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飛右手緩緩握住劍柄。一個劍客握住劍,也就握住了自信。可是他的眼睛裏並沒有自信,隻有空洞和蕭索,孤傲如如遠山之巔冰雪的目光已經不能凝聚,劍客雖在,劍魂已死!天山三鷹眼裏露出了笑意,黑衣人的心沉了下去。

上官雲飛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三鷹躍起的身形和冰刃撕破空氣的尖銳聲,禿鷹腳跟忽地一抬,向前撲倒,手中大斧閃電般砍向上官雲飛腳踝,山鷹從禿鷹身上躍起,兩隻鷹爪徑取雙目和咽喉,貓頭鷹冰刃急刺小腹!這三招,每一招都經過千錘百煉,如果山鷹的鷹爪和貓頭鷹的冰刃去向還能讓人料到的話,再也想不到禿鷹高大的身體,發出的招式居然是攻人下三路!

大斧已經觸到了上官雲飛的褲腿,鷹爪距雙目隻有一寸,離咽喉也隻有一分,開花狀的劍尖感到了皮膚的柔軟,兩旁的彎鉤就要瞬間切入,鉤住內髒,貓頭鷹心裏已在偷偷的想,上官胤一邊往腔子裏收拾肝腸,一邊哀哀哭泣的場景。上官雲飛霎那間嗅到了死亡的氣味,他本來不甘這麽輕易地死去,但到真正臨近死亡時,竟然想這樣也不錯,一了百了!他還有什麽牽掛的?現在滿腦子裏都是小喬的身影,小喬一身耀眼的紅衣,就要碎裂在自己同樣耀眼的血液裏,這豈非也是一種融合?一種淒慘動人的融合?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黑衣人的一聲驚呼:

“飛飛!”

忽然間他已清醒,一股力量頓時漫上全身,他頓時做出了反應!

他左足一抬一落,一腳就把大斧踏住,同時上身後仰,右足雷霆般踢出,正中山鷹胸口,喀嚓!山鷹胸骨盡斷,飛過頭頂撞到牆上,右足上踢之力未絕,左足也淩空飛起,一個後空翻穩穩落地,貓頭鷹一刺落空,正驚異間,雙眼立刻晃過一道燦爛的光弧,接著就感到一股徹骨的涼意,然後就見左肩至右腰慢慢滲出血來,裂開一道縫,越裂越大,上半身漸漸向右傾斜,倒在地上,頭“通”的一聲倒栽下來,他竟然有些疼痛,卻看見下半身仍然站著,血竄得老高,再落下來,落到自己臉上,下半截腰身“噗”地倒下來,內髒從腔子湧出來,埋住了他的臉,他終於嚐到了自己鮮血的味道,鉤了別人一輩子的內髒,到最後自己的也被別人鉤出!

禿鷹斧子被踩,一時愕住,忽然覺得手上一輕,見上官雲飛騰身後翻,心中暗喜,握緊斧子,左手一拍地板,身子就要立起,剛剛站起一半,就看見一道燦爛的光華從貓頭鷹身上斜斜劃過,接著驀見一隻腳迎麵踢來,驟聽下巴一聲碎響,劇痛直鑽腦門,身子也衝天而起,“蓬!”禿頂撞上一根橫梁,“哢!”橫梁應聲而斷!禿鷹落下來時,禿頂已成了血葫蘆,嗆人的灰塵,泛著白茬的斷梁,飛濺的鮮血,竟透出說不出的恐怖!旁邊十幾個人臉色灰白,目光呆滯,想叫叫不出,想想走走不了,個個樣如僵屍。

黑衣人在上官雲飛動手的那一刻,就把頭轉向窗外,似已料到了結局。她畢竟是女人,所以不願看麵前的血腥。等她轉過頭來,麵紗已經摘掉,目光蓄滿歡喜,就像端詳著失而複得的寶貝。上官雲飛笑意盈盈地看著她,一步蹦過去,快樂得像草地上撒歡的馬駒:

“媽媽!”

蘇薇疼愛地摸了摸兒子臉頰:

“孩子,你瘦了……”

說著眼淚流了下來。上官雲飛強忍著痛悔,替母親拭去了淚水,扶著她慢慢向樓下走去。門口負手站著一個人,似在研究對麵酒樓的招牌。看見他,上官雲飛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像決堤的洪水奔湧而出!門外正是昔日哄動江湖的“快劍上官”上官鼎,他為了博美人一笑放下了劍客視為生命的長劍,可是他的名字並沒有因此而黯淡,反而更散發出耀眼的光輝。他不但是學劍人崇拜的偶像,也是少女們心目中知情重意的英雄。這樣的愛人當然是愛侶,這樣的父親當然也是慈父。此刻他正慈愛地看著上官雲飛,指了指對麵的酒樓:

“聽說這家菜不錯,想不想試試?”

上官雲飛抬起淚臉,看著父親眼裏的笑意,小聲說:

“我隻想吃媽媽做的手擀麵和爸爸煮的手扒羊肉”

上官鼎的眼角忽然有點發紅,他上前用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好!”

說完大步走在前頭,步伐比往日更輕快,年紀也仿佛年輕了十歲。

蘇薇的眼睛泛著淚光,但目光卻是溫暖的,手心也是溫暖的。上官雲飛的眼淚又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