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四皇子拜壽的打賞,潮生到第二天才有空打開來看。

裏麵是個二兩的銀錁子。

乖乖,真是了不得。

潮生有多久沒見過這麽大的銀子啦?

可是她並不覺得特別開心。

這不是在現代,隻要你的錢清清白白掙來就是你的。

在這裏,不知什麽時候你就犯了錯。犯錯之後的下場是無比淒慘的,連什麽前宰相大將軍都會被抄家。

抄家聽起來隻是兩個字。

但這背後血淋淋的慘狀一句話說不完。

一個人做的事為什麽要牽連到全家?

潮生聽說過那位將軍的事,完全可以稱上一個苦孩子的奮鬥史:自小父母雙亡,從軍,一步一步大仗小仗的升上來,娶了個漂亮媳婦,生了兒女,繼續給皇帝賣命。就因為一戰失利,自己死了不算,家毫無懸念的被抄了,老婆自盡,女兒死了,兒子充軍為奴——

潮生聽到這事兒的時候,隻覺得心裏涼涼的。

不是有句話叫非戰之罪麽?

這世上誰能保證一輩子都打勝仗一次不輸?

輸一次,下次吸取教訓卷土重來好了。

好吧,將軍已經掛了,來不了了,可是人家老婆孩子有什麽罪?

在這個時代,你盡力不做錯事也是沒用的。皇帝要抄你沒商量,不但抄了你自己,你老婆孩子……如果還有老爹老娘爺爺奶奶七大姑八大姨的,隻怕一個都跑不了,一窩兒逮。

潮生覺得自己永遠不會愛上這個時代,絕對不會。

這是一個既沒有人權,也沒有財產權的時代啊。

這麽一想,潮生覺得自己也不算太慘。

雖然自己現在上不上下不下的,不知道前途在何方。可是即使象那位大將軍一樣,從一個貧兒奮鬥成了將軍,又怎麽樣呢?象前朝那位宰相一樣門生故舊滿天下又怎麽樣呢?他那個風光太平了一輩子的老娘還不是一起被連累了,瘐死獄中?

所以她一個前途未卜的小宮女,又能怎麽樣呢?

潮生覺得自己的想法也許是太消極了。

對比起來,春墨的心態是非常積極的。

她有時候的言談中也能透露出自己的不甘,可是她的做法是努力,努力,再努力。

做人上人。

最便捷的途徑就是當四皇子的枕邊人。

當然皇子妃她是摸不上的,可是皇子總會有很多女人的,既然如此,伺候了皇子好幾年,了解他個性和喜好,長得不錯的自己為什麽不能成為其中之一呢?

這個想法完全沒錯,努力方向十分正確。

有不少皇子身邊的大宮女,都在皇子到了年紀之後,變成了暖床的人。

但是後來能不能得到名份不好說。

能不能修成正果的……

潮生表示不看好。

春墨的相貌不算特別美,手不算特別巧,連性格方麵,潮生覺得秋硯也比她勝出一籌。

她所倚仗的,大概這幾年相處,伺候的情份。

可是……潮生真想說一句,大姐啊,你這幾年攢下的是主仆情分不是男女之情好吧?

感覺忒不靠譜。

二皇子給的那碗酥皮肉潮生最後還是沒有吃成。

不是她不“感念”二皇子的一片心意,可是天氣真的很熱,肉捂在櫃子裏一晚上——餿了。

潮生覺得太可惜了。

多好的一碗肉啊……

潮生真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

就算在現代的時候她幹過浪費糧食的事兒,可是這輩子她真的,真的非常珍惜每一口吃的。

但是這餿了的肉……她真的是有心而無力啊。

心領了……總行了吧?

那天晚上四皇子給的加餐也是酥皮肉……說起來她總算是吃著肉了。

這碗肉的事兒很快被潮生忘在了腦後。

華葉居又分來幾個宮女,其中兩個都和春墨、秋硯同樣是大宮女。一個叫金花,一個叫金葉。

這兩個人一來,春墨立刻危機感大漲。

金花和金葉可不是從哪個旮旯裏拔來頂數的,是皇後親口吩咐的,掖庭宮掌使親自撥來的,有來頭,有靠山。皇後名義上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娘,既是嫡母所賜,春墨能不讓出她的第一把交椅嗎?

