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屆黃昏,暮靄初垂的時候,一條人影像道閃電似的射進了揚州“梅家廢宅”裏去。他就是楚雲秋。

他明明知道莫言已不在這兒了,也明知那賤廢老人也已經遠離,可是他不能不到這兒來看看。隻因為他多多少少還懷著一線的希望,而且,他也認為要找到那殘廢老人,該從這一帶著手。

大白天裏,“梅家廢宅”已經夠寂靜了,這當兒更顯得寂靜,甚至還帶著此宅所特有的懾人氣氛。當然,楚雲秋沒能聽見什麽,也沒能看見什麽。

可是,他還是在聽,在看。他凝神,用他那敏銳的聽覺搜索“梅家廢宅”裏的動靜,他竭盡目力,目光緩慢移動,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他沒能看見什麽,但是他終於聽見了聲響。那聲響就來自原來殘廢老人藏身的那口枯井裏,很輕微,錯非楚雲秋這種敏銳的聽覺絕聽不出來的。

那聲響,“嘖”、“嘖”地像在吃東西的聲響。

楚雲秋雙眉一揚,兩眼寒芒暴閃,飛身撲了過去。

到了井口再聽,那“嘖嘖”之聲越發清晰,沒錯,是吃東西的聲響,隻不知道那東西是人還是獸。

楚雲秋輕捷異常地跳下了井,井底靠井壁上有個半人高黑忽忽的洞穴,那吃東西的聲響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

楚雲秋暗提一口氣,凝功護佐周身大穴,矮身鑽了進去。

洞裏漆黑難見五指,他進洞沒馬上前進,等到兩眼漸漸習慣黑暗,隱約能看見東西時,他才慢慢地往裏鑽。

這個洞不是直洞,而且也不淺,進洞約莫丈餘洞勢忽然右彎,拐過了這個彎才算到了洞底。洞底是圓的,地方不怎麽大,一股潮黴味兒薰人,就在這個圓形的洞底,有一團黑影在動。

楚雲秋一眼便看出那是個人,那個人確是在吃東西。而,就在楚雲秋看見那個人的同時,那個人也看見了楚雲秋,忽然竄起,帶著一陣勁風撲向楚雲秋。

楚雲秋那怕他這個,翻出手掌,認準那人腰間穴道部位拍了過去,隻聽一聲悶哼,那人翻身倒了下去。

楚雲秋不怕他,可是絕沒有想到這麽容易就製住了對方,呆了一呆俯身抓起那人竄了出去。出井再看,楚雲秋頓時為之一怔。

這個人不是那殘廢老人,楚雲秋原不相信殘廢老人會那麽傻,再回到那口枯井裏藏身,他甚至不相信會在這座“梅家廢宅”裏找到那殘廢老人。

可是他絕沒有想到藏身枯井的會是這個人。

這個人是“揚州八怪”裏的“拚命二一郎”樂無畏。

這位“拚命三郎”現在可是狼狽極了,不但衣衫破爛,滿頭滿臉是士是灰,而且麵有菜色,簡直就不成了人樣。

楚雲秋走了定神,一伸掌拍醒了樂無畏。樂無畏醒來連看都沒有,翻身使要跑,可是他一隻手臂握在楚雲秋手裏,哪跑得了呢!

隻見他轉了過來跪倒在地,磕著頭兒,顫聲說道:“傅公子!傅爺!我們兄弟幾個全毀在了您的手裏,現在隻剩我一個了,您還……”

楚雲秋為之一怔,忙道:“樂無畏,我不是傅怡紅。”

樂無畏住口猛抬頭,整個人怔住了,他圓睜著兩眼叫道:“怎麽是你……”

楚雲秋道:“難得你還認得我,告訴我,堂堂的樂八爺怎麽會落得這副模仆樣,躲在“梅家廢宅”這口枯井裏?”

樂無畏道:“朋友,你……”

楚雲秋道:“答我問話。”

樂無畏遲疑著沒說話,楚雲秋道:“樂無畏,你看也沒看就把我當作博怡紅,大概博怡紅在我你,你不會願意讓我把你交給傅怡紅吧!”

