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氏已經把事情說開了,鄭氏那點小心眼兒就實在沒什麽看頭了。

潮生拜壽折騰這麽半天,早就想一頭紮到兩個兒子懷裏去了,可這會兒還得打起精神應酬這個小人。

是的,鄭氏毫無疑問是個小人,粱氏也不見得多磊落。但是起碼在這件事情上,粱氏做得要漂亮多了。無論如何,粱氏比鄭氏經曆得要多,經過愛子去世的打擊,丈夫冷遇的窘境,現在粱氏知道要拉攏每一個可以拉攏的人,輕易不會樹敵。鄭氏卻一直春風得意,一躍成為皇子妃,又生了個兒子,女人的日子有什麽消遣呢,於是幹等著看潮生的笑話。

潮生能讓她看了笑話山尖酸話潮生可不怕。愛說讓她說去,隻要她不怕口幹,潮生可以聽她說到天黑。

鄭氏沒一會兒就走了,和粱氏一起。一是粱氏架她的話,說一句架一句,讓她說不痛快。二來,潮生根本沒反應,一點兒都不上她的鉤。

鄭氏說得比粱氏更詳細,有鼻子有眼的,說是誠王爺親自出麵讓人安置的,又說那姑娘如何如何,可是潮生一律不理會,鄭氏畢竟年輕,以前和嫡姐庶妹的過招,從來沒有過這種老鼠拉龜無處下口的感覺,怏怏不樂的走了。

粱氏悄悄提醒潮生給四皇子去信問問這事兒。

潮生根本沒打算問這件事,她毫不懷疑,但是這件事信上還是必須要說的。因為即使四皇子沒作這事,現在京裏卻已經突兀的傳開了消息,事情有點不對頭。要麽就是有人存心把髒水往四皇子身上潑,要麽就是更糟的事情。

潑髒水倒不怕,男人嘛,有這麽一樁兩樁傳聞的不算個事兒,在這個時候不風流的男人簡直不叫男人,家裏沒幾房妾身上沒幾件風流韻事,人家還得懷疑你有暗疾。

但是現在這時候不得不多想。

平白無故的緋聞有意義嗎?傳播的這麽迅速肯定不止是簡單的想製造緋聞這麽簡單。

潮生斟酌了一下言辭,寫了半頁紙,沒等她這封信寫完,芳園進來回話。

“王妃,王爺打發人回來了。”潮生抬起頭來:“是誰?”“是小順哥。”

來得太及時了。

潮生把寫了一半的信紙撇下:“快讓他進來你去端綠豆湯去,這個時辰了肯定沒吃飯。”芳園應了一聲,1小順從外頭進來,雖然擦過了臉上的汗可是臉曬得通紅卻是擦不掉的。潮生有些心疼,又心急想知道行宮那邊到底出了什麽事。

“你快坐下歇歇吧。隨便讓誰回來也行你怎麽趕回來了?”“怕別人說不清楚。”小順臉上還帶著笑,不過嗓子已經啞了。

芳園動作迅速,已經先把綠豆湯端來了,又說飯菜馬上就得。

小順把綠豆湯一氣灌下去,長長出了口氣,才提起精神來和潮生說這些天行宮的事情。他帶了四皇子的信來,但有些事信上不便寫,也不好寫。

“皇上這些天身子都不太好,脾氣也暴躁。李美人和張婕妤兩個侍駕好象沒討得好,張婕妤去了行宮第一晚就被冷置了李美人還好些,可是前幾天剛被召去伴駕,沒半個時辰也給遣回去了,王爺也挨了訓斥。”

“為什麽事兒挨的?”小順跟潮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從很早之前起,他們就這麽湊在一起說話。

“其實王爺沒有錯,是皇上無故發作。”小順壓低聲音:“皇上接了一封軍報說是尹州不穩。”

潮生心一緊,尹州離昆州可不遠。

“昆州呢?”小順忙說:“昆州有大駙馬在,很穩當。尹州那邊是天熱爭水源打起來,越打越厲害。尹州的大小官兒一起瞞著這消息,瞞了快一個月想著大事化小,可是眼看事態越來越嚴重不可收拾了,才不得不報皇上大發雷霆,咱王爺正好在跟前就吃了排頭。”

潮生心想,皇帝是不是更年期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糟心事,可沒見皇帝這麽遷怒過。不但遷怒寵妾,還遷怒兒子。

人開始衰老,就會表現在各種方麵。

不自信,情緒不穩,皇帝現在就好象要急切的想抓住什麽,證明什麽。

抓住他的時光,證明他沒有老。

可是和年輕貌美的妃子和年富力強的兒子在一起,大概隻會讓他更敏感的覺察到自己老了。

“那,還有別的事情嗎?”小順點了下頭。

“王妃不知聽說沒有,有人傳說王爺和一個那邊鎮上的姑娘”

潮生點了下頭:“聽說了。”

小順摸摸頭:“您沒信吧?