那是不能的。

春墨想讓嗎?

那肯定是不想的。

春墨已經把華葉居看成了她的地盤——順便把四皇子看成了屬她所有。

母老虎遇到危險的時候,總是可怕的。

潮生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秋硯也勸春墨:“你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她們這來曆,殿下也不會對她們放心的,你忍一忍心嘛,別著急。”

春墨隻是點頭,不出聲。

秋硯不放心,私下跟潮生說:“你看著她些,要有什麽不對快去跟我說。”

潮生點點頭。

有什麽不對呢?

春墨反正不會拿把刀去把金花和金葉捅了。

但是春墨顯然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地盤讓出來。

華葉居的事情一向是春墨一把抓,尤其是財務和人事。

可是金花和金葉一來,春墨發現事情有些不受控製了。

首先是桂枝她們不怎麽聽使喚了。

潮生也發現了。

以前春墨要有吩咐,她們都是搶著做的,還姐姐前姐姐後的嘴甜得不行。現在卻是喊三聲喊不來人,來了也是百般推托“金葉姐姐打發我澆花呢”又或是“金花姐姐讓我繡荷包”。

潮生在旁邊看著都覺得有些心涼。

就算以前春墨待她們也不算頂好,可是被金花和金葉一點眼前的小小好處就給賺了過去——

誰知道將來會怎麽樣呢?

其他方麵,也一點一滴的慢慢起著變化。

比如,金花就笑盈盈地來了,跟春墨要箱櫃鑰匙。

春墨警惕地看著她:“你要做什麽?”

金花笑著說:“殿下吩咐了,趁天好把舊年的那些書拿出來曬曬,書都收在後麵屋子裏,鑰匙都在姐姐這兒,不找你要找誰要呢。”

“殿下要曬書?我怎麽不知道?”

金花笑著說:“昨天姐姐不是忙著麽,殿下就吩咐了我和金葉。對了,春墨姐姐,那鑰匙……”

春墨一甩頭就朝外走:“我自己去。”

她沒說她是要去打開門,還是要自己把曬書的事兒都幹了。

可是潮生不大看好她。

東宮這裏很封閉,宜秋宮裏主子就二皇子和四皇子兩個,就算有一些傾軋,那也是茶杯風波,出不了這個圈兒,大麵上還是一片和氣。

可是金花金葉不一樣。

她們能從掖庭數千人中拚殺上位,得皇後青眼,親點她們到這裏來,必然是有手段的。

喏,不打不罵不殺,**裏頭不講究那一套。真到了那一步,已經是分了勝負,是最後一步了。

就算手段相當,春墨隻有自己,金花金葉卻有兩個人。

隔壁鬆濤閣也進了新人,不過似乎……和華葉居情形不大一樣。二皇子可不管人是誰派來的,看不順眼就攆出去掃花園掃院子,這已經算是最輕的懲罰了。不過宜秋宮地方雖然不算太大,可也不算太小,要把每片落葉都掃淨——你掃著樹上葉子落著,一天都得走來走去的找葉子,哪還有力氣找麻煩?

反正二皇子早就不要名聲了,旁人說他什麽他是不管的。聽含薰說前幾天宮中派人過來,還沒旁敲側擊問起宮女服侍的如何,二皇子已經發起牢騷,說派來的那哪是宮女,簡直輕佻之極,老想往他身邊湊,還把茶潑了他一袖子雲雲……

皇後為什麽給他們指派人,潮生想,多半總有監視、籠絡之意。可是四皇子顧著麵子,二皇子卻一點兒不要麵子,不但他不要,也不給皇後留麵子。反正他早就有暴戾荒唐的名聲了,他怕什麽啊?

果然宮中差的那人很狼狽的回去了,也把鬆濤閣那幾個宮女帶走了。

而華葉居呢?

潮生覺得,四皇子絕對是一個心裏通透的人。

隻是他不能象二皇子那樣肆無忌憚。

難道他會什麽也不做,任憑這華葉居變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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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剛才那章,寫好居然忘貼鳥。。。

所以變成兩章一起上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