樂無畏一顫道:“朋友,樂無畏把兄弟幾個全毀在了-怡紅手裏,如今隻剩下樂無畏一個,你行行好……”

“可以。”楚雲秋道:“要我行行好不難,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

樂無畏這當兒驚魂漸定,苦笑一聲道:“就是為雪姑娘的哥哥“玉麵劍客”薛空群,前些日子傅怡紅帶著人又來揚州找上了我們兄弟要人,我隻說了聲不知道,他就一下放倒了我們七個,他的人封鎖了揚州水陸兩路,我逃不出去,隻好躲到這兒來了。”

楚雲秋皺了皺眉道:“原來是這麽回事,這位傅公子也太過分了些,他現在在什麽地方?”

樂無畏一驚,忙道:“朋友,你……”

楚雲秋道:“你帶我去找他,我給你化解這件事。”

樂無畏大驚,急迫:“朋友,我跟你無怨無仇……”

“對了:”楚雲秋點點頭道:“我跟你無怨無仇,我怎麽會拿你往他手裏送,我要想殺你也用不著假他之手,也早把你的命拿走了,是不?我隻是認為這件事不能怪你,也認為傅怡紅的做法太過分了些,所以找才要救你一命,要知道你老是這麽躲不是辦法,揚州城隻這麽大值地兒,他有一天會找到這兒來的。”

樂無畏滿臉-容,遲疑著沒說話。

楚雲秋道:“樂無畏,我隻是不忍再嚇你,要不然我帶著你到外頭溜一趟,不愁會找不到傅怡紅,你信是不信?”

樂無畏機伶一顫,忙道:“他住在“瘦西湖”一艘畫舫上”楚雲秋倏然笑道:“不錯,真會找地方住,樂無畏,跟我去吧!隻我一句話,他絕不會再碰你一根指頭,你走前頭。”

他鬆了樂無畏。

樂無畏抖著從地上爬起來,顫抖著邁了步。看樣子,他被傅怡紅嚇破了膽。

楚雲秋不由為之搖頭暗歎,叫道:“樂無畏!”

樂無畏像隻驚弓之鳥,忙應了一聲停步回身。

楚雲秋過去拍了拍他道:“我們邊走邊談。”抓著他的肩膊並肩往外行去。

楚雲秋道:“你躲到“梅家廢宅”來幾天了?”

樂無畏道:“有半個山月了。”

楚雲秋道:“你可曾看見過一個殘廢老人?”

樂無畏搖頭道:“沒有,沒見過。”

楚雲秋沒再問,樂無畏也沒再說話。兩個人出了“梅家廢宅”剛走沒幾步,兩條人影如飛射落麵前攔住了去路,是兩名中年青衣人。

隻聽得一聲:“樂無畏,你可真會躲啊:”欺身過來,探掌便抓。

樂無畏魂飛魄散,驚叫一聲就要躲。

楚雲秋一步越前,輕描淡寫的一掌把兩名青衣人逼了回去。

兩名青衣人雙雙色變,左邊一名冷喝道:“你是……”

楚雲秋道:“你們兩個可是金陵傳家的人?”

那青衣人冷點頭道:“不錯,你……”

楚雲秋道:“我姓江,是傅公子的朋友,我這就帶樂無畏見你們傅公子去,你們兩個帶路吧:”那青衣人為之一怔,他還沒有說話,那右邊的青衣人突然一聲冷笑道:“你把我們當成了二歲孩童,我們公子沒有一個姓江的朋友……”

楚雲秋淡淡然笑道:“那也許是他健忘,不要緊,我自己見他去。”

拉著樂無畏衍了過去。

兩名青衣人四掌揚起,可是他們沒有楚雲秋快。

他們四隻手剛揚起,楚雲秋的一根手指已在那四隻掌心各點了一下,他們倆悶哼垂手暴退,楚雲秋已拉著樂無畏從他們倆中間穿了過去。

突然一聲竹哨聲劃空響起,楚雲秋倏然一笑,說道:“這位傅公子不容易見,看來在見他之前得好好地打上幾架才行。”

就一句話工夫,四麵八方夜色中,十幾條人影疾掠而至,清一色的中年青衣人,落地就圍住了楚雲秋和樂無畏。

隻聽一人冷冷她笑道:“姓樂的,任你再會躲也逃不出爺們的手掌心!”

