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出現在封劍閣大門,蘇櫻已站了多時,她上前挽著白雪飛的手,笑著跟張奎和狼人打招呼。上官雲飛指著狼人笑道:
“媽媽知道他是誰嗎?”
蘇櫻佯裝生氣,瞪了他一眼:
“賣什麽關子,還不快介紹!”
上官雲飛笑了:
“他就是狼人!”
蘇櫻上下打量了半天,笑道:
“果然一表人才,快請進!”
狼人被誇得不好意思,訕訕地進了封劍閣大門。大堂門口,上官鼎一襲灰色布衫,笑吟吟地看著他們。見到張奎,他快走兩步,迎上前去,拱手問好。兩人寒暄了幾句,挽手進屋。丫鬟端上茶來,狼人眼睛看著上官鼎和蘇櫻,心裏暗暗讚歎,不愧是一對神仙眷侶,果然氣度非凡。
上官鼎也在看著狼人,他從狼人身上,看到了一股勁,一股百折不回,永不服輸的勁!這個名聲響徹武林的草原傳奇,身上該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上官雲飛站起來,笑著對父母說:
“我要告訴二老一個天大的秘密!”
上官鼎放下茶碗,蘇櫻眼裏波光流動,他們看著兒子。上官雲飛笑道:
“雪飛找到自己的雙胞胎哥哥了!”
上官鼎一愕,蘇櫻站了起來,忙問:
“是誰?在哪兒?”
上官雲飛笑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兩人目光都看著狼人,這難道是真的?上官雲飛接著說:
“就是他,狼人!”
蘇櫻疑惑地看著白雪飛,白雪飛笑著點了點頭。蘇櫻樂得直拍手:
“太好了!這真是天大的喜事!這兩天喜鵲老站在大門口老榆樹上喳喳叫,原來應在這件事上!”
她回頭看著上官鼎,笑道:
“如此喜事,不能不慶祝一下,官人意下如何?”
上官鼎笑道:
“這還用問!就算你想偷懶,我們也得溜到街上,找個飯館好好慶賀一下!”
蘇櫻拉起白雪飛的手,笑道:
“雪飛,咱們娘倆兒一塊兒去!”
白雪飛笑著站起身,隨蘇櫻轉進後堂。狼人忽然問道:
“上官大俠可否認識陰山教主?”
上官鼎愣了一下:
“賢侄為何有此一問?”
狼人笑道:
“晚輩隻是隨便問問,上官大俠與陰山教主本屬同時代人物,行走江湖時,想不認識也難!”
上官鼎搖了搖頭:
“賢侄錯了,我雖聽說過陰山教主之名,卻未能一睹尊容。陰山教主行蹤飄忽,又往往蒙麵,想來江湖上真正一識廬山真麵目的人也不多”
狼人端起茶碗,擋住了臉。他的心在滴血,在為母親難過。為了一個不認識自己的人耗盡了青春,又為得到這個人,跟另一個人鑄成大錯!這種事聽起來不但荒唐、可笑,更可憐、可悲!
上官鼎看著狼人,問道:
“賢侄跟陰山教主可有什麽淵源?”
狼人搖了搖頭,說道:
“陰山教主是晚輩心裏敬重的人,其他並無瓜葛”
上官鼎點了點頭:
“所謂正邪水火不容,勢不兩立,其實是謬論!名門正派中不乏雞鳴狗盜之徒,邪教中也有披肝瀝膽
的豪俠之士!作為年輕人能有這樣的胸襟和膽識,已經不易!”
張奎哈哈大笑:
“上官公子不也出手救了陰山教派?大俠有如此胸襟,才生出這樣的兒子!”
上官鼎也笑了:
“讓張幫主見笑了,一不小心,把自己兒子拐進去了!狼賢侄也不要見怪。雲飛受人恩惠在先,有點血性的人,見恩人遭難,又怎會袖手旁觀?”
張奎點了點頭:
“大俠所說,名門正派中不乏雞鳴狗盜之徒,言辭雖然犀利,卻也是事實。麵具人露出原形時,誰又能猜到會是喬三老爺?”
