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穿雲劍千裏送訊

毒煙繚繞千麵俠激戰醜丐

打從去年年底開始下雪,直到過了年,這一場大雪都沒有停歇過半個時辰,整個大名府城裏城外,無處不被白雪所覆蓋。

雖說瑞雪兆豐年,今年的莊稼收成一定會好,但是人們都擔心不知要到哪一天,這場大雪才能停止下來。

由於大雪未停的緣故,城裏城外便已難得聽到爆竹聲了,人們都躲在家裏過一個冷清的新年,街上更難看到來往的行人,看來都要等到雪停了才開始拜年。

這時,剛好是午牌時分,雪片雖然落得較少,寒風卻較早晨更加的急勁了,除了家家戶戶的屋頂上尚有縷縷炊煙之外,整個大地幾乎連一個活動的東西都找不到。

就在這個淒涼孤寂的正午,在那一片瑰麗的雪地裏,從遙遠的天邊出現了一個黑點,緩緩的向這邊移動著。

隨著凜冽的寒風在空際不斷的呼嘯,那個黑點愈來愈大,終而可以看到那是一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行馳而來。那真是一匹難以見到的駿馬,路上積雪盈尺,它依然毫不吃力的奔行著,隻見一片潔淨的大地上,留下了兩行深深的蹄印,一直延伸到灰暗的天邊……

一望無際的雪地裏,這一人一騎行馳著,顯得是那樣的孤獨,足可以使人產生一種已被人們遺忘的感覺。

但是那個騎在馬上的勁裝騎士卻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他的鬥蓬和氈帽上沾滿了雪花,嘴邊的虯髯已結成一條條的小冰往,不過他的眼神依舊是那麽爍亮,並且隨著駿馬的疾馳,瘦瘦的臉上更泛現起歡愉的神情。

似乎是受到這份歡愉所感染,他乘騎的那匹棗紅色駿馬也奔馳得更加迅速,盡管身上汗出如漿,也依然昂首噴氣,迎著寒風向前飛馳著。

那遠遠出現的地方,是金鷹堡,也就是“千麵俠”司馬上雲的莊院,因為他不願讓人知道他就是“千麵俠”,故此取名“金鷹堡”。

那個勁裝大漢驀地發出一哈喝,雙手微一用力,把急馳的快馬勒住了,由於他的來勢稍猛,使得他跨下的駿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方始止住了前進之勢。

那勁裝騎士利手拍了拍滿是汗水的馬頸,愛憐地說道:“赤騮,這回可辛苦你了,等會到了金鷹堡後,一定讓你好好地享受一頓黃豆泡酒。”

那匹駿馬仿佛聽得懂話,聞聲揚首嘶叫了一下,四蹄不住踢動,把地上的積雪也踢得不住飛濺而起。

勁裝大漢微笑著撫著馬鬃,道:“赤騮,你別著急,我兩年沒來,再加上這場大雪,可要好好地辨認一下方向,免得走錯了路,找不到金鷹堡。”

他揚起了頭,四下顧盼了一會,隻見雪野茫茫,一望無際,若非是有大名府城作為目標,真個分不清東西南北,饒是如此,他依然在馬上觀察了好一會,方始判斷出應行的方向。

他籲了口氣,右手輕輕一抖韁繩,騎著馬拐向右邊,飛快地向前疾馳而去。

他這時是順風而行,凜骨的寒風已不像剛才那樣似一支刀子在臉上刮著,駿馬奔行的速度也更加快了。

不到一盞茶功夫,他便已來到一排排的老鬆之前了。

這勁裝大漢見到那些被積雪壓得彎了腰的老鬆,嘴裏發出一聲歡呼,騎著馬像陣旋風樣的衝進鬆林裏去。

林中築著一排寬敞的青石板砌成的道路,那匹駿馬一踏上石板路,蹄聲頓時急響而起,有如一陣密鼓,響徹在林中。

陣陣蹄聲回蕩而起,林邊的積雪尚在簌簌落下,這一人一騎已衝出鬆林,來到一座巍峨雄壯的巨堡之前。

堡前的護城河已經結冰,那用巨大麻石砌成的城牆上也掛著一條條冰往,失去了平時的壯麗美觀,但那個勁裝大漢卻像看見了親人一般,眼中閃出爍亮的光芒,大聲地呼喝了一下,到了此刻,他好似嫌跨下的赤騮奔行太慢,雙臂一振,從馬背上飛掠而起,如同一隻大鳥般,越過冰封的護城河,掠上了高達兩丈百餘的城牆上。

他的腳剛一站穩,從城堞邊立即閃出兩個身穿皮襖的大漢,兩枝紅櫻長槍有似毒蛇般的交叉封在他的麵前。

這勁裝大漢微笑一聲,左手疾伸,一把抓住刺向胸前的兩支長槍,道:“怎麽了?你們想造反了?”

那兩個大漢刺出的長槍被製,齊都振臂一挑,跟著左手縮回,在腰上拔出一柄匕首,斜斜分刺而出,他們的動作快捷,招式毒辣,顯見平時訓練有素,這一式槍中帶刀的招術,就算是遇到了一流高手,也足以將對方逼退,奪回受製的長槍,搶到先機。

但是他們的匕首才一伸出,倏覺一股強大的力道從長槍上湧了過來,頓時抵消了他們的前衝之勢,那兩枝長槍反而變成了封住他們刀勢的武器。

這兩個大漢吃了一驚,齊都放開了長槍,撤身後退,用手裏的匕首封住胸前要害。

就在這時,一陣鑼聲急響,七八個護堡的守衛都趕來支援。

那勁裝大漢一見情勢不對,心知自己一時情急,反而惹出一場誤會。

他趕忙把奪一來的長槍往地上一擲,揚聲道:“在下何中堅,特來拜訪大哥,你們別誤會了。”

那些蜂湧而來的大漢聞聲都停住了前奔之勢,從他們之中走出一個小頭目模樣的壯漢,抱拳道:“請問尊駕是穿雲劍客何大俠?”