樂無畏還是有點害怕,但比剛才已經好多了。

楚雲秋視若無睹,聽若無聞,拉著樂無畏逕自走他的。

十幾名黑衣人臉上都變了色,冷叱聲中都撲了過來。

楚雲秋灑脫揚聲,剛撲過來的又退了回去,就這麽邊走邊打,沒多大工夫,“瘦西湖”

已在眼前。隻見燈光點點蕩漾湖麵,都是一艘艘的畫舫。

靠著湖畔一艘大晝舫,燈光最亮,聲聲急促的竹哨聲驚動遠近。

楚雲秋拉著樂無畏剛到“瘦西湖”畔,那艘畫舫艙裏已掀簾行出了一個人,一襲青衫,俊逸瀟灑,正是名列“武林六公子”之首的金陵傅怡紅。

楚雲秋立即提聲說道:“傅公子,你快請下個令吧!要不然,貴屬就要撕裂我了。”

傅怡紅凝目發聲處一怔,長身而起,行空天馬般一掠而至。

周圍眾青衣人恭謹躬身,一名青衣人高聲道:“公子”傅怡紅抬手攔住了他,同那楚雲秋一抱拳,訝然說道:“江兄這是”楚雲秋答了一禮,說道:“先跟傅公子告個罪,我說我是傅公子的朋友,要見公子,奈何貴屬不信,為了自衛,我隻有出手……”

傅怡紅忙道:“江兄千萬別這麽說,這幾個不長眼的東西冒犯江兄,劈了他們都是應該的。”

目光一掃,沉下臉色,冷笑道:“你們哪一個冒犯了江大俠?”

楚雲秋笑了笑,說道:“傅公子,我不計較這些,要計較我就傷人了,怎麽-公子認真起來了呢?他們諸位奉了傅公子的令諭,是奉命行事,我帶著樂無畏一塊兒走,他們諸位自應出手奪人,這怎麽能怪他們?看我薄麵,算了。”

傅怡紅道:“江兄既有此諭,傅怡紅焉敢不遵,承蒙江兄擒得樂無畏來楚雲秋微微一搖頭截口說道:“傅公子誤會了,我不是為-公子你擒得樂無畏來,我是在“梅家廢宅”無意中巧遇樂無畏,他把前因後果告訴了我,我一念不忍,特地帶他來跟傅公子求個情,希望傅公於能高抬貴手放過他!”

傅怡紅呆了一呆,說道:“怎麽?江兄…”

楚雲秋道:“傅公子,我已經找到了雪姑娘兄長“玉麵劍客”,再說當初劫擄武林人,樂無畏他們也是被逼無奈,應該是情有可原……”

傅怡紅雨眼一睜,急道:“怎麽?江兄已找到了豔芳的哥哥?”

楚雲秋道:“不錯,詳情容我稍待奉告!”

“好!”傅怡紅點點頭道:“江兄是傅怡紅的恩人,天大的事也全憑江兄一句話,傳令下去,事已了結,樂無畏所到之處不得阻攔。”

兩名青衣人應了一聲,飛掠而去。

傅怡紅磚聖樂無畏,高揚雙眉冷然道:“樂無畏,你可以走了,你七個把兄是我殺的,你要為他們報仇,錯過今夜盡可以找我。”

樂無畏聽得一聲“可以走了”,如逢大赦,哪裏還敢多說句什麽,連謝楚雲秋都忘了,撒腿奔去,一溜煙沒了影兒。

楚雲秋微微笑道:“傅公子好威風。”

傅怡紅道:“江兄這是損我,請上船坐坐。”抬手肅容。

楚雲秋道:“該說的還沒有說,我隻好打擾片刻了。”

邁步向著湖畔那艘晝舫付去。

登上了晝舫,進了艙,分賓主落座,一名青衣人獻上香茗。

楚雲秋道:“雪姑娘沒同來?”

