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珠說!“倒是很齊整幹淨的一個人,說話帶著口音,看著倒很實誠。”頓一下,采珠想起了初進宮時的含薰,也是帶著口音的。但是含薰學東西很快,沒兩個月就成了一口京城官話,要不是又見著了她嫂子,采珠早忘記了當初的事情。

“她說,早該來探我的,隻是一直事多脫不開身,又替含薰陪不是,說她出門不得便,所以沒能過來,還請我有空時去壽王府見麵說話。”

李姑姑嗯了一聲:“肯定不光為說話吧?”

“姑姑您真是明察秋毫。”采珠說:“含薰準備了壽禮,說要托我帶進宮來呢。”

李姑姑疑惑:“你帶了?”

采珠搖頭:“沒有,被婆婆扣下了。婆婆覺得我可能不好說話,

就出麵打發了劉家嫂子,壽禮也讓她帶回去了。”

有許婆婆出麵,自然萬無一失。李姑姑點頭說:“正該如此。俗話說,天家無私事。娘娘以前也做過壽,可沒見她有什麽表示,如今成了皇後,她就忽然想起這事兒來了?不用理她。”

采珠點了點頭。

誰還不知道誰啊,含薰做過的事兒,采珠可比鼻婆婆和李姑姑還要清楚。但李姑姑和許婆婆老於世故,眼光毒辣,早認定了含薰這人不地道,所以絕不會和她講什麽客氣情麵。

宮人過來傳話,說前麵席散了。李姑姑忙站起身來:“哎喲,光顧說話了。”

采珠也忙說:“您忙著,我去前頭看看,要是娘娘得空,我就辭了去。您還有什麽話讓我捎帶嗎?”

李姑姑想了想:“沒事兒,你先去吧,回頭我再另打發人回去。”

潮生臉色潮紅,雖然沒飲酒,可是天氣炎熱,身上也出了汗。芳園近前問:“娘娘要沐浴嗎?”

“再等一會兒吧。采珠去了嗎?”

“采珠在外頭候著呢。”

“快讓她進來吧。”

采珠先行了禮,潮生有些歉意:“今天實在忙得很,都沒顧上你。”

采珠笑著說:“您還怕餓著我呀?實話跟您說吧,我早在廚房偷吃過了,還吃得特別飽呢。”

潮生也笑了:“其實我也喜歡在廚房吃東西,隨便,自在。雖然席上擺著那麽些碗盞,可是哪有吃東西的空兒,淨在虛應酬。”

“那是您有福氣。我倒想去坐席呢,又沒人請我。”

采珠看著潮生的笑容,心裏不是不感慨的。

瞧,她以前就說過,潮生長得這麽好,人也好,肯定是有福氣的。

小宮女們湊在一起常說閑話,有時候也會向往妃子娘娘們的生活,采珠記得當時不知是哪一個同伴說過,沒準兒咱們這些人裏,也會出娘娘呢。

沒想到她們那時候一群小姑娘裏頭,真出了一位皇後娘娘。

“前些天哥哥打發人送信來,還捎帶了許多東西,家裏也得信兒了嗎?”

“有,怎麽沒有,好幾車呢。”采珠說:“我們足足理了半天。

那些甜瓜什麽的不耐放,還送了些給別人。其它象藥材啊衣料布匹啊什麽的,婆婆說幾年都用不完,讓娘娘給將軍回信的時候說一聲,說他的心意婆婆都知道,可家裏人少,送來這麽多東西也浪費了,下回還是少送點吧。”

潮生笑著說:“好,我一定不忘了寫上,不過哥哥嫂子未必聽我的。”

采珠看得出潮生倦了。說實在的,雖然過生辰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可是當了皇後,自己的事就由不得自己作主了,得應酬這麽些人,把人累的半死,哪還有力氣高興?

含薰的事情,采珠並沒對潮生提起。許婆婆和李姑姑都是這個意思。

含薰的路,是她自己選的,自己走到今天的。不管她現在想向潮生求什麽采珠都並不能讚同她的作為。

她從椒房殿辭出來,芳園出來送她,問:“你還要不要去看一看徐美人?前些日子她染了風寒,是娘娘讓太醫盡心替她診治的,現在已經痊愈了。”

集珠搖了搖頭,輕聲說:“我還是不去了。”

芳園心說,采珠真是個明白人。

她已經不算是這宮裏的人了,而且徐美人和她的主仆之情,采珠也算是償還了結了。知道彼此過得還好,也就足夠了。

潮生泡了一個澡,又歇了一個多時辰,睡得特別沉。四皇子進來時,芳景一抬頭看見,正要出聲,四皇子朝她擺了一擺手。芳景會過意來,悄沒聲息地行了個禮退了出來。

她剛才拿著一柄錦扇。天氣一暖和,蜂飛蝶舞,許多小蟲子也都活泛起來了。雖然殿中熏香,紗簾也早晚放下,可總保不齊會漏進一兩個來,前天阿永的臉頰邊就被叮了一口。,小孩子皮膚嬌嫩。馬上就腫了一個紅包。所以椒房殿上上下下的都格外當心。