這事兒可跟王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1凹

“我沒信,可是這傳言有點蹊蹺,都快人盡皆知了。是不是有什麽人在背後……”

小順好象有點兒不知怎麽說,可還是得說:“那位吳姑娘確有其人,現在她也不住在自己家中,是王爺讓人出麵把她安置在行宮北邊的一處園子裏咳,這是皇上的吩咐。皇上出去的時候,在湖上,正那吳家姑娘也泛舟,就這麽看上了……”

潮生感覺好象一道雷劈在頭上。

好吧,好吧,其實這沒什麽。

可是,皇帝也是。要看上了那姑娘,直接給個封號領回行宮去不行麽?還搞起金屋藏嬌來了!難道真是常言說的那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這東西光明正大端飯桌上沒滋味兒,自己一個人偷揣著啃幾口就覺得特別的香?

……雖然那是皇帝,九五至戇。

……雖然他有可能是出於旁的什麽原因……

但潮生還是第一下就想到,賤骨頭啊。

怪不得鄭氏會說這姑娘是四皇子安置的麵四皇子又不能替自己辯白這事。他怎麽辯?跟旁人說那可能是我小媽不是我小妾嗎?

可就算他沉默似金扛下這個黑鍋,皇帝聽了自己新歡和兒子的緋聞,就算是誤會,也不會高興吧?

傳這謠言的是誰啊!這也太惡毒了!真是打掉了牙都得自己和血吞下去,四皇子現在是左右都不妥,裏外不是人。

“好吧,我心裏有數了。”

潮生真不知說什麽才好。

原來實情是這樣,怪不得要遣小順回來,別人回來未必敢說,也未必能說得這麽詳細明白。

潮生抽開四皇子寫的信看。

一如既往,信寫的很簡單,而且對這事兒一字沒提。

寫下來的東西太不保險了,要是落到旁人手裏所以信上隻寫了一些不疼不癢的事,比如行宮這邊蚊子太凶,吃得還好,衣裳不太夠穿,還要再捎一條夾紗被過去。關於邊關如何,皇帝如何,妃子們如何,兄弟又如何,一字不提。

潮生心裏有了數,雖然還是牽掛,到底不那麽緊張了,催著小順去吃了飯,自己把剛才寫的半頁信紙燒了,又重寫了一封。

說家裏一切都好,兒子好自己也好,天氣熱,最近吃了幾家的壽酒和喜酒等等,也全是不疼不癢的日常瑣事。反正小順來了,有話可以讓他捎回去,信上就不必費心的隱晦的問什麽說什麽了。

李姑姑聽說小順這麽大陽回來送信,親自下廚給炒了菜,盛了飯和湯一起端過來。1小順正脫了靴子擱著腳歇著,一看李姑姑,忙的下地找鞋。李姑姑看他累的那樣,心裏也不忍:“別起來了,就這麽吃吧。一早就出來了吧?”

“嗯。”1小順忙把托盤接過去。飯菜的香味兒直往鼻子裏鑽,他埋頭不起,風卷殘雲般把飯菜吃得幹幹淨淨,湯也喝完了。李姑姑坐在一邊看著,關切的提醒:“慢點兒,別噎著。”

小順吃完了一抹嘴,笑著跟李姑姑道謝:“姑姑手藝就是沒得說,在行宮那整天吃得是什麽啊,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

李姑姑順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說什麽哪。這些天怎麽樣?

王爺呢?”

“還好。”1小順說:“鴻兒怎麽樣啊?可有好些天沒見著他了。”

鴻兒就是李姑姑的兒子的乳名,這個名字起得可夠費事,還請人掐算了八字,說是缺水,大名先空著,1小名就起了個鴻字先叫著。

一說起兒子,李姑姑眼裏滿是笑:“會淘氣了,整天的不安生。”

“淘氣好。”1小順沒口子的誇:“聽說淘氣的娃長大了都有出息。”

當娘的聽人誇兒子,那心裏的高興絕對不帶打折的,還得謙虛兩句:“看他那樣,能有什麽大出息?就是跟少爺們做個伴,將來謀碗飯吃唄。不說了,你快歇會兒,今天還趕回去嗎?“今天是趕不回去了。”送走李姑姑,1小順想,李姑姑這個兒子生得還真是時候,正和二少爺一般大,將來一起讀書一起淘氣,那交情鐵定差不了,將來何愁沒碗飯吃?

他沒有歇的功夫,先去前院兒找李申,把四皇子交托的話說了,還辦了兩件事兒,都忙完了,天已經要黑了。

小順出了不少汗,頭發裏都有餿味兒了,他打了水來回房擦洗,又換了件衣裳,潮生傳話讓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