傅怡紅道:“沒有,小弟在半路上傳令從家裏調了一部分人來,派畿個人護送韶芳回家去,小弟則帶著剩下的人折回了揚州,小弟答應過豐芳,非找到它的哥哥不可。”

楚雲秋道:“傅公子性情中人,一諾千金,找雪姑娘的兄長,不但千對萬對,而且令人敬佩,隻是傅公子現在是個有妻室的人,往後手底下還要放寬些才好,鬥膽直言,也請傅公子不要見怪。”

傅怡紅王麵一紅,窘迫她笑道:“江兄怎麽說這話,不吝忠言足見江兄視小弟如知己,小弟感激還怕來不及呢!”

楚雲秋笑笑道:“傅公子言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非十惡不赦之徒,留他一命末嚐不是咱們的陰德,是不?”

傅怡紅連聲應是,而且再三致謝。

楚雲秋道:“傅公子,不要客氣了,現在,且聽我找到“玉麵劍客”薛空群的經過……”他便把誤打誤撞進入“逍遙宮”,以及解“逍遙宮”危厄的經過,從頭到尾詳細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傅怡紅驚喜地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瞞江兄說,小弟還一直-心他已遇害了呢!小弟兩次身受江兄恩惠……”

楚雲秋一擺手道:“說什麽恩惠,我兩次都是趕巧了,我已經把雪姑娘鬻歌尋兄、邂逅傅公子的經過告訴了“玉麵劍客”,武林事了,相信他會兼程趕往金陵探望二位,揚州這兒已經沒事了。“殘缺門主”率領徒眾進入江湖,居心叵測,他派人侵襲“逍遙宮”一事,即是一例,傅公於在外頭要沒什麽別的事,還是請早一點回府看看吧!”

傅怡紅雙眉微揚道:“江兄的意思小弟懂,也至為感激,金陵傳家在武林中雖不敢自詡大家,但自衛的力量還有,“殘缺門”既有此叵測的用心,小弟不知道便罷,既知道了豈有袖手旁觀、隻顧門前的道理,願率屬下眾兄弟,追隨江兄左右。”這位“武林六公子”之首果然異於往日,“情”之一字的力量真是無與倫比。

楚雲秋略略點頭道:“傅公子讓人敬佩,但要知道武林各大家堅守門戶,不讓“賤缺門”有機可乘,不讓“殘缺門”陰謀得逞,其功效跟擊潰搏殺“殘缺門”於江湖之上,是一樣的。”

傅怡紅道:“這個小弟知道……”

隻聽一聲沉喝,遠遠傳了過來:“什麽人?”

隨聽一個陰陰話聲跟著響起:“叫什麽?這“瘦西湖”又不是誰家私產,你們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我要見傅怡紅,聽明白了麽?”

傅怡紅一怔站起,道:“江兄坐坐,小弟出去看看。”他一步垮了出去。

楚雲秋也站起來跟著衍了出去。出艙看,隻見岸上十幾丈外夜色中,幾名青衣人攔著一名黑衣人,太遠,看不清那黑衣人的麵貌-

怡紅當即揚聲說道:“哪位朋友要見傅怡紅?”

隻聽那黑衣人陰笑道:“喲!傅公子出來了,我的麵子可不小,博公子,就是區區在下求見。”

傅怡紅道:“放那位朋友過來!”幾名青衣人立即閃向兩旁。

“對!”黑衣人笑了一笑,說道:“這才不愧是大家公子的氣度,真是閻王好見,小鬼當家啊!”快步行了過來。

那幾名青衣人跟在他背後行了過來。

近五丈內,楚雲秋藉著燈光看清了黑衣人的裝束打扮,心裏一跳,低低說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傅公子,來人是“殘缺門”的人!”