何中堅聽那人話中之意似乎懷疑自己的身份,濃眉頓時一皺,想要出言叱貢,可是猛然想到自己這身打扮,再經這一路上的風霜雨雪,難怪對方不認得自己了。

他趕緊取下了氈帽,解開鬥篷,笑道:“展成,你看我是不是何中堅?”

展成一見何中堅取下了氈帽,認得他果然便是名滿天下,堡主時刻想念的穿雲劍客何二爺。”

他趕忙躬身抱拳道:“啊!何二爺,您老請恕罪,小的設有認清您……”

何中堅笑道:“哈,這都怪我太過於魯莽了,一時情急,連門都不敲,難怪你們會誤會。”

這時又有許多堡丁聞訊趕到,展成揮手揚聲道:“沒有事了,是一場誤會,你們快通報進去,說何二爺駕到。”

那些蜂湧而來的堡丁齊都退下去,各守各的崗位,自有人去通報金鷹堡主。

何中堅望了那飄揚在旗杆頂端的金鷹旗一眼,問道:“展成,司馬兄可好?”

展成躬身道:“啟稟二爺,堡主福體安康,他這幾天可是每天都想念你呢!前幾天還在說今年大雪封地,恐怕您又不能來了,哪裏想到二爺您卻趕來了……”

何中堅道:“我得到一個消息,是從苗疆趕來的……”

他說到這裏,隻見一個身披白色狐裘的勁裝少女飛身躍上城堞。那勁裝少女長得柳眉風目,玉麵桃腮,肩上插著一枝長劍,飛掠之際,劍上紅穗不住飄拂,在美豔這中加上英挺之態,使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他剛一掠上城堞,便見到何中堅向她迎了過來,頓時臉上浮起一臉驚喜之色,失聲呼道:

“啊!是二哥。”

何中堅含笑迎了上去,道:“三妹,恭喜!恭喜!”那勁裝少女把一雙雪白的柔荑投入何中堅寬大的手掌裏,驚喜地道:“二哥,歡迎你到金鷹堡來過年,我……我真沒想到你會趕來……”

何中堅話聲稍頓,仔細地端詳了麵前的勁裝少女一陣,道:“三妹,許久不見,人越發美了,要不是你叫我,我真會不認得站在麵前的你,竟是白玫瑰劍客何玉芝!”

何玉芝粉臉微紅,抽出右手,掠了掠垂在額際的青絲,嘻笑道:“二哥,你還開這個玩笑做什麽?”

她嘻笑之際,嘴角含情,眼波流動,真個風情絕代,美不可言。

何中堅看她那等神態,心裏在笑,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道:“哪個跟你開玩笑來了?我進趕喝喜酒的,你們的日期定在何時……”

何玉芝聽他提起喝喜酒,頓時嬌羞一臉,不禁低垂螓首,道:“二哥,我真希望你早點趕來……”

何中堅訝道:“怎麽啦?有什麽變化不成?”

何玉芝搖了搖頭道:“你是我的哥哥,我們在等你呀!”

何中堅個性豪爽,為人粗魯,從來不解溫柔滋味,他對這個妹妹百依百順,大手往何玉芝肩上一拍,道:“我這不是趕來了嗎?”

白玫瑰何玉芝道:“我們的婚禮隻好等到春天了……”

她的話聲一頓,望了站在不遠的展成一眼,道:“二哥,你趕了這麽遠的路,大雪天裏,隻怕凍壞了,來,我帶你大廳裏去烤烤火,梳洗一下”

何中堅見她言猶未盡,也不願在此多加追問,聞言道:“三妹說得不錯,這十幾天來,可也把我弄慘了,若非我的身子硬朗,隻怕早就倒在雪地裏了,嗬嗬!到了這裏,我這顆心總算放下了。”

他隨著何玉芝行了兩步,腳下稍停,回頭道:“展成,你找個人到下麵去把我的坐騎牽進來,用黃豆泡酒,好好的喂它一頓,哦,別忘了替它用熱水洗刷一次。”

展成答應了之後,立即便命人去牽馬。

何中堅和何玉芝沿著牆邊的石階下去,在寬廣的土坪裏,踏著雪向大廳行去,何中堅四麵打量了一下,道:“這金鷹堡裏,人丁十分興旺,房子蓋了不少,看來上雲對於理財之道確實有一手。”

“這都是王師爺的功勞,這兩年收成很好,又買了不少田地,佃戶跟堡丁增多了,自然房舍要增建。”

何玉芝道:“不過我認為這對於上雲不好,他好像要打算做一個安享清福的員外,不願再履足江湖了……”

何中堅歎了一口氣道:“隻怕他沒有這份清福,江湖上的情勢非逼得他重作出岫之雲……”

何玉芝訝異道:“二哥,你的意思是……”

何中堅道:“我這次趕來,就是為了上雲的事,因為他有個仇家要來金鷹堡……”

何玉芝一愣,道:“有人要來尋仇?”

