哪。

其實何雲起第一次見四皇子,是剛回京不久,四皇子那會兒和三皇子一起,不知在說什麽,正從兵部出來。

說真心話,當時何雲起對這位誠王爺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當然哪,這個不錯是需要比較的。和三皇子眼高於頂相比,四皇子顯得溫雅謙遜,待和和善。

後來再見著,就是他和大公主的親事已定時了。那會兒這些皇子們,可都成了他的小舅子了。何雲起當時進宮一看一屋子人,頭皮都麻了。

皇帝可真能生兒子這一堆烏泱烏泱的小舅子們……要把名字排行都記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聽說還有十來位公主……

幸好幸好,他不用和小姨子打交道。

可是現在小舅子之一來拐帶自家妹妹……

何雲起覺得胸口憋著一股火兒,沒地兒去發。

衝誰發呢?衝老婆?他舍不得。衝妹妹?也舍不得。

何雲起一抬頭看見了阿羅。這孩子正蹲在牆頭上,一動不動的不知在看什麽。

何雲起笑了。

他腳尖一勾,一塊冰坷垃彈了起來朝阿羅疾射過去。阿羅頭都沒回,穩穩的把冰彈給接住了。

“下來,跟我舒散舒散去。”

阿羅俐落地從牆頭躥下來,象隻大馬猴兒。

何雲起心說,阿羅這孩子多好啊,怎麽妹妹沒看上他呢?兩人在家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何雲起又仔細打量了阿羅一番。阿羅給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阿羅多好啊。生得俊,雖然黑了點兒。可他沒歪心眼兒,身手又好。不說旁的,有次他們在沙洲遇著強盜,阿羅一個人能打翻他們三四十。

何雲起不無遺憾……

好吧,他知道,自己想也是白想。

四皇子一看就不是沒成算的人,事情都到了這一步——

他要替父母報仇,大公主要替母親和弟弟討還公道,隻憑他們,勢單力孤。他就不用說了,根基不穩。大公主的外祖父蔡杭早已經去世,蔡家在朝堂上沒什麽勢力。

況且……

何雲起靴尖一磕馬腹,坐騎撒開四蹄潑剌剌向前跑,踐得雪泥迸濺。阿羅騎上一匹栗紅馬,從後頭趕上來。

潮生把做好的小衣裳給大公主看,大公主笑著說:“瞧瞧,你的手可比我巧多了。我當年就不愛做這些,離開京城之後壓根兒摸都沒摸過。”

雖然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潮生選的顏色是柔雅的中性的顏色,不論男女都一樣穿。

“嗯,還有這個。”

那是個繈褓,麵子是用各色的布頭拚起來的。潮生說:“這是許婆婆去找的,說都是積善有福多子多孫的人家,將來用這個,孩子穿了肯定百病不生,多福多壽。”

大公主輕輕撫摸那繈褓。上麵的那些布顏色斑斕,裁割拚接得特別平整,一點都沒有凹凸粗糙感。她點頭說:“婆婆有心了。”

許婆婆沒有兒女,把何雲起和潮生看得和自家孩子一樣。

大公主摸著繈褓出神,潮生不知她是想起了什麽,神情平靜之中,透出一絲悵然。

“妹妹,坐。”

潮生放下包袱,在大公主身邊坐下來。

“四弟對你……是真心的。要不然,雖然他是我弟弟,我也不會偏幫他。”

潮生沒想到大公主把話說得這麽直白,隻低低的嗯了一聲。

“他也不容易,程美人過世後,他一個人掙紮著,一直到現在。他那個人,肚裏有十分,嘴上可能隻說一分。不象有的人,其實滿肚子虛情假義,卻還能做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來。”

是的,在這一點上,潮生和大公主的看法一樣。

“他前頭娶的那個休不得,所以父皇要是替他做了主,名份上……要委屈你了。”

潮生也知道,皇家最重的就是體麵。從來沒聽說過皇帝皇子休了女人的。即使他們不要了,也有冷宮,尼庵這些地方等著接收。溫家縱然惹怒了皇帝,可是溫氏不會被休,隻是被變相的,打入冷宮。

潮生有些茫然——

她和他,真的能在一起了嗎?

這些天雖然他沒來,可是每天都想著他。

以後,究竟會怎麽樣?

他還會有其他人嗎?

等她紅顏不再,兩人廝守相伴著,、時光會消磨盡熱情,他們……

他們能一直如現在這樣嗎?

在現代,還有離婚這一說。

在這時代,可沒有啊。

尤其是當了皇家的媳婦。

“別害怕……”大公主替她理了一下鬢邊的頭發:“姑娘家大了,總得要嫁人的。四弟要是敢對你不好,我絕饒不了他。”

“嫂子,你當年,不害怕嗎。”

“不怕。”大公主說:“要怕的話,世上那麽多事兒,怕得過來嗎。”她在腹部輕輕一按:“人一生出來,就有無數艱難困苦等著呢。難道能因為這個就不生了?有難事,也要大步踏過去。”

芳辰從外頭進來回話:“公主,誠王爺打發人送了東西來。”

大公主看了潮生一眼,才笑著問:“什麽東西?”

芳辰目不斜視:“是盞花燈。”

“哦,明天就過上元節了,送燈倒應景。”

燈裝在罩盒裏,大公主看了潮生一眼,調侃的說:“妹妹還是拿回去看吧。”

要說這個臉皮,姑娘明顯比不了大嫂啊。

潮生大大方方站起來:“好,那我就拿回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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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不順……

今天大橙子不去幼兒園,得陪他。今天他剪了頭發——巨傻的西瓜頭。晚上還拉肚子了,大概白天不該給他吃梨。

嗯,昨天欠一更,大家也幫俺記著點兒。我要是忘了補,記得提醒。。

今天就不要票了。。這種狀態寫字不好意思要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