傅怡紅臉色一變,道:“多謝江公子指點。”

說話間,那黑衣人已行近了畫舫下停步,仰著臉笑吟吟地道:“傅公子,貴屬可真厲害啊!”

傅怡紅淡然說道:“誠如閣下所說,“瘦西湖”並非誰家私產,傅怡紅能來,別人自也能來,弟兄們失禮之處,傅怡紅,當麵賠罪,閣下見傅怡紅有何見教,請說吧!”

黑衣人笑道:“傅公於真不愧大家公子氣度,這麽一來倒叫我不好再說什麽了,傅公子不問問我是從哪兒來的麽?”

傅怡紅道:“我知道閣下是“-缺門”的人。”

黑衣人為之一怔,他輕“哦”了一聲,一雙詭異目光從楚雲秋臉上掃過,旋即笑道:

“既是傅公子知道我的來處,那我就更好說話了。”

他抬手用腕,那封信直奔傅怡紅胸腹之間射到。

傅怡紅雙眉微揚,就要伸手去接。楚雲秋橫裏伸手,一把把那封信抄了過去黑衣人一怔道:“這位是……”

楚雲秋聽若無聞,慢條斯理地撕開了封口,抽出一張雪白的信箋,但是他沒有看,抬手把信封和信箋一並遞向傅怡紅,道:““殘缺門”放過了一個施毒的機會,可惜!”

傅怡紅見楚雲秋伸手把信截了去也覺得詫異,但他不便說話,此刻聽楚雲秋這麽一說,立即恍然大悟。

他一陣的激動,道:“江兄,小弟不敢言謝!”

伸雙手把信封和信箋接了過去。

那黑衣人忽地一怔,道:“你姓江,是不是江山?”

楚雲秋點了點頭道:“不錯,跟以前的“殘缺門”,如今的“百花城”,可算是老朋友了。”

黑衣人仰天大笑道:“我這雙照子是怎麽了,原來江山江大俠在此,怪不得傅公子能一言道破我的來曆,看來江大俠跟傅公子是好朋友。”

楚雲秋道:“隻能說承蒙傅公子不棄……”

隻聽傅怡紅淡然道:“這封信是貴門主寫的?”

黑衣人點頭道:“不錯。”

傅怡紅冷哼一聲,說道:““殘缺門”大纛所指,各門派俱皆低頭,也未免太狂了些,傅怡紅不敢輕破江湖規矩,留你一命給我帶一句話兒回去,金陵傳家頭一個不吃這一套……”

黑衣人含笑道:“敝門主邀約傅公子見麵,信上寫約有時、地,-公子何不當麵告訴敝門主?”

傅怡紅冷冷地道:“我沒空,你告訴他……”

黑衣人嘿嘿笑道:“敝門主防著傅公子不赴約了,敝門主說傅公子看看這個就一定有空。”他探懷一摸,揚手丟過來一物。

藉著燈光看,隻見一道白光直奔傅怡紅麵前。

楚雲秋再度伸手抄下,來物人握,他立即發覺那是一方玉佩。

隻聽黑衣人道:“且大俠對朋友真夠意思啊!”

楚雲秋淡然笑道:“交朋友本該如此。”他抬手把掌中物遞向博怡紅。

果然是一塊玉佩,雪白無瑕,上頭鐫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翔鳳。

傅怡紅人目這方玉佩,神情狂震,臉色大變,一把奪過去,閃身就要撲下晝舫。

楚雲秋伸手攔住了他道:“傅公子,天大的事情也請鎮定!”

傅怡紅魚說道:“江兄,這是家姐之物。”

楚雲秋呆了一呆,道:“怎麽?傅公於還有位姐姐?”

傅怡紅道:“是的,江兄……”

楚雲秋道:“這方玉佩入握我已經猜到是怎麽回事了,可是我沒有想到會是令姐的東西”傅怡紅霍地轉望那黑衣人,厲聲道:“我姐姐人呢?”

