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飛馳!狼人不住鞭打馬股,駿馬步履矯健,兩旁樹木紛紛向後仰倒。車廂裏張奎已經斷斷續續說出了大概,上官雲飛麵色如霜,他目光冰冷,右手始終握在劍柄上,有如銅澆鐵注。他的心更冷。

張奎問道:

“我們去哪兒?”

“少林寺!”

“可是他們已經不在!”

“不在也去!”

張奎閉上了嘴,到底從哪裏能找到麵具人?他心裏更沒譜。麵具人真是喬三老爺嗎?他實在有些不確定,因為他沒有看到麵具後的臉,相信別人也一樣。但為什麽上官雲飛那麽肯定就是他呢?他已經是個中年人,早已過了衝動的年紀,他隻相信自己的眼睛,凡事不會輕易下定論。但他卻對上官雲飛十二分地信任!身為八百萬丐幫弟子的頭領,對一個毛頭小夥子佩服得要命,這在別人眼裏同樣不可思議!但世上有許多事本來就沒法解釋,像二八少女非得嫁給一個個牙齒都掉光的老頭子,很多人氣得幾乎要發瘋,頭恨不得把牆撞個大洞!卻不但改變不了事實,也想不通究竟。現在張奎心裏就存有疑問,可是一點想問的意思也沒有,他甚至在替自己辯護,認為自己腦瓜反應有些慢了,眼光也有些混濁了,世界畢竟是年輕人的世界,武林也是年輕人的武林!

上官雲飛看著張奎臉上的表情,笑道:

“張大哥在想什麽?怎麽半天一言不發?”

張奎笑著搖了搖頭:

“沒想什麽”

“你是不是還有些疑問?”

張奎歎了口氣,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有些不可思議,像是能窺透別人心裏的想法!他說道:

“我想不明白,如果麵具人是喬三老爺,他幹嘛還戴著麵具?”

上官雲飛說道:

“因為雖然大部分人都在懷疑,可還是沒有找到可靠的證據,即便是我們,明明認定他就是麵具人,可還是不能把他怎麽樣!他這個人陰鷙得超乎所有人的想像!這正是他的可怕之處!他在和我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沒準兒這會兒正躲在暗處偷笑!”

“他既然有這麽大的實力,為什麽還偷偷摸摸,不敢直截了當露出真麵目?這樣下去真叫人受不了!”

“他雖然實力雄厚,可所做的畢竟不是正大光明之事,麵具人作為他的影子,已在江湖中成為所有武林人心裏的噩夢!相信他也很得意這一點。一個人如果發現別人已經把矛頭指向他,卻刺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有表演下去的**,他認為別人都不如他,將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上,在他看來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就像有些人雖然家財萬貫,卻天生喜歡偷別人的兩三個銅子一樣!”

“你覺得他就是這種心理?”

“照常理說,你覺得喬三老爺還缺什麽?”

張奎想了想:

“他的確什麽也不缺,就算他不是武林盟主,憑他的名號,在江湖中說出句話來份量也不低!”

“他追求的東西,在正常人看來,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也許他享受的是追求的過程!”

張奎歎道:

“殊不知這個過程,帶來多少血腥殺戮!”

“如果沒有殺戮,或許他還不至於這麽做!”

張奎聽得毛骨悚然:

“他有這麽變態?難道他享受的是殺人?”

上官雲飛麵無表情,聲音冰冷:

“我還不十分肯定,但他的確是個嗜殺成性的惡魔!這一點我有十二分把握!”

嵩山少林寺。他們來了第幾次?上官雲飛仰頭看著大紅的山門,眼睛有些發痛!空性雖然迂腐固執,衝虛也有點剛愎自用,但在他的心目中還有不可代替的位置。他們依舊是一代宗師,武林大家!現在一切都已成為過去,物是人非,所有不快和爭執都已成為回憶!

四人走進大門,當值沙彌見了四人撲通一聲跪下來,痛哭失聲!四人淚如雨下,上官雲飛上前扶起沙彌,沉聲問道:

“方丈靈柩在哪兒?”

沙彌伸袖揩了揩淚水,指了指後殿。四人隨沙彌拐過屋角,隻見後殿香煙繚繞,寺院眾僧都聚在院子裏誦經念佛。陰沉淒涼的氣氛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沙彌跑過去向寺中元老稟報,眾僧紛紛起立迎了過來,眾人臉上流著淚水,無聲的淚水,仇恨和悲痛交織的淚水!四人心如刀絞,眼淚流得更急。

殿堂裏,空性靜靜地躺在靈**,神情悲憤。他雖然閉著眼睛,卻可以想像眼睛裏蓄滿的無奈和痛苦。旁邊躺著武當派掌門衝虛,他鮮血已經流幹,形容更加枯槁。臉上沒有哀怨,隻有平靜。似乎他早已料到這一天遲早會到來。能夠一拚而死,這豈非是武林人最後的願望?上官雲飛回頭問道:

“武當門下沒有將衝虛道長接回去?”

一個和尚合十答道:

“衝虛道長自覺愧對武當,無顏麵對前輩掌門於地下,臨終時特意囑咐,留在少林寺,埋骨塔林”

上官雲飛變了臉色,大聲說道:

“胡鬧!他這麽說你們就當真了?錯並不在他個人!他這話說得迂腐不堪,你們做得更是不通情理,寺裏有武當門下嗎?”

人群裏跑出幾個道士來,低頭行禮,上官雲飛吩咐:

“即刻啟程,將掌門遺體運回武當!”

眾人應聲退下。狼人問眾人:

“方丈臨終之時,留下什麽話沒有?”

有人垂頭答道:

方丈隻是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

“上官雲飛和狼人到來之日,就是我少林寺翻身之時!”

狼人的眼圈又紅了,他接著問道:

“麵具人臨走之時,有沒有說什麽話?”

“他隻說目的已經達到,少林寺已經隻剩下了空架子,他不準備再回來。但會隨時把命令傳到這裏,如有違抗,格殺勿論!”

狼人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說:

“隻要我在這兒一天,這句話就是放屁!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

眾人來到前殿,坐下來,氣氛凝重,誰也沒有心情說話。上官雲飛想起了一件事,忽然問道:

“火藥堂那母子三人還在嗎?”

一個和尚起身說道:

“在!上官施主交代的事情,本寺就是拚掉身家性命不要,也不能出半點差錯!”

“麵具人難道沒找他們嗎?”

“找了,但是我們把他們藏進了密道”

上官雲飛點點頭:

“火藥堂就剩這點香火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斷在我們手上”

武當眾道士已經將衝虛的靈柩裝上馬車,眾人送出了大門。上官雲飛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眼裏騰起一團霧,一團憂傷和仇恨交織的霧!

忽聽背後腳步聲響,一個沙彌快步跑來,邊跑邊叫:

“上官大俠!麵具人來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