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和桂雨都沒有留在宜秋宮,也沒人知道她們的去向。

潮生想,也許桂枝和她當初一樣,打完了板子被貶到浣衣巷去了。但是桂雨呢?她傷還沒有好,流了那麽多血,她去了哪兒呢?

從桂枝的反應可以看出,桂雨起先和她,和她們是一夥兒的,一直到桂雨在四皇子麵前開口說話之前,都沒人想到桂雨會突然變卦。

所以當時桂枝的反應如此奇怪。

桂雨突然變化肯定也是有原因的,這原因……應該與小肅,與四皇子脫不了幹係。

金花和金葉也離開了宜秋宮,是魏公公把她們領走的。同來時的顯赫威揚不一樣,她們走的靜悄悄的。一天早上醒來,她們就從華葉居消失了。

潮生悄悄地問秋硯,秋硯隻看她一眼,淡淡地說:“這不是我們該過問的事兒。”

是的。

潮生也明白。

春墨雖然留了下來,可是她比以前沉默了許多,許多重要的事情漸漸都交給了秋硯。

忙忙碌碌擾擾攘攘,時間過的極快,一轉眼已經臨近中秋了。李姑姑果然采了不少桂花來,做了桂花糖,桂花糕,又甜又香。

潮生向李姑姑多討了一碟桂花糕,裝好了去找含薰。

含薰偷了空兒出來見她,笑著說:“虧你記得我愛吃這個。噯,去年中秋你也拿了月餅給我吃——真快,一轉眼就過了一年。”

快嗎?

潮生怔了一下,真的呢,隻過了一年而已。可是她怎麽覺得,已經過了許久了?

在浣衣巷的日子無比漫長艱難,短短不到一年,卻硬生生把她給磨老了。

以前看過一句話,覺得挺酸的。

苦難令人成長。

不經曆過的人不會明白。

含薰小聲說:“你們那邊的事情,到底怎麽說的?”

“桂雨自己承認說是她不小心撞到春墨的剪子上頭,算是意外。”

“沒牽連到你吧。”

潮生搖搖頭。

含薰拍拍胸口:“那就好。我擔心了好幾天,就怕又和上回似的……”

“我沒事。”潮生小聲說:“就是春墨姐姐……雖然逃過這一劫,可是最近也一直不怎麽說話,以前雖然她脾氣不太好,可是沒象現在一樣,讓人猜不出她在想什麽。”

含薰掰開一塊糕填進嘴裏:“反正你也要多加小心。我們殿下倒是爽快利索地把人趕走了,可是聽宋嬋姐姐說,皇後娘娘和皇上抱怨來著,本來要給殿下議的親事也擱下了。好象說,連她指的宮女都不肯留,想必她給尋的親事也一定不會令二皇子中意。”

要給二皇子找親事早就該找了,她兒子三皇子都已經成親了,二皇子卻還一直不尷不尬的住在東宮。這次借著宮女的事,又有了一個好借口。

說起來,四皇子比三皇子小兩歲,也快了。再過個一兩年,四皇子也會娶妻了吧?不知道那時候是不是就能從宮中遷出去建府另居。

潮生連做夢都渴望能離開這裏。

雖然外麵也不是什麽樂土。

“李姑姑的手藝沒得說,這桂花糕做的是一絕。昨天宋嬋姐姐還念叨,說今天該做桂花糕了,怎麽還沒給我們送過來嚐鮮呢。”

“這才頭一次試著蒸呢,先嚐嚐味兒。再說離過節還有好幾天。等明後天再蒸了,肯定會送過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含薰就被叫了去。匆匆忙忙的糕也沒顧上拿,好在她已經吃了好幾塊兒了,盤子裏不過剩了兩三塊兒。

潮生端著碟子回去。宜秋宮的楓池與禦河是相通的,過橋時可以聽到流水聲,楓葉已經漸漸轉紅,映著青鬆、黃柏,顏色豔麗繽紛,仿佛打翻了調料盤一樣,風一吹,樹葉翻飛擺動,那顏色就象是也在流動一樣,水麵上各種顏色也隨之動蕩顫抖。

潮生被灰迷了眼,站住了腳等這陣風過去。

風停了,橋下的水麵也靜止了,象一麵平滑的明鏡,清清楚楚映出池畔的楓樹,紅豔豔的象火一樣。

還有——坐在楓樹下的人。

潮生抬起頭來,四皇子不知道已經在那裏坐了多久。

他朝潮生招了下手。

潮生下了橋,小心的繞過去。

四皇子穿著一件鬆皮色的袍子,腳邊放著一支釣竿,靠在那裏的樣子顯得格外悠閑,象個世外高人,山中隱士。

“殿下有什麽吩咐?”

