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飛謝別了劉媽,轉身朝街口走去。他從未想過跟魔教打上交道,更沒想到會被魔教人出手相救。他從心底感激她們,尤其是劉媽,這個外表冰冷嚴肅的幹瘦中年女人,心裏卻盛著一盆火。這個從出生就身在陰山教派的女人,終身未嫁,卻有常人難以匹及的愛心,都說魔教殺人不眨眼,可她看到上官雲飛病情出現反複,自己都會偷偷流淚。上官雲飛想到這些,眼睛也潮濕了。

他不敢去想白雪飛,她真是那個人見人怕的“飛天魔女”嗎?女人真是一個迷,小喬明明是自己未婚妻,卻連看也不願看他一眼,白雪飛本來跟他毫無瓜葛,不但出手相救,還為他擔心,甚至傷心落淚。

上官雲飛心潮起伏,越想越亂,他歎了一口氣。忽然背後傳來隆隆車輪聲,他回過頭,吃了一驚,見劉媽去而複返,黑色馬車一瞬間已到跟前,劉媽一拽韁繩,車子停住,她沒有下車,隻是朝他招手。上官雲飛奔跨到車前,隻見劉媽麵如金紙,嘴一張,哇!吐出一口鮮血。上官雲飛上前抱住她,卻見一枝長箭貫胸而過,隻沒箭羽!後背已被鮮血浸透。

他快指如風,替劉媽點穴止住了血。劉媽神色惶急,頻頻後指,拉著他的手往車上拽。上官運飛明白了,他躍上馬車,一拽韁繩,馬車原地打了個旋,順手一拍馬股,馬撒開四蹄,徑向來路奔去!

劉媽強忍著痛苦,伸指給上官雲飛指路,上官雲飛頻頻催馬,心急如火,他甚至都不敢看劉媽一眼,怕自己流出淚來。馬車轉過兩道山灣,來到陰山腳下,老馬識途,去勢不減,沿著山路向山上衝去。上官雲飛手搭涼棚,驀見半山腰騰起一道煙霧,再近些,原來一座山莊已經起火,門前黑壓壓幾百號全副武裝的弓箭手,把山莊圍得象鐵桶,火箭飛竄如流蝗,密麻麻朝莊內射去!

馬車轉眼間已到跟前,上官運飛一手抱著劉媽,一手綽起馬鞭,立在車上。弓箭手聽見馬車聲響,紛紛回頭,隻見漆黑的馬車上,一個白衣人挺身站立,手執長鞭,一眨眼已到麵前。還沒等回過神來,長鞭掠過一道烏影,帶著刺耳的風聲隻抽過來!上官雲飛力貫指間,鞭到處血花四濺,腦漿飛迸!一片鬼哭狼嚎,頃刻間十幾名弓箭手斃命鞭下!有人回過神來,掉轉弓箭朝上官雲飛攢射,上官雲飛長鞭舞動,密不透風,長箭四散擊落,去勢不減,釘在旁邊人身上,慘呼聲更烈!弓箭手紛紛後撤,讓開一條甬道,馬車**,駛進莊裏。

莊裏死屍遍布,多是陰山教派弟子。劉媽伸手前指,上官雲飛一甩長鞭,馬車順正房旁邊側門直躥進去!院內人聽到車輪聲急,轉過頭來,忘了動手。上官雲飛一頓韁繩,馬車停住,他身形一飄,站到地上。十幾個蒙古大漢吃驚地望著他,上官雲飛閃目觀瞧,見白雪飛站在一個黑衣蒙麵人前麵,白衣濺滿斑斑血跡,臉色蒼白,右肩釘著一枝袖箭,黑衣人雖然站著,兩條長袖已被削斷,身上幾處刀傷,涔涔流出血來。

上官雲飛走到一個手執勁弓的大漢麵前,大漢抽出長箭扣在弦上,上官雲飛看著劉媽,問道:

“是不是他?”

劉媽點了點頭,上官雲飛抱著她慢慢走到大漢麵前,眼睛盯著他,目光寒冷如冰。大漢猛然拽開弓弦,箭在弦上,頃刻之間就將發出!而上官雲飛距離他已不到三尺!旁邊人呼吸漸漸急促,心跳加快,白雪飛心跳得更急。但上官雲飛沒有止步,還在往前走。

忽然大漢手一撒,弓弦聲響,利箭陡然射出!上官雲飛距箭尖已不足一尺!猛聽鏘!地一聲,利箭被震飛,旋上半空,又見一道劍光一閃而沒!上官雲飛仍站在原地,抱著劉媽,冷冷地看著他。旁邊人竟沒看見上官雲飛出手,隻見腰畔烏黑的劍穗上下擺動。再看大漢從頭頂到脖頸慢慢滲出血絲,接著連成一條線,線越來越粗,從線中央裂開一道縫,縫越裂越大,越裂越寬,大漢身子分成了兩半,緩緩向兩邊傾倒,象一斧子下去,均勻劈開的兩半木樁。

上官雲飛看了看劉媽,劉媽又點了點頭,眼裏露出笑意。上官雲飛抱著她來到白雪飛跟前,白雪飛伸手接過來。兩行眼淚悄然滑下麵頰,滴在劉媽臉上,劉媽眼裏笑意更濃。白雪飛抬頭看著上官雲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淚光瑩瑩,透著關切、詢問、惆悵和憂傷。上官雲飛心裏一跳,不再看她,他轉過身來,對著仍在發愣,發抖的蒙古大漢,冷冷問道:

“誰發的袖箭?”