何中堅點了點頭道:“不錯。”

“是誰?”何玉芝問道:“我想不到上雲有什麽仇人厲害得要讓你親自趕來。”

何中堅道:“三妹,你還記得那醜丐劉彪嗎?”

“劉彪?”何玉芝鬆了口氣,道:“哦,原來是這個下三濫的家夥,當年被司馬上雲一劍穿胸,他的屍骨隻怕都早已枯朽了,我不相信他會複活,他還敢到金鷹堡來報仇……”

何中堅麵色一凝,肅容道:“三妹,我怕的就是你們會輕敵,以致造成遺憾終身之事,你可曉得醜丐當時被綠袍老祖救活,已投入苗疆毒門,是綠袍老祖的得意門徒,一身毒功厲害無比,聽說已到了殺人無形的地步,黑煞毒神之名,如今已是震動半個江湖……”

“哦!有這種事?”

何玉芝眼神一凜,問道:“二哥,他這次是帶著毒門中人趕來報仇的?”

何中堅道:“不僅是他,還有野人山的神力天王呼延豹,點蒼派的叛徒天南孤劍孟飛靈等人……”

何玉芝麵色微變,凜然道:“連孟飛靈也來了?劉彪那廝怎能說動他的!”

“這個我也不曉得。”何中堅苦笑道;“我在軒疆聽到他們要來金鷹堡尋仇的消息時,他們已經動身追趕,直到抵太原才追到,跟他們照了一次麵……”

他話到這裏,已來到大廳之前,但見一個儒衫飄飄,身著長衫的白麵書生,帶著一個玉麵朱唇,俊美可愛的十來歲孩子,正從大廳裏行了出來。”

那個白麵書生劍眉斜飛,雙瞳如星,雖是穿著單薄長衫,卻襯得他更加威嚴而飄逸,使人一見頓興肅然之感。”

何中堅搶前幾步,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個俊美童子已飛撲過來,歡呼道:“二哥,您總算來了,兄弟好想您喲!”

何中堅一把抱住飛撲而來的司馬白,可可笑道:“小白,二哥也好想你!”

“二哥。”司馬白道:“您騙我。您要是想我,怎麽好久都沒有來?這一次一定要罰您在堡裏住一年。”

那站在石階上的“千麵俠”司馬上雲見兄弟司馬白纏著何中堅不放,笑叱道:“小白,你二哥老遠的來,連氣都沒有喘一下,你便纏著他不放幹什麽?還不快下來?”

司馬白有些不甘心的道:“不,二哥上次答應我把穿雲劍法傳教給我,卻兩年都不來,這次絕不能放他很快便走……”

“哈哈!這次我一定多住些日子!”何中堅笑道:“我就算欠了閻王的債也可以賴一賴,隻有欠你的債可躲不掉。”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在司馬白麵前揚了揚道:“小白,你看這是什麽?”

司馬白眼睛一亮,道:“是穿雲劍譜!”

“不錯,這是給你的見麵禮。”

何中堅笑道:“等侍你拜了年後,我還準備了一份又大又重的壓歲錢給你!”

司馬白接過穿雲劍譜,樂得小嘴都事不攏來,忙道:“謝謝二哥!謝謝二哥。”

“千麵俠”司馬上雲知道何中堅把穿雲劍譜交給司馬白,便等於把衣體傳給了司馬白,他很高興地道:“二弟,你是太抬舉小白了。”

“反正我一直都沒有找到傳人,小白這孩子我非常喜歡,我隻怕我這點小玩意他不喜歡。”何中堅笑道:“否則我會吝嗇嗎?隻要時間夠,我真希望把我所會的東西,全部傳教給他。”

司馬上雲笑道:“二弟,這幾個月你都是在外漂怕,希望你這次能夠留在堡裏多住些日子……”

司馬白接下去說道:“最好能永遠在堡裏住下去,一直都不走。”

何中堅撫著司馬白的頭,說道:“假如可能的話,我也希望永遠留在這裏不走,不過……”

他說到這裏,覺得不該在這個時候講這種話,於是話題一轉,道:“上雲,小弟還沒有跟你拜年呢!祝你年年如意,萬事順利……”

他瞥了站在一旁的何玉芝一眼,含笑道:“還有,你們趕快成親,讓我吃了年酒,再喝你們的喜酒。”

司馬上雲沒想到何中堅一見麵便提起要自己成親之事,尷尬地一笑,道:“二弟,先別提這事,你先進來梳洗一下,換件衣衫,我已命他們準備酒席給你洗塵……”

何中堅道:“喝酒的事不急,我這次來是為了……”

千麵俠一笑打斷了他的話聲,道:“二弟,有什麽事等到你梳洗完後再說,來,我們進金鷹廳去。”

他說話之際,親自走下台階,挽著何中堅的手臂,並肩走進入大廳。

何玉芝見他們親熱地挽手而行的背影,心中似乎頗有感受,怔怔的站在那兒,任片片雪花落在身上,也都渾然不覺,直到司馬白趨前拉住了她的手,她才醒了過來。

司馬白睜著烏黑的眸子,不解地望著何玉芝,問道:“嫂子,你在想什麽?”

何玉芝微笑了一下搖頭道:“沒什麽,我隻是在想上雲跟二哥就跟親兄弟一樣,感情是多麽的融治……”

她輕歎一聲,道:“唉,就有仇人找上門來了。”

“怕他做什麽?”司馬白撅起小嘴,道:“哥哥是千麵俠,你是奪魂劍客白玫瑰,再加上二哥是有名的穿雲劍客,誰敢前來?”