黑衣人笑道:“傅公子準時赴約不就知道了麽?”

傅怡紅道:“你們把她怎麽樣了?”

“沒有啊:”黑衣人笑了一笑道:“敝門主既有意跟傅公子交個朋友,還會對令姐怎麽樣麽?自然是待若上賓。”

傅怡紅一咬牙道:“話說在前頭,你“-缺門”若是敢動我姐姐毫發……

忽然一聲冷笑道:“不對,我姐姐遠在金陵家中”那黑衣人笑道:“難道令姐就不許出來走動麽?”

傅怡紅道:“沒事她不可能遠離金陵,若是沒離開金陵,憑你“殘缺門”那點實力還擄不走她。”

黑衣人笑著點頭道:“話是不錯,可是傅公子又怎麽能確定令姐不是因事遠離金陵,到了揚州呢?”

傅怡紅冷冷地道:“她不可能跑到揚州來!”

黑衣人雙肩一聳道:“玉佩傅公子已經見著了,信傳公子也已經看過了,我的差事隻是送這兩樣東西來,至於傅公子信不信,那就不關我的事了。東西我已經送到了,差事已了,告辭。”他一抱拳,轉身要走。

楚雲秋淡然輕喝道:“慢著!”

黑衣人回過了身,楚雲秋向傅怡紅要過那封信看了一看,說道:“你帶句話兒給貴門主,就說傅公子一定準時到。”

黑衣人笑了笑,道:“還是江大俠明白。”一抱拳,飛而去。

傅怡紅道:“江兄……”

楚雲秋道:“恕在下越俎代庖了,這種事隻緝信其真,不能信其假,隻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

傅怡紅道:“家姐她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一個人遠離了金陵,而跑到揚州來,這……”

楚雲秋道:“傅公子:你怎麽會知道是無緣無故的呢?再說這方玉佩是令姐之物不會錯吧:”傅怡紅道:“這倒不會錯,這方玉佩是她貼身之物。”

“這就是了:”楚雲秋笑了笑,說道:“傅公子你既見著了令姐貼身之物,怎麽能不相信她已落在“殘缺門”手中?”

傅怡紅道:“那麽,“殘缺門”約我去”楚雲秋道:“自然是以令姐為要挾,逼迫公於你就範!”

博怡紅突然兩眼暴睜,神色怕人地咬了咬牙,道:“好一個卑鄙的東西,居然以這種手法”楚雲秋道:“傅公子不必如此,這樣於事無補,反而會自亂方寸,日下最要緊的是冷靜下來速謀對策。”

傅怡紅煞威一斂,苦笑道:“江兄,要是家姐真落在他們手裏,傅怡紅就等於手足被製,還能謀取什麽對策呢?”

楚雲秋道:“話是不錯,傅公子不能不顧令姐的安危,可是傅公子想到了沒有,一日一傅公子你再被他們所製,他們就要以賢姐弟二人要挾令尊令堂了,除非令尊令堂能橫心咬牙,要不然金陵的傳家就會輕易地落人了“殘缺門”手中。”

傅怡紅瞿然色變,道:“多謝江兄指點,那麽我……”

楚雲秋道:“事關令姐的安危,我不敢輕易獻策,不過我認為傅公子你照信上所說的時和地去赴約是勢在必行,到時候表現不為情勢所迫、不受要挾是應該做的。”

傅怡紅兩眼寒芒暴閃,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帶著弟兄們去赴約,其他的事全仗江兄大力了。”他一抱拳,要走。

楚雲秋道:“我先走。”話落,人已騰離畫舫。

他在半空中又加上一句:“傅公子!你放心好了,我會盡力的趕到金陵去就是了。”

傅怡紅微微一怔!但他是個聰明的人,旋即也揚聲說道:“全仗江兄了。”

楚雲秋人已經沒有影兒。

傅怡紅掠上畫舫帶著一眾青衣人飛奔而去,轉眼間也消失在茫茫的夜中日楚雲秋一口氣往西疾馳。

離楚雲秋身後二十女左右處,也有一條黑影往西飛奔!