四皇子指指一旁,釣竿旁邊還有個籃子,裏麵放著一壺茶還有茶杯。

潮生將手裏的碟子放在一旁,提起壺倒了一杯茶,端給四皇子。

四皇子看了一眼碟子:“桂花糕?”

要換在平時,主子對某樣食物表示興趣,應該趕緊呈給他才對。

可現在這糕是吃剩的——

“我去給殿下取兩樣點心來?”

四皇子搖搖頭,他笑起來很好看。

但是,潮生總覺得他不象這個年紀的人。

他太沉穩,太內斂,平時不是讀書就是寫字,或是下個棋——現在還釣起魚來了。

好吧,讀書寫字算正業,下棋和釣魚可以算做是業餘愛好。

可是下棋……釣魚……聽起來就象六七十歲的老先生們的愛好啊。

他才十幾歲,完全可以更朝氣蓬勃一些啊。

皇子們應該也有體育運動的,比如騎馬啊射箭啊……

你看人家二皇子……

呃,二皇子也沒什麽活動。他的腿腳不便,更不可能騎馬射箭。據含薰平時說的,二皇子喜歡華衣美食,愛從麗苑叫些人來唱曲跳舞。

這種愛好,象個中年色大叔啊!

潮生趕緊停止聯想。

四皇子說:“不用了。”

四皇子應該已經在這兒坐了不短時候了,可是他的桶裏一條魚也沒有。

而且釣竿隨便放在那兒,四皇子也不去注意它有沒有動靜,就算有魚兒上鉤,也會被放跑吧?

四皇子往椅背上一靠:“釣過魚嗎。”

潮生點點頭。

“哦?釣到過大魚嗎。”

潮生覺得有點丟人:“隻釣到過水草……還有一次釣到過一條泥鰍。”魚是沒有釣到過。

她那時候缺乏耐心。有趣的事情太多,誰耐煩一坐半天的等魚上鉤啊。

四皇子一愣:“泥鰍?哈哈,倒也算是收獲了。你來,把竿拉起來看看。”

潮生蹲下去拿起釣竿,收了線一看,鉤上根本是空的,沒有餌。

“殿下沒裝餌?”

四皇子悠然地說:“願者上鉤嘛。”

潮生無語了。

無利不起早,沒好處的事兒誰幹啊?想讓魚上鉤,總給得點好處給點甜頭啊。

合著四皇子在這兒不是釣魚,是效法先賢,學薑太公來著?

潮生心裏微微一動。

薑太公與其說是等魚上鉤,不如說是把自己待價而沽,他本身就是一個大大的香噴噴的魚餌。最後讓他釣來了一個周什麽王,終於圓了他的當官夢啊……

四皇子這是要釣什麽呢?

“這不是有糕嗎?你裝一點。”

潮生應了一聲,捏了一點糕裝在鉤上。

桂花糕格外細軟,捏不好就容易碎,潮生捏得兩手都是碎渣,急得一頭汗,手都弄得滑膩膩黏乎乎的,才算成功的在魚鉤上裝了餌。

還別說,也許池子裏的魚和含薰是偏好一個口味的,愛吃桂花糕。潮生裝了餌放下竿,沒一會兒魚漂就有動靜了,提起來看,果然釣到了一條魚,三寸來長,淡紅的魚鱗在陽光下亮閃閃的。

潮生心中頓時湧起非同一般的成就感!

這是魚啊!

她釣上來的。

“殿下快看!”潮生樂滋滋地說:“我釣著魚了!”

四皇子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看到了。”

四皇子含著笑,一旁似火的楓葉映得他手上臉上都染上了一層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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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羊宮被A掉了99塊香油錢,同行的人好多都說:沒帶錢。。

為什麽我當時沒想起來說呢,居然就乖乖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