何玉芝麵上泛起苦笑,用隻有她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道:“你不知道,我們的仇人太厲害了,隻怕……”

司馬白見她喃喃自語,問道:“嫂子,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何玉芝微笑道:“小白,我們進去吧!”

司馬白還是個孩子,自然想不到那麽許多,隻是高興地拉著何玉芝的手,直進金鷹廳。

這座金鷹廳建築宏偉,布置華麗,一進廳內,迎麵便是一座高大的玉屏風,上麵有巧匠所雕的一隻展翅飛翔,腳抓刀劍的金色老鷹,這是刀劍雙絕司馬龍在世時,北六省武林同道所送的,為了表揚他對武林所做的貢獻。”

千麵俠從二十一歲出道,未及一年便名滿江湖,他的一套金鷹十二式刀劍跟七枝飛劍,使得黑道群雄心寒膽顫,避恐不及,著實替武林造福不少。

司馬上雲的刀劍又快又準,尤其以千麵俠的姿態行道江湖,更是神出鬼沒,好像神龍見首不見尾,大家都知道千麵俠,不知道他就是司馬上雲。

司馬白不是他的親兄弟,乃是他行走江湖救助的孤兒,帶在身邊,取名司馬白,當做自己的親弟弟看待。

穿雲劍客何中堅原本是司馬上雲的好友,現在卻不料無意邂逅白玫瑰,竟是何中堅的妹妹,他們的婚姻當然不成問題。

再說司馬上雲自從回到堡裏準備成親,不科母親在前月過世,耽誤了他跟白玫瑰的婚事,使得何玉芝心中有點不快,所以才埋怨二哥不能早點趕來。老夫人過世的消息,何中堅早就知道了,現在是年根歲底,他盡可能不提這事,免得司馬上雲心裏悲哀難受,這也是人之常情。

何玉芝跨進廳門,望著玉屏風上所雕的那隻威武雄俊的金鷹,暗自思忖道:“隻怕這一次,你得重展鐵翼,重出江湖,不能繼續消沉下去了。”

隻要千麵俠不再繼續消沉下去,他便會重出江湖,何玉芝相信他離開了金鷹堡,便會漸漸忘去他死去的母親,到那時……

她想到這裏,眼中不由放出光芒,把剛才難過的情結一齊拋在腦後,高興地牽著司馬白進入廳中。

大廳裏,司馬上雲負著手在觀看兩個家人在擺酒席,聽到了腳步聲,他回過頭來,慈愛地問道:“小白,二哥來了,你高興不高興?”

“當然高興。”司馬白掙脫了何玉芝的手,跑到司馬上雲身邊,道:“這一次,您一定要留二哥在這兒多住一陣,可別像以前,住個兩三天便走了。”

司馬上雲笑道:“這就看你的了,你有辦法把二哥留下來多久便多久。”

司馬白仰著頭道:“嗯,我要二哥親自教我穿雲劍法,非要他把我教會才許他走,而我卻故意學不會,最少也要留他再過一個年。”

“哈哈!好狡猾的小子!”千麵俠振聲大笑,拉了拉司馬白的鼻子,道:“想不到你的心眼也真不少。”

何玉芝微笑地道:“上雲,這都怪你不好,小白喜歡練武,你的拿手絕招卻一直不肯傳給他,難怪他會這樣了。”

千麵俠道:“玉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金鷹刀劍需要極深的內力和艱苦的學習,才能練出來的,小白還太小,吃不了那份苦的……”

何玉芝道:“上雲,你這麽寵他,隻有對他有害無益,想當年你自己若不是早下苦功,怎麽能夠在一出江湖便揚名天下……”

“那可不一樣,小白是個流浪的孤兒,我需要更加愛護他才行,不能讓他受苦。”

千麵俠有些感慨地道:“沒有爹娘的苦處,我很清楚。”

何玉芝見他提起孤兒感慨自己身世,眼中仿佛蒙上一層白霧,也使得司馬白受到影響,玉麵之上浮起悲哀之色。

她一見情形不對,連忙掉轉話題,道:“上雲,你曉不曉得二哥次為什麽冒著大雪,連日不停的趕來?”

千麵俠微微一愣,道:“他當然是來過年的!這些日子沒來,他再不來,難道不怕我們兩人會生氣?”

何五芝道:“趕來過年當然是一個原因,另外他是來向你告警的!”

“告警?”千麵俠劍眉一軒,問道:“難道有人要與我過不去,找我的麻煩不成?”

何玉芝點頭道:“你還能記得那醜丐嗎?”

“醜丐?”司馬上雲略一忖思,笑道:“死去的劍底遊魂,還會有多大氣候?”

“錯了,今日的醜丐已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了。”何玉芝道:“他現在已是聞名江湖的黑煞毒神,再加上天南孤劍孟飛靈跟神力天王呼延豹,實力可不能小覷……”

司馬上雲哦了一聲,眼中神芒進射,道:“有這等事?”

何玉芝還沒接下去說話,何中堅已從廳內走了進來,笑道:“是什麽事?”