楚雲秋出了揚州西城,那黑影也跟出了揚州西城。

楚雲秋出西城沒有停,仍然往西疾馳而去。

那黑影卻停在了西城外,是適才見傅怡紅的那個黑衣人。

他眼望楚雲秋身影逝去之處,唇邊泛起了一絲的笑意,轉身又踏上了來路,兩個起落就沒了影兒。

楚雲秋往西去,金陵不就在揚州西方麽?看樣子他真往金陵去了。

傅怡紅帶著他的人一口氣奔到了一處山崗下,山崗蜿蜓數裏,好像一條蟄龍靜靜地臥在夜色襄。

抬眼四下一望,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到處空蕩寂靜,什麽東西也看不見,什麽聲音也聽不見。

傅怡紅猛提一口氣,震聲發話:“被約的人如期而至,怎不見約人的人?”

傅怡紅提氣發話,暗滲買力,在這大黑夜的荒郊曠野裹傳出老遠,而且震待至出四響,宿鳥驚飛。

這句話聲方落,隻聽一聲冷喝從前麵傳了過來:“誰在這兒大呼大叫嚷嚷,找死不成?”隨著這一聲冷喝,前麵不遠處山崩下出現一點燈火,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提燈的是個黑衣人。

幾名青衣人冷哼聲中就要撲過去。

傅怡紅抬手攔住了他們,道:“記住,沒有我的話不能輕舉妄動。”

邁步走了過去。那接提燈黑衣人站在原處沒動!

傳怡紅等走得相當快,轉眼間已到近祉。

隻見那黑衣人站在一處山坳之上,山坳很深,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傅怡紅道:“可是“殘缺門”的朋友?傅怡紅赴約來了。”

提燈的黑衣人輕蔑地看了傅怡紅一眼,“哦”地一聲笑了道:“原來是名列“武林六公子”之首的金陵傅公子,我還當是哪個不睜眼的在這兒大呼小叫窮嚷嚷呢,請跟我來吧!”

轉身往山坳裹行去。

傅怡紅忍了忍邁步跟了過去。

那提燈黑衣人進出坳筆直走,藉著燈照射看見方圓兩女以內都是沙石地,別的一無所見。

走了約莫十來丈,兩塊奇陡的峭壁矗立眼前,兩城峭壁之間夾成一條縫,寬窄約可容兩個人並肩。

忽聽提-的黑衣人道:“往裹頭報,金陵傅公子來了!”

一陣衣袂飄風聲超自頭頂,傅怡紅趕忙抬跟上聖,這才看見高高的峭壁頂上,也站有黑衣人。

跟著提燈黑衣人進了兩片峭壁之間的夾縫,走了約莫丈餘,眼前忽然開闊,雖然到處漆黑看不見什麽,但又可隱約看出眼前是一片不小的穀地,剛才進來的那兩塊峭壁之間的夾縫就是穀口。

傅怡紅這兒心念轉動間,眼前忽然亮起一盞一盞的燈光,共有十幾盞之多!

十幾盞燈光是半圓形排列,燈光驅走了黑暗,現在可以看出,這穀地成了一個桶形,四周都是摩雲的山壁,山壁下隔不遠便是一個高洞穴,那十幾盞的燈,就是插在十幾處洞口外。

當然,那十幾盞燈不是人插上去的,就是人點著的,但在那十幾處的洞口卻看不見一個人影。顯然,“殘缺門”是有點故弄玄虛意味。

但由這十幾盞燈的同時亮起來,可以臆測出“殘缺門”在這塊穀地裹至少有十幾二十個人。

傅怡紅雖然悄悄冷笑,可也暗中提高了警覺。

那提吊燈的黑衣人突然停了步,道:“傅公於就在這兒等一會兒吧,敝門主大半也快起來了。”

說完了話,他逕自邁步行去,很快地進入左邊一珊洞穴之中,利時這片穀地裹隻剩下-怡紅跟他的人,“殘缺門”的人卻是一個不見。

傅怡紅心中直冒火,但他還是忍下。

一名青衣人跨步行近了他,低聲道:“公子,敵暗我明,而且咱們是處在包圍之中,對咱們可是大不利。”-

怡紅冷笑一聲,道:“你的意思我懂,那還不至於,他們有用咱們的地方,此時此地還不會動咱們。”

另一名青衣人道:“公子,他們怎不露頭?”

