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一肚子話,可是對著含羞帶怯,望著福熙樓滿懷期待的含薰,她隻能挑揀著說。

“你在王府孤身一個,自己要多加小心。吃食、衣裳……別輕信人。壽王妃脾氣也不好,你以後難免受委屈,得忍著……”

“我知道。”含薰低下頭去,又很快抬起來,笑著說:“在宮裏頭見也見得多了,你不用替我擔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將來的路怎麽走。”

潮生微微有些訝異。

含薰——不太一樣了。

分別了幾年,她留在潮生記憶中的,還是那副溫婉柔弱的脾氣。可是看來,這幾年裏頭,不光潮生長大了,含薰也成長了。

她不再是那個時時處處都忍讓,找潮生拿主意的小姑娘了。

在她們分開的時日裏,沒有人能幫她,也沒有誰讓她依靠,她隻能靠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

“有件事兒,我可能沒和你說過。小時候在家裏,沒什麽錢,過年,過十五,總盼著穿件新衣。有一年天時不好,做不了新衣。娘用她的舊衣替我改了一件,我不想穿著舊衣出門,所以從初一到十五,就關在家裏,哪兒都不去,娘生氣還罵了我一頓……我挺任性的,是不是?”

“誰小時候沒任性過?”

“嗯。後來我不任性了……因為再沒有誰象娘那麽疼我。對了,今年我們府裏的冬衣出了差池,王妃又不能操持,我們都沒得新衣穿。”

“啊?”

“你看。”

含薰把身上的鬥篷掀開,讓潮生看。裏麵桃花色的衣裳隻是七八成新的樣子。

“我和王爺出來時,我不知怎麽,就和他說起小時候的事兒來了。他就把身上的鬥篷解給我披著。他說,這是新做的,今兒頭一天穿……以後每年過年,他都一定讓我穿新衣,高高興興的過年……”含薰笑著說:“我真高興,真的……”

“你都想清楚了,那我也不勸你。其實我剛才想說……王府裏水太深,王爺縱然有心,可是你在內宅,時時刻刻要同其他女人打交道……”

說給含薰聽的,未嚐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一般的權貴之家,妻妾,嫡庶之爭,已經十分殘酷。她們在宮中掙紮求存,陳妃的起落,宮中詭譎的風雲變幻,更讓她們看得明白。

壽王爺現在是對她有情有意,可是以後呢?

她都明白,還要選擇走這條路。

“我知道,我會當心。你別送我了,你哥哥不還在橋邊?快回去吧,這兒有人接我。”含薰下了馬車,有人迎了上來,待她很是恭敬殷勤。

含薰回過頭來向潮生一笑,揮了一下手,轉身向裏走。

潮生心情複雜。

見到含薰她是很高興,可是……也很擔心。

梁氏不是好惹的。看她對付宋嬋的手段就知道。

最近壽王府風平浪靜,不是因為母老虎改吃素了,而是因為她懷孕,產子,騰不出手來。

“姑娘,我們走嗎。”

潮生又看了一眼含薰離開的方向:“走吧。”

無數的煙花在空中爆開,人聲,鞭炮聲,焰火象是流星雨一樣紛紛而落,金色,銀色,紅色,紫色……火星有如雨滴,在夜空中拖出令人目炫的光弧。

丹鳳門上頭,站在那裏的人離得那麽遙遠。

他……現在就站在那裏吧?

嗯,一定是的。二皇子一向憊懶,所以找借口溜走,他卻不會。就算沉悶、疲倦,他也不會表露出來——

他這一時刻,也在看焰火吧?

他在想些什麽?

他知道不知道,他們兩人站在同一片煙火下?

也許他也想到她了,就象她想他一樣。

何雲起前後張望,問隨從的護衛:“阿羅呢?誰看見他了?”

“阿羅少爺?”

“我剛才好象看見他了。”

晚上出來的時候問阿羅,他明明說不出來的。按理他不會在這裏出現,可是何雲起對自己的眼力有自信。

一個護衛說:“剛才仿佛看見一個人,有些象阿羅少爺。不過沒看見正臉兒,就見著個背影。您別擔心,以少爺的身手兒,京城裏隻怕沒人能傷著了他。”

焰火的光亮明明滅滅,映得何雲起臉也是忽明忽暗:“誰擔心他了。我就怕他一時興起,要把別人打壞了,那就麻煩了,這小子,就會惹事生非。”

雖然是抱怨,可是言下之意不以為憾反以為喜。

護衛也明白他的心思,笑著附和了一句。阿羅少爺那身兒好功夫,一半天生,一半是自家駙馬爺手把手教出來的。阿羅少爺越有本事,自家駙馬當然是越高興的。

潮生他們回到家時,已經過了二更。

潮生從來沒有這麽晚還在外頭遊曆的經驗。路上的人越來越少了,馬兒砸著掌的蹄聲踢踏作響,因為天冷,時不時打著響鼻兒。

何雲起丟下馬鞭,先問:“阿羅回來了沒有?”

“少爺還沒有回來呢。”

“這小子,又亂跑。”

大公主許是白天睡多了,這會兒還精神著,吩咐人替何雲起倒熱茶來,還準備了甜湯。

潮生也分到一碗,熱騰騰甜絲絲的湯汁滑下肚,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花燈好看嗎。”

“嗯,挺好看的,還看了焰火。”

還遇到了一直惦念的朋友。

潮生覺得這個節過得再充實不過了。

前院兒有人氣喘籲籲來回報:“駙馬,公主,阿羅少爺回來了。”

大公主說:“問問他要不要也來喝碗湯再睡。”

回話的人有些小心翼翼的說:“少爺還……帶回個姑娘。”

阿羅帶回個姑娘?

他們沒聽錯。

阿羅是帶回個姑娘,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裹著阿羅的外袍被扛回來的。

而潮生更沒有想到的是,阿羅帶回來的這個姑娘,不是別人,居然是含薰。

阿羅的描述很簡單,喝了兩大碗熱騰騰的甜湯,抹抹嘴才說:“她讓人劫了,我記得看見她和潮生說話,就把她救下來了。”

他可累得不輕,含薰就算苗條,那也是個大活人哪。阿羅一路把她給弄回來,就算有馬,也不輕鬆。

何雲起問:“劫她的人是誰?”

“不知道,跑了。有一個胳膊讓我踢斷了——還有兩個也帶傷。”阿羅挺無辜地說:“他們地形比我熟,鑽進巷子裏難找。她又躺那兒不動,我總不能把她扔下了去追人吧?又不知道把她送哪兒好,就帶回來了。”

含薰怎麽會被劫?她不是回去找壽王爺了嗎?

潮生站在屏風後頭,緊張的聽著那一邊的動靜。

——隔著一道屏風,郎中正在替含薰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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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麽。其實我挺喜歡含薰的……

謝謝大家體貼俺包容俺。

大橙子真是個可愛的小惡棍啊。。。。他總想關我的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