千麵俠聞聲側首,隻見何中堅已換了衣服,刮了短髭,梳洗幹淨,神采煥發,已不像方才那樣狼狽。

他迎了上去,笑道:“不管什麽事,我們喝酒要緊,來,請就座。”

他挽著何中堅就座,自有家丁斟上美情酒,何中堅在司馬上雲相邀,連幹三杯,方自籲了口氣,道;“哈哈,多年來,從未有如此盡歡過,在那苗荒僻野,更難得喝到如此美酒……”

“哈哈,你盡管享用,這些花雕都是三十年以上的佳釀,若非是你來,我還真舍不得自己喝!”司馬上雲笑著道:“何況這些臘味都是令妹親手所製的,下酒更是無上佳品,我想你更不能輕易放過。”

何中堅扶了兩塊臘肉放進嘴裏,讚賞地道:“啊!真是不錯,沒想到我家妹子劍利之外,這一手做菜也不含糊,看來足夠做一個良家主婦而有餘,上雲,我看你……”

何玉芝曉得何中堅將要提起的事,為了免得千麵俠受窘,連忙舉杯道:“二哥,我敬你一杯。”

何中堅見到司馬上雲不自然之色,哈哈一笑,仰首幹盡杯中美酒,笑道:“玉芝,我希望下一次是喝你的喜酒。”

何玉芝微歎道:“二哥,你才喝幾杯酒便已經醉了?怎麽說起醉話來了?”

“哈哈,我今天是不醉不休,可是現在卻沒有喝醉。”

何中堅不願讓玉芝覺得難堪,於是話題一轉,道:“所以我要趁沒喝醉之前,把我這次的來意先說明白,免得誤了事。”

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漬,把方才對何玉芝說的話重說一次,然後道:“那天晚上,我住在泰順客棧裏,遇見了他們一行,本來劉彪那廝還沒認出我來,卻被孟飛靈看見了,他們……”

他剛說到這裏,突然展成匆匆忙忙的自廳外衝了進來,道:“啟稟二爺,您的馬……”

何中堅一驚道:“我的赤騮怎麽啦?”

司馬上雲道:“展成,有什麽話慢慢說,這麽莽莽撞撞的幹什麽?”

展成定了定神,稟告道:“啟稟大爺,二爺的馬突然死了!”

“死了?”何中堅霍地站了起來,沉聲喝道:“展成,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展成喃喃道:“小的方才按照您的吩咐,叫馬夫用黃豆泡酒喂馬,誰知黃豆還沒吃完,您的那匹赤騮便長嘶一聲,倒地死了”何中堅好似受到無形的巨錘重重一擊,麵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喃喃道:“赤騮死了?它怎麽會……”

“中堅,你冷靜點!”司馬上雲站起來,伸手扶住何中堅的肩膀,問道:“展成,二爺的馬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死了?”

展成嗝嗝地道:“小的也知道為他什麽,不過好像是中了什麽毒的樣子”

“中了毒?”何中堅全身一靂,道:“大哥,我去看看赤騮……”

“且慢。”司馬上雲拉住何中堅,道:“中堅,你先運運氣看,身上有設有不舒服的地方。”

何中堅一愕,道:“大哥的意思是……”

千麵俠頷首道:“醜丐那廝既已投入綠袍老怪的門下,一身毒功防不勝防,我是怕你中了他的暗算都不知道,你還是快運氣查視一下。”

何中堅依言坐了下去,雙腿一盤,開始運起功來,千麵俠和何玉芝都滿臉焦急的凝望著他。

不到半蓋茶的時刻,何中緊籲了一口氣,緩緩的睜開眼睛。

司馬上雲趕K問道:“中堅,怎麽樣?”

何中堅搖了搖頭,道:“沒什麽,我很好。”

司馬上雲詫異道:“奇怪,怎麽會這樣?”

他略一尋思,道:“中堅,我們去看看你的馬……”何中堅頷首道:“是的,我也要弄清楚……”

他剛剛站起,話還沒說完,突然展成兩眼圓睜,像是發了瘋樣的大喊一聲,雙手緊緊抓著自己衣襟,用力一撕,隨即滾倒於地。

何中堅愕了一愕,隻聽司馬上雲喝道:“你們不要動,他是中了毒。”

就這麽說一句話的時候,展成已雙腿直挺,五官流血,倒地死去。”

廳中的人都為展成的慘狀所除一時全都鴉雀無聲,倒是廳外的堡丁和內廳的仆人士都聞聲趕了進來”

司馬上雲恐堡了無知,觸及展成的屍體而中毒傷亡,連忙大喝道:“你們全都給我出去!”

那些堡丁紛紛退出大廳,刹時廳內隻剩下司馬上雲等人。”

何中堅發了一回愕,長歎一聲道:“唉!是我害死了展成!”

若不是我要他喂馬……”

“二弟,現在不說這個了,恐怕那跟馬接觸過的人,都無法逃過此劫。”千麵俠話聲稍頓,道:“不過我覺得奇怪,怎麽你會沒有事?”

何中堅詫異地道:“我也覺得奇怪,為醜丐會對我的赤騮下毒,而不對我……”

司馬上雲似想到了什麽,沒等何中堅把話說完,立即便打斷了他的話道:“啊!我想到了,他是用人作毒餌!”

“我是毒餌?”何中堅睜大眼睛道:“上雲,你的意思是……”他立即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張大了嘴巴,驚愕地不知如何是好。”

千麵俠冷笑道:“真是狠毒的計,隻要跟你接觸的人,都會中毒死去!”

何中堅惶恐地道:“上雲,這……如何是好?”