四皇子撩起帳子看了一眼,潮生兀自睡得香,臉色紅撲撲的,分外嬌豔可愛。四皇子看她鼻尖上有汗,一支胳膊也伸到了被外麵來,順手拿起剛才芳景放下的錦扇,輕輕替她涼。

這活計從小到大都沒做過,當然不熟練。雖然十分小心,扇子的邊緣沒蹭到潮生臉上,可是扇尾的流蘇穗子卻在潮生的肩膀上拖來拖去,沒兩下就給她拖醒過來了。

四皇子輕聲問:“把你吵醒了?”

“沒有”潮責懶懶地朝他一笑:“什麽時辰了?”

“嗯,也該起來了,再睡晚上該睡不著了。今天累壞了吧?”

“還好。”潮生說:“好在這一年也就這麽一次,咬咬牙就挺過來了一幸好今天來的人不多。”

四皇子替她拂開額前的…縷散發:“本來是你的好日子,可是卻讓你受累了。”

這個潮責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皇帝和皇後的日子,更多的時候是在做秀。皇帝主外,皇後主內。帝後和諧,龍鳳呈祥,更多的時候是做秀給旁人看的。

“來,咱們出去走一走。”

潮生笑著穿上鞋子,動作利索地挽起叉發,也不用什麽首飾,剛睡醒的臉色特別好,根本用不著什麽脂粉。

四皇子挽著她的手走出椒房殿,已經快到傍晚,夕陽西斜,暖洋洋的霞光映得四周一片都是紅彤彤的。

四皇子指著遠處:“瞧,碧玉池。“潮生往遠處看,水麵映著夕陽,一片金燦燦的鱗光。

從前他們曾經在池邊放過風箏,還有八皇子。

芳景遠遠在後麵跟著,瞧見皇上彎腰折了一枝huā,替皇後簪在發間,兩人不知說了句什麽話,皇後娘娘笑了。

他們在欄杆邊停了下來,依偎在一起,靜靜的看著曰頭西沉。晚風吹來,那兩人衣袂飄飛,看起來就象畫中人。

神仙眷侶,說的就是這樣的情形吧?

芳景就這麽遠遠看著,隻覺得心裏說不出的寧定。

啊,時候差不多了。

芳景知道這會兒她應該過去回話,請這二位回去用晚膳。可是她心裏想著,再一刻,就一刻…讓他們再待一會兒。

畢竟,他們能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太少了。

晚膳時,隻有他們一家人在,潮生這會兒才算是正經過生日。阿永甚至親手捧來了一碗壽麵,有些忸怩的說:“孩兒不知道送什麽壽禮才好…我能有的,都是父皇和母後給予我的。這個麵,其實…也不算是我自己做的。李姑姑幫我一起做的還請母後別嫌棄。”

潮生微笑著端起壽麵,阿永忙補了一句:“要是不好吃就別吃了吧。”

麵條雖然粗細不勻,賣相不佳,但是調味什麽的應該是李姑姑代勞的,味道可沒有問題。鹹淡正好,麵條咬在嘴裏也很筋道。潮生嚐了一口,笑著說:“嗯,好吃。真是你自己做的嗎?母後可不敢相信啊,怎麽能做的這麽好吃?“阿永的臉師一下就紅了,手指在一起扭啊扭的,既有些難為情,又顯得有些驕傲:“我練了好幾天了,李姑姑一直幫著我,我讓她先別和您說。還有,虎哥也幫忙了,他看著火的。”阿永還不忘拉上弟弟,替他也表一表功:“弟弟也幫我遞碗幫忙來著。”

小寧兒吮著手指頭看著,好象對這碗麵很是好奇。潮生招呼四皇子也嚐了一口,又喂了小寧兒一口,虎哥也沒有拉下。最後是一家人一起把這碗壽麵給解決了。

雖然沒有生日蛋糕,也沒有蠟燭,眼前這一大三小四個男人也都不會唱生日歌,可是潮生覺得這個生辰過得圓滿無憾。她覺得自己已經得到的夠多了,實在不應該再奢望貪求。

摟著兒子,靠在丈夫懷裏,潮生隻想著,但願以後每一年,都能這樣,合家安康團圓的在一起,吃一碗壽麵。

四宴子輕聲說:“我都被兒子比下去了,他這份壽禮可真是勞心勞力了………我就沒預備什麽。”

當然,天子富有四海,這天底下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捧來給她。

可是阿永的這份禮,送的是一片孝心和誠意。

“你給了我很多東西了。”潮生說。

天氣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