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八卦

這倒是,明天四皇子不用去點卯了。

說起來皇家的孩子也不容易。

象二皇那樣破罐子破摔的——反正我有腿疾,反正我沒出息,反正我就是不去念書,你們能把我怎麽著吧?

也有象四皇子這樣兢兢業業的,一天不拉,連小病小痛都誤不了點卯的。

不過四皇子再朝下說,潮生就有點兒明白過來了——

雖然表現形式不同,但是四皇子的酒量不比二皇子好哪兒去,他很顯然也已經喝醉了。

潮生很想申請退下,她實在不想再聽到一回酒後吐真言了。

她提心掉膽的,好在四皇子沒有再說出什麽嚇死人的陳年秘聞來。他先是吟了一首詠月的詩——雖然潮生覺得,窗外月亮既不亮也不圓,和詩裏的那副情景完全對不上號。

然後四皇子又說了一通閑話。

“孫祭酒那把胡子,嘿,稀得跟清湯胡麵條兒一樣,虧他還覺得自己一把美髯,總是沾沾自喜的。你知不知道,他袖子裏有個小香袋,裏麵裝著香油、梳子、抿子,夾子……一說要去喝茶,其實就是去整他的胡子去了……”

潮生努力保持著低頭不動的姿勢。

四皇子殿下,您老真有狗仔隊潛質。

這麽隱密的事情都讓你發現了。

而且發現了之後,大概沒什麽人能討論分享這一偉大發現,總憋在肚子裏,現在終於借著酒勁說出來了太不容易了

身為皇子殿下,內心也……呃,免不了八卦。

但他又得顧及身份和形象。

“楊路衍還以為他真是文采了得呢,別開玩笑了,要不是他有個吏部尚書的爹,誰上趕著巴結他去?有好幾個人把他的酸詩抄在扇子上,天都冷成這樣了,還要時不時的拿出來扇一扇,就圖讓楊路衍看見上頭寫著他的詩……我就看不上那樣的……”

潮生繼續低著頭。

雖然她不認識那位孫祭酒,也不認識那位吏部楊尚書的公子,但是四皇子形容的太生動絕妙了,她完全能想象出那兩人的形象來。

不過四皇子好象有點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哪。

是不是他也挺想有人把他的詩抄在扇子上,大冷天拿出來扇風的?

說實在的,現官不如現管。四皇子是皇子不錯,可他無權無勢呀?人家吏部尚書可是手握實權,手裏捏著一大批官員的考績分派。就算不給你叫好兒,使壞可是太簡單了。這樣的人誰敢不討好?誰敢去得罪?

潮生不動聲色又遞上茶,四皇子接過來喝了一口。潮生又遞上了玫瑰酪。

四皇子挖了一匙酪放進嘴裏,忽然抬起頭。

這一刻他眼神清明。

潮生的心突然跳得快了一拍。

“潮生?”

“是,殿下。”

還認識人,說明沒糊塗到底。

四皇子指指她:“你知道你為什麽從煙霞宮被趕出來麽?”

呃?

這話題轉得又陡又快,潮生實在來不及反應。

“想知道麽?”

那雙眼睛亮得懾人,而且說的又正是潮生心中長久的疑問,潮生不由自主就吐出一個字。

“想。”

四皇子嘿嘿一笑,眼睛彎成了好看的弧度。

“我不告訴你。”

……

潮生想找個碟子來接一下,以免吐一身血。

深呼吸。

好吧,不能和喝醉的人計較。

但是四皇子笑完了之後,說了句:“你還活在世上,說不定會成為旁人的一塊大心病。所以好好保住小命兒吧。”

潮生忍不住問:“誰的心病?”

四皇子搖搖頭:“知道的少一點,可以活得更久一點。喏。”他朝裏屋的方向抬抬下巴:“就象他一樣,要是他知道的少一些,日子就不會過得這麽難受。他埋怨父皇,憎恨皇後,可是這兩個人他一個也惹不起,所以他隻能折騰自己,拿身邊的人泄憤。有什麽用?”

潮生眨眨眼。

四皇子的意思,是在暗示,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希望她死掉嗎?

可是煙霞宮的事,潮生真的知道的有限。她對安妃為什麽小產完全一無所知。

她認識的大人物有誰呢?

安妃?皇帝?

賢妃和貴妃這樣隻能算一麵之緣的人物總不會惦記她吧?

至於皇後,她根本就不認識啊。

等等,四皇子又怎麽知道個中情由呢?這事兒和他完全沒有關係。

就算上次他說錢大娘送她進宮不懷好意一樣——有可能是他料事如神,也有可能隻是他順口一猜。

這次可能也是一樣。

四皇子可能也隻是順口說說。

潮生讓自己把那天晚上聽到的話都忘記。

不管是二皇子說的,還是四皇子說的。

二皇子好象完全不記得那天晚上說過什麽,後來再見了麵,依舊是那副放誕脾氣,想笑就笑,想說就說。

因為秋硯病了差不多整個月,春墨終於又出來管事了。她瘦了許多,脾氣也收斂了許多。不過她一出來,潮生的壓力立刻輕了不少。這幾天秋硯一病,雖然還強撐著做事,可是潮生陡然覺得身上的壓力多了不少。很多以前秋硯硯能處置的事情,她不得不接過來一部分。就象那天晚上二皇子過來喝酒的事,要放在以前,肯定是由秋硯操持的。

春墨能力一如往昔的強,開門幾件事分派得井井有條,但是賬本還是沒有接過去,依舊放在秋硯處。

大概真是吃一塹,長一智。

經曆過挫折,人總會有些變化。

春墨其實很幸運,桂雨臨時改口,不然她很難從傷人事件中脫身,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可是更多的人,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的。

比如歲暮,一次就要了命。

潮生並不會經常想起她,但是每次想起,都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大家對春墨的評價也一致改觀。以前那個會叉腰訓人的春墨姐姐,被現在這位寬容而敦厚的春墨姐姐漸漸取代。

但是潮生自打看到春墨不聲不響撅斷一把細齒烏木梳子,就由衷覺得一句話非常有道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春墨現在不隨便發脾氣了,可是她的耐心和耐性好象都沒好多少,隻是化明為暗,從人前發怒變成人後發狠了。

潮生也不知道哪一樣更糟糕。

下過兩場秋雨,天氣愈來愈冷。

宜秋宮的秋天特別燦爛華美,金色的、大紅的樹葉交疊斑駁,仿佛老虎身上華麗的皮毛一樣。楓池的水靜靜倒映著這樣的美景。

十公主特意跑了來賞楓葉,還帶了畫紙畫具顏料,將長案搬到楓池邊,鋪開了畫紙,共耗時三個半時辰,過程中喝茶若幹,吃點心若幹,發現兔子一隻,並對其進行了追逐圍堵。和二皇子聊過天,逗弄過八皇子。最後畫紙上空空如也,調好的朱紅顏料幹涸在碟子裏,看起來和廚房裏殺雞之後用來接雞血的破碗一模一樣。

既然沒有畫成,第二天十公主又來了,而且還帶來了幾位妹妹——年紀更小的十一公主、十三公主,還有一位十七公主,比八皇子還矮些,穿著錦繡衣裙,大大的眼睛,皮膚雪白,活象一個精致的會呼吸會走動的人偶娃娃。

————————————

今天一時不察吃了幾片牛肉,然後發現身上又起了過敏疙瘩

我以前隻有海鮮過敏的,現在居然牛肉都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