千麵俠冷靜地道:“事已如此,急也無用,玉芝,你快把小白帶進去,讓他服用我的辟毒丹,然後守住他。”

他還沒有吩咐完,怪地一聲長笑傳來,兩條人影有如鬼魅般的出現。

司馬上雲看過去,但見那有如幽靈般突如其來的兩個人,行動迅捷逾風,僅是笑聲一落,便已踏上石階,進入廳門。

他心頭一震,顯然為那兩人行動之速而感到驚訝,在他認為堡裏的守衛,至少在有外敵入侵時,會發出警報,而這兩人來得如此之快,且又毫無示警之聲,可見守衛之人先遭殺害,或者根本沒有發覺有外敵入侵。

他沒有多加思考,僅沉聲呼喚了一下何玉芝,便向那兩人迎了過去。

何玉芝懂得他的意思,立刻抱著尚在驚惶中的司馬白,向廳後奔去,而何中堅也馬上拔出長劍隨著千麵俠迎向前去。”

司馬上雲的肅然相迎,頓時使那飛身入廳的來者身形一挫,由於他全身揚溢著的那股煞厲的氣勢所逼,使得左前那個身形矮小,身著青色勁裝的中年漢子,不由自主的拔出了背負長劍。

“嗆”地一聲輕響,一道耀目的光華閃爍騰起,那麵白無須的中年漢子振臂一掠,長劍劃出一道弧線,發出一股無形的劍氣,護住了麵前六尺方圓之處。

千麵俠緩步前行,似乎無俱於那股隨時便能致人死命的劍氣,依舊向前走去,眼見便將撞到那兩人身上。

這時站在右前邊那個瘦臒枯黑,有似竹竿般挺立在廳門口的那個灰須老者,倏然伸出雙手,在前麵劃了一道圓弧,厲聲道:“司馬上雲,你若再向前一步,老子便要你命喪無常,痛苦哀嚎而死!”

司馬上雲停住腳步,冷冷地望了那人一眼,候聲道:“醜丐,你今日進我金鷹堡已是死定了,我無須跟人多費口舌,隻是孟飛靈……”

他的話聲一頓,凝重地道:“你背叛點蒼,橫行天南,自有你們派中長老處置你,不需我來動手,所以我勸你還是就此退出本堡,以免喪身於此。”

天南孤劍孟飛靈似是從未想到會有人麵臨自己的長劍之前,還如此鎮定的勸說自己,他不禁為司馬上雲那份自信心所震驚,臉色變幻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千麵俠”名震半個江湖,隻不過近些日來,千麵俠一直留在金鷹堡,在江湖上的聲名才稍稍低微了一點,孟飛靈這次北上,隻是由於黑煞毒神的煽動,並非跟千麵俠有什麽天大仇恨,是以他在一愕之下,心中不禁萌生一絲退意。

他不未開口說話,黑煞毒神醜丐已敞聲大笑道:“哈哈,司馬上雲你好大的口氣,點蒼射日劍法為中原四大劍法之一,孟兄又是點蒼第一高手,他豈會被你幾句話便嚇走,更何況老夫我的毒門絕技,天下無雙,此刻你已是置身於死神的掌下,眼見便是屍橫於地,尚敢如此大言不慚!”

黑煞毒神醜丐話語之中所含的意思,孟飛靈怎能知?他的膽氣一壯,沉聲道:“劉兄說得不錯,在下從沒怯退躲避過的,就算閣下的師父師娘在旁相助,在下也要領教高招,更何況你隻有一個人在此,依在下愚見,你若是束手就縛,我可以要求劉兄留下你一條性命……”

黑煞毒神劉彪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聲道:“孟兄,你不心跟他們多嚕嗦了,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老子若不施出點手段,他不會乖乖就擒的……”

他的目光一閃,落在握劍於司馬上雲身旁的何中堅身上,陰陰一笑道:“何中堅,你已中了老子的無影之毒,若是從此依順老子,我決不取你的性命……”

何中堅沉聲叱道:“劉彪,在下今日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與你同歸於盡……”

“中堅!”“千麵俠”好似到現在方始想到何中堅仍然留在身邊,他揚聲喝止道:“你給我退下,盡全力保護好自已,這兒有我來應付!”

“上雲!”何中堅道:“可是你……”

司馬上雲厲叱道:“你連我都不相信嗎?”

何中堅受叱,囁嚅地道:“上雲,我……”

他挺了挺胸,揚聲道:“我這次來便是預備把這條命留下的,上雲,你不要攔我……”

千麵位肅容道:“中堅,這兩個跳梁小醜還不會放在我的眼裏,你可相信我有能力對付,現在先注意你自己。”

何中堅不待說話,司馬上雲大聲叱道:“中堅,你難道要讓我縛手縛腳,無法行動嗎?”

何中堅聽他這麽一說,曉得自己若是再繼續呆下去,隻怕不能予司馬上雲幫助,恐怕還妨礙到司馬上雲施展武功,是以他即退下,道:“上雲,你小心了……”

黑煞毒神劉彪見到何中堅要退後,微笑一聲,道:“何中堅,你的命已掌握在老子手裏,還能跑到哪裏去?”