上官鼎歎了口氣:
“喬三老爺少年成名,馳騁江湖幾十年,什麽沒見過?他還有什麽不足?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張奎也歎道:
“可惜他一世英雄,到頭來晚節不保,身敗名裂!著實可歎!”
張奎問上官鼎:
“大俠也確定是他?”
上官鼎點了點頭:
“所謂無風不起浪,細想想看,除了喬三老爺,誰能有這個能力!”
張奎又問道:
“他這麽做,究竟出於什麽動機?”
上官鼎歎道:
“我也想不出,試問天下梟雄心思,又有幾人能猜透?”
張奎咀嚼著這句話,喃喃道:
“他的確是個梟雄……”
上官鼎目光一下拉得遙遠,像是自言自語:
“梟雄和英雄雖有一字之別,卻無疑都是最厲害的人物!”
蘇櫻從後堂走出來,笑道:
“官人,飯菜好了,請客人入席吧!”
上官鼎站起身,上前拉著張奎的手,笑道:
“張幫主二進封劍閣,頭一次在下沒能盡到地主之宜,這次我們一定要多喝兩杯!”
張奎臉色通紅,不知是尷尬還是興奮,他連連點頭:
“大俠休怪張某第一次魯莽,這次就算大俠不給酒喝,張某也會張口要的。張某身為丐幫的頭兒,別的能耐沒有,伸手要東西可是一流!”
眾人哈哈大笑,走進後堂。
張奎確實喝了不少,他雖然頭腦清醒,眼睛卻已發直。飯菜撤下,大家慢慢喝茶。太陽爬上屋脊,臘月的陽光如沒有溫度的水,緩緩流下來,蔓延到能夠觸及的每個角落。張奎呷了一口茶,忽然說道:
“張某借著幾分酒意,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大俠能否答應?”
上官鼎笑道:
“張幫主請講”
“封劍閣譽滿江湖,見了快劍上官,如果不參觀一下封劍閣,總覺得缺點什麽。不知大俠能否滿足在下的願望?”
上官鼎笑著站起身,說了一個字:
“請!”
張奎噌地一下站起來,臉上酒意頓消,他哈哈笑道:
“不愧是快劍上官,果然爽快!”
上官鼎領眾人拾級而上,來到三樓,他推開門,回頭笑道:
“二十年來,你們是封劍閣第一批觀光客!”
張奎興奮地眼睛發亮,他第一個邁進門檻。房裏空蕩蕩的,甚至連一把椅子都沒有。卻打掃得幹幹淨淨,沒有一絲塵土。正對房門的牆壁釘著一個木架,一把劍擺在上麵。劍鞘已經黯淡陳舊,幾乎辨不出顏色,像牆壁漸漸褪色的油漆。
大家目光頓時被那把劍吸引,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神色凝重,像麵對神祗。蘇薇慢慢走上前,捧下長劍,看著上官鼎:
“你不想摸摸它?”
上官鼎搖搖頭:
“我既然決定放下它,又何必再戀戀不舍?”
蘇薇淚水奪眶而出,她摸著劍鞘,手指在顫抖,她喃喃道:
“它舊了,我們也老了!”
上官鼎看著她,說道:
“但它沒有灰塵,也依然鋒利!”
張奎看著上官鼎,問道:
“大俠封劍歸隱後,真能做到心如止水嗎?”
這句話雖然尖刻,卻是所有人的疑問。上官鼎走到窗前,目光看著遠方,緩緩說道:
“我雖然放下了劍,心中卻有劍!隱士本來不應該這樣”
張奎接口道:
“所謂大隱隱於市,中隱隱於朝,小隱隱於野。真正的大隱士,不是不聞不問,漠不關心,而是始終關注時局變化,民生疾苦!”
上官鼎回頭笑道:
“你說我算那一類隱士?”
“大隱士!”
上官鼎笑了:
“大隱士是不出山的,我不是隱士,我已經進入江湖!”
張奎瞪大了眼睛,重複著上官鼎的話:
“你進入了江湖?”
上官鼎點了點頭,說道:
“我雖然放下了一柄劍,卻拿起了另一柄劍!”
張奎又重複道:
“另一柄劍?”
上官鼎笑著指了指上官雲飛,說道:
“他就是我的另一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