傅怡紅道:“故弄玄虛,也有點故意輕視咱們的意味,別動聲色,大夥兒都忍忍,他們縮不了多久的。”

這句話剛說完,他忽然又道:“大家都坐下,想聊什麽就聊什麽。”

一眾青衣人聞言一怔,但馬上就明白了,答應一聲立即跟著傅怡紅席地坐下,居然真聊了起來。

傅怡紅這一著還真靈:這當兒,隻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果然不愧“武林六公子”之首,傅公子可真夠鎮定啊!”

傅怡紅轉眼望去,隻見穀底一個較大的洞穴之中,前一後四走出了五名黑衣人來,前麵一名黑衣人蒙著麵,中等身材。

就在這五名黑衣人出現的同時,周圍十幾值的洞穴,每一個洞穴之中也走出了一名佩劍黑衣人。

傅怡紅帶著一眾青衣人緩緩地站立起來,兩道銳利目光直逼那蒙麵黑衣人,道:““殘缺門主”?”

蒙麵黑衣人點頭道:“不錯。”

傅怡紅道:“那麽我來了,有什麽見教請說吧!”

蒙麵黑衣人哈哈她笑道:“看來傅公子比我還急,其實,聰明如-公亍者,應該用不著我多說,是麽?”

傅怡紅道:“我以為你來讓我贖票的。”

蒙麵黑衣人又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傅公子還是個有趣的人兒,不錯,也可以說我是讓傅公子來贖票的,不過我的贖票情形跟一般的贖票不一樣,我一不要金,二不要銀,我要的是傅公子你這個人,不知道傅公於是否願意?”

傅怡紅道:“那要看那家姐是不是真落在你手裹!”

蒙麵黑衣人道:“看來傅公子是不相信令姐在這兒?”

傅怡紅道:“我是有點不信。”

蒙麵黑衣人道:“令姐貼身的玉佩是不夠麽?”

傅怡紅冷聲道:“最好你讓我看看它的人。”

那蒙麵黑衣人點頭,說道:“可以,贖票有贖票的規矩,我自然會讓傅公子見見要見的人。亡他話落,抬了抬手,隻見身後兩名黑衣人轉身進了洞。傅怡紅忍不住心頭一陣狂跳!

因為到如今他還沒有發現江山在什麽地方,而且看樣子乃姐確是已經落進了“殘缺門”的手中,要不然這位“殘缺門主”不可能這麽爽快地一口就答應了讓他先看看他要看的人。

又聽那蒙麵黑衣人道:“見過令姐之後,傅公子打算怎麽辦?”

傅怡紅道:“門主不該做此一問。”

蒙麵黑衣人道:“怎麽?”

傅怡紅道:“到那時候,還由得了我麽?”

蒙麵黑衣人仰天大笑說道:“真沒想到傅公子是這麽個人,看來我可要好好交傅公子這個朋友……”

傅怡紅道:“門主折節下交,是傅怡紅的榮寵。”

忽然他的心頭又是一陣新的狂跳。

他按著問道:“門主安置家姐的地方,離此很遠麽?”

那兩名黑衣人進洞之後,到現在還沒有出來,顯然,傅怡紅心中有顧慮了。

蒙麵黑衣人說道:“不遠,不遠,就在……”

忽一抬手道:“你兩個去催催,別讓傅公子等得心焦!”

他身後兩名黑衣人轉身進洞而去。有人去催,應該是會走快一點兒的。

豈料理雖是如此,但事實卻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