他雙手一揚,欲待引何中堅體內潛伏的劇毒,倏地眼前一花,千麵俠如一尊巨靈般的欺身而上,隨之而來的,則是一股犀利至極的森寒劍氣疾湧而至。

他顯然沒有料到千麵俠這等身份的人,居然會不打招呼便出手進攻,並且根本沒有在意他一身無堅不摧的毒功。

是以他在一驚之下,已來不及引發何中堅體內的蠱毒,身形一展。急急後退。

他的動作迅捷如電,沉身後退之際,借著雙袖揮動之力,已發出藏在袖內的“桃花瘴毒”,刹時之間,但見他的麵前升起一層五彩斑爛的煙霧,把他跟千麵俠隔住。

本來依照他的原意,司馬上雲驟見桃花瘴毒之際,絕不可能繼續追擊,他隻要脫出對方的劍氣威脅,便可以從容施出其它的毒功,哪裏知道千麵俠根本沒有什麽顧忌,隨著劉彪退身的方向,飛身急迫過去。

司馬上雲在外麵使用的刀劍,回到堡中之後,便束之高閣,金鷹堡的刀劍雙絕司馬龍雖已去世多年,然而他的名頭響亮,從來沒從敢來金鷹堡撒野,是以,他這時所恃的隻是幾支作暗器使用的短劍而已。

但是這兩支短劍在他手裏,不啻是追命使者,隨著他飛身追擊,兩簇劍華飛閃,已穿透那層閃著斑斕色彩的桃花瘴毒,疾射前去。

他的劍勢如此之快,根本出乎劉彪的想象之外,沒容劉彪站穩身軀,劍芒一閃,已削向劉彪的左臂。

“啊!”地一聲慘叫,劉彪身軀往後傾跌,血肉飛濺裏,整條左臂離體飛去。

千麵俠身形一沉,右劍斜展,左劍倏落,整個身軀有如一隻巨大的蒼鷹,正伸出鐵爪要予劉彪以致命的一擊。

劉彪身形往後傾跌,真氣剛在枯竭未換,重創之下,眼見命喪須臾,難逃一劍之劫。

就在這時,孟飛靈發出一聲長嘯,運劍飛身,已從千麵俠身後斜撲而至。

點蒼劍法以空靈輕捷、變幻叵測出名,孟飛靈身為點蒼門下的第一高手,自是更為熟練,他這一下劍出點蒼“射日劍法”中的“後羿射日”之式,連人帶劍,如同一道長虹,經天而至,犀利之極,人未撲到,煞厲的劍氣已湧上司馬上雲身體。

千麵劍左劍沉落,預備一劍便將劉彪殺死,不科孟飛靈劍出如電,竟然已經及體而至,匆忙之間,他已顧不得殺敵,先求自保,但見他身軀微弓,右手短劍一劃,左手短劍反掠直上,雙劍交錯而過,布起一層幕,護住身軀。

他這一式“鐵翼蔽空”之式,乃是金鷹劍法中唯一的守式,端的森嚴之極,雙劍突揚,疊出層層劍浪,有如層層堅岩疊壁,使人難以突破。

可是孟飛靈到底不愧是黑道第一高手,功力深厚,劍法精湛,加上他是蓄勢攻來,那股疾射的劍氣已將司馬上雲守勢攻破,三枝劍刃相觸,頓時全部斷去。

孟飛表手腕一震,長劍隻剩下半截握在手裏,他那急射之勢也受到了阻擋,身形一緩,落下地來。

雙腳剛一觸地麵,他立即吸了口氣,劍招一變,運用他所占得的那一絲先機,一式“三日經天”,就用那半截斷劍向千麵俠攻去。

哪知他劍式剛剛一變,卻見到出現眼前的司馬上雲竟然變了一個樣子,完全不是方才那玉麵朱唇,神情瀟灑的俏書生,而是一個光頭無發,滿臉黃斑的怪人。這種突然的轉變,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頓時使得他的神情一怔,弄不清這是怎麽回事了。

敢情他跟黑煞毒神北來之際,劉彪曾經給他服了一種辟除百毒的藥物,以防止施放毒物之際,會傷在到他,是以他設料到司馬上雲用真氣護身,衝進桃花瘴毒後,由於眉發無法受到真氣保護,而完全脫落。

陡然之間,他竟見到一個人變了模樣,由一個英俊少年變成如此醜陋的樣子,怎不使他為之一驚。

由於這份驚訝,使得他的身形一窒,手中的長劍不由得緩了一緩。

要知高手相爭,所爭的全是那一刹之間的先機,司馬上雲突然進攻,也就是要搶得先機,先把劉彪除去,才能從容對付孟飛靈,因為他的行動快捷,搶先出手,是以黑煞毒神才會在一招之下幾乎喪命劍下。

而孟飛料也就是趁著千麵俠出手時;倏然攻擊,而搶得先機,才能將對方手中的短劍削斷,否則以他的內力與司馬上雲相較,他是要相差一籌的!

此刻,他若是絲毫不留情的急攻而去,千麵俠可能會傷在他這一式“三日經天”之下,但是他卻緩了一下,就這麽一緩之間,司馬上雲又拔出腰間皮帶上的短劍。

隻見他沉喝一聲,眼中神光暴射,手裏的短劍微微一劃,從劍尖跳出一圈爍眼的劍芒,乍閃即沒。

他沒有搶身急攻,也沒有運劍如風,反而像是挽著的短劍千斤重似的,非常吃力地一劃,這幕情景一落在孟飛靈眼裏。卻似看見鬼魅一般,頓時使他的臉色大變,眼中閃出驚駭的光芒。

他脫口驚呼一聲:“劍罡!”再也顧不得出手,雙臂一振,飛身急奔,想要逃走,然而他身形一動,還未奔出一步,瘦小的身軀便恍如受到無形的巨掌一擊,陡地跌仆地上。

他的嘴裏噴出一股血箭,雙眼恐怖地瞪得老大,跌落於地之後,依然掙紮要起來,可是他雙手撐住身子,嘴裏隻斷斷續續的說了兩句:“你……你會……劍罡……”便已全身癱軟,倒地而死去。

司馬上雲出手施出劍罡之後,便像剛剛放下挑在肩上的千斤重擔一樣累,不過他僅僅隻喘了兩口氣,便望也不望孟飛靈一眼,轉身向跌倒地上還沒有爬起來的劉彪行去,仿佛他已經知道,隻要劍罡施出,孟飛靈是必死無疑了!