眾人一凜,似乎才緩過神來,沒人言語,眼睛卻不由自主瞅了瞅其中一個人。那人細目高顴,黃澄澄一張麵皮,年紀四十上下,清瘦高挑,象頭蓄勢待發的豹子。他向前一步,目光如鷹,沉聲問道:

“你是誰?”

“上官雲飛”

那人身子一抖,瞳孔伸縮,目光透出驚詫、不信和恐懼。白雪飛身後的黑衣人呻吟了一聲,緩緩倒下,白雪飛轉身扶住,黑衣人悠悠歎了一口氣,看了看上官雲飛,眼睛似舍不得離開,目光朦朧如霧。

“你為什麽插手這件事?他們可是魔教!”

那人大聲嚷道,鷹鉤鼻尖沁出了細汗。

“她們殺了你家人?”

上官雲飛冷冷道。

那人搖搖頭。

“你跟她們有仇?”

那人又搖了搖頭。

“僅憑‘魔教’兩個字就該死?”

“她們插手蒙古族事務,凡事都要搗亂,處處跟我們過不去,而且出手狠毒,人人聞風色變,氣勢甚至淩駕到蒙古王爺之上,此教不除,我蒙古民族豈不受它左右?”

那人邊說邊咬牙,恨不得把陰山教眾一口吞下去。

“拿證據來!”

“王爺的話就是證據!”

那人接著說道:

“王爺的話就是命令!”

“我看你們不過是王爺的殺人工具,是群不分是非曲直,到處亂咬的狗!”

上官雲飛冷冷說道,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透著森森寒意。

那人氣得隻哆嗦,眼睛通紅,雙拳緊握,骨節格格直響。上官雲飛仍冷冷看著他,說道:

“世上最可憎的人就是殺手,本來沒有仇恨,卻無端殺人;世上最卑鄙的人是你這種殺手,殺人前還要羅織些罪狀,讓對方死得心服口服——其實都是狗屁!”

那人哆嗦得更厲害,他恨不得衝上去把上官雲飛碎屍萬斷!可是他不敢出手,上官雲飛方才的一劍,已把他的自信砍得粉碎!不但他,其他人也都呆呆聽著,象一群被主人鞭打得鮮血淋漓,卻不敢反抗的狗,甚至連號叫都不能,還得忍痛憋著。

人越聚越多,陰山教派損失慘重,剩餘人圍著陰山教主,捏緊兵刃,觀察著場麵局勢。對方人更多,重重迭迭,卻沒一個人敢往前衝,都站在十幾個大漢身後,伸長脖子圍觀,好象跟自己沒有關係,隻是路過看看熱鬧。

上官雲飛又問:

“你發的袖箭?”

那人點點頭,不敢出手,承認的勇氣還有。

“好,可以留你一命!但傷人之手不可留!”

上官雲飛說話間已經出手,劍光快如閃電,眾人隻覺眼睛一亮,蒙古漢子一條右臂已經跟身體分離,上官雲飛的話還沒有說完!劍也仍在鞘中,隻是劍穗擺動得更歡,扭著漆黑的身段,象是飲了人血後,快活地跳舞。

那人隻見劍光一閃,覺得肩膀一麻,聽完上官雲飛話後一愣神,才發現右臂已經不在,正從肩頭掉下來,血竟然還沒有流出,肌肉骨頭黃白相間,透著惡心和恐怖!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見斷臂還未僵死,兀自在抽搐扭動,他胃裏一陣翻騰,嗷嗷嘔吐起來。

旁邊十幾個人也軟倒了一半,後麵人仿佛受了傳染,一時間,嘔吐之聲不絕。仍站著的幾個人,臉色煞白,目光空洞,嘴巴大張,涎水從嘴角流下來。斷臂漢子暈了過去。

上官雲飛冷冷地看著眾人,說道:

“還有想出手的嗎?”

百十號人釘在原地,一動不動,這句話象是咒語,眾人連嘔吐都已止住,有剛吐出半口的,硬生生把剩下的一半咽回肚裏。

上官雲飛停了半晌,慢慢說道:

“回去告訴你們王爺,陰山教派從此光明正大,也請王爺好自為之,不得妄開殺戒,為非作歹,如若不然,不但陰山教派,上官雲飛也不會袖手旁觀!”

他頓了頓,說:

“走吧!”

眾人如聞大赦,一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上官雲飛長身玉立,白衣飄飄,散發出迫人眉睫的英氣。白雪飛眼波流動,目光迷離,瞧得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