劉彪在左臂一斷的刹那,眼望短劍擊落,隻有閉目等死,他當時的心情實是絕望,多少江湖上人在他麵前作死亡的掙紮,自己可說很少嚐到那股絕望的滋味。

當他抱著絕大的信心北上尋仇時,他的信心是何等的堅強,然而在麵臨死神的威脅時,他又是何等的軟弱?何等懼怕。

此刻,想起以前置身在千麵俠司馬上雲劍下。詐死逃得一命的苦澀滋味,又重新回味在心底,他真希望自己能夠再度逃得一命,那麽他將不會再找司馬上雲報仇……

在這一刹,他曾有過這個念頭,隨著這個念頭,他也泛起悔恨之極的感覺,不過這個感覺已如死神之爪,使得他的全身都已變得冰冷。

就在這份冰冷的感覺尚沒完全自心底沉落之際,他已聽到孟飛靈的長嚎,接著便是劍刃折斷之聲。

驚愕之中,他睜開眼來,正好見到孟飛靈喪身在司馬上雲劍罡之下,他雖非練劍之人,卻也聽到劍術之中的上乘之道乃是“以氣禦劍”,隻要練成禦劍,可以飛劍殺人於百步之內,而這種劍罡之術,卻是以氣禦劍的基礎!

司馬上雲已練成了劍罡,可見在劍道上的修為已臻人上乘境界,全身真氣即將凝結成百毒難侵的地步。

醜丐這次之也來找千麵俠尋仇,全仗學會一身千奇百怪的毒功,若是司馬上雲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他又能拿什麽報仇?

是以他一見孟飛靈死不瞑目的樣子,駭得心膽俱寒,再也顧不得出手傷人,忍著斷臂之痛,急忙爬將起來,向廣場中疾奔而去。

他才急奔出數步,耳邊便中的到司馬上雲沉聲大喝道:“劉彪,你若是能逃出十步之外,我千麵俠從此便在江湖上除名!”

劉彪身形一窒,隻覺一股寒意自頸後冒起,迅速地彌漫全身,再也無法驅使他繼續奔跑了!

他咬了咬牙,轉身來,滿臉猙獰地道:“司馬上雲,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拚了,你也活不了的!”

他說話之時,右手伸進懷裏,掏出了幾個瓶子,盤膝坐在地上,揚手之際,擲出兩個小瓶。

那兩個瓶落地即碎,從裏麵流出一綠一黑兩股**,著地之時迅速的化開,經風一吹,變成一個個綠色氣泡。不住地波動,而那黑色的流體卻慢慢地變成一股輕煙,凝結而起,隨風搖曳,成了一團灰色的煙霧。

司馬上雲要飛身追趕過去,但是一見到劉彪使出這手奇妙的毒煙之術,倒使他猶豫起來,他剛才隻顧運功殺敵,根本就沒有顧到自己的安危,因此也不曉得整個頭發都已脫落,現在他也隻是在猶疑而已,不知自己使出擲劍之術,能否傷害得了盤膝而坐的劉彪。

他在忖思之際,醜丐已把他的形象看清楚了,千麵俠的模樣頓時使得他的心理起了一陣奇妙的變化,他暗自忖思道:“我還以為司馬上雲已練成了百毒不侵的功夫,看來他的內力固然強勁,卻不見得能禦得了我的‘無影之毒’。”

忖思及此,一縷希望從他的心底升起,他已不像方才那樣,急於想逃走了。

他方才來時,曾施出無影之毒,把防衛金鷹堡的堡丁毒死大半,是以他能在毫無警告聲中,闖進了金鷹堡來,而防守內堡的守衛,則因為距離前麵太遠,根本沒有覺察到前麵所發生的事。

他望著司馬上雲臉上浮現一絲陰笑,忖道:“隻怕現在呼延豹已經進入內室,把司馬上雲的弟弟擒住了。

他忖思及此,已不再焦急,緩緩的找開了一個白瓷瓶,從裏麵倒出一些白色的粉狀藥末,用右手敷在左肩斷臂之處,然後撕下衣袍下襟,包住傷口。

就在一會功夫,他麵前的那層灰色煙零已漸漸散開,化成淡淡的白霧,籠罩著他的全身,使得他更加怪異起來。

他敷好了傷,抬眼望了望司馬上雲,隻見對方麵上現出焦急之色,似乎要想進入廳裏,又想要進身攻擊,正處在進退兩難之際。

他冷笑了一聲,揚聲道:“司馬上雲,要不要看看你大舅子何中堅受老子的金蠶蠱之苦?”

千麵俠聞聲道:“劉彪,你若是敢施出鬼計,發誓一定讓你身受分筋錯骨之苦……”

他的話語未完,被一陣驚叫雜亂之聲打斷,心中不禁一驚,側首循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