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金陵,陽光明媚,春意正濃,天地間充滿著一派盎然的勃勃生機。此時也正是這座號稱“虎踞龍盤”之地的風景最迷人時刻,湖光山色、水陸接天;秦淮河旁,玄武湖畔,無一處不讓人愜意十足、流連忘返,真是一片太平盛世。

黃昏時分,趁著外城門就要關閉的前一刻,就見有五個身材健碩、神態剽悍的中年漢子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前前後後地就進了內城。如果仔細打量這些人,他們雖然是一身漢人的打扮,可是長相古怪、麵容刻板、神態剛毅,仔細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士。他們先是在金陵城最熱鬧的棋盤街上裝著若無其事地溜達了一陣兒,然後就悄悄地進入了玄武大街,隨後這五個人湊成一夥,步履匆匆地向西而去。

在寬闊的玄武街的盡頭就是赫赫有名的江南應奉司衙門,這五人個人來到高大威嚴的衙門口,就見為首的一個三十多歲、長著一副鷹鉤鼻子的中年人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上前交給了在大門口值勤的都司衙門的親兵。

這個都司衙門的親兵接過信一看,隻見信的封麵上赫然寫著“江南應奉司都司雷”的字樣,頓時不敢怠慢,迅速地將信還給這人,立即變成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然後雙手抱拳,將頭一低讓到一旁,低聲說道:“各位跟我來,雷公公有請!”

雖然這幾個人一副冷傲的神色,可是等他們尾隨著這個親兵進了衙門,頓時都暗自驚歎了一聲,這中原的衙門怎麽這麽漂亮?比我們那兒皇帝的皇宮還氣派!一路之上處處千姿百態的假山、明暗相間的回廊、大大的魚池和各式各樣的花草,就連穿梭其間的那些下人也是衣著光鮮、舉止得當,這一切看得這些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從他們的表情上就可以判斷出,他們幾個還是第一次到中原來,尤其是到這素有煙花之地、溫柔之鄉地金粉之地。

寬闊敞亮的庭院裏九曲回廊,鳥語花香。此刻正是黃昏時分,夕陽西下,彩霞滿天,落日的餘暉將整個庭院籠罩在了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在一座頗為精致的小樓前,那個在前麵帶路的親兵停住了腳步,回頭說道:“各位請在此地稍等片刻。我去裏麵通報一聲!”說完轉身而去。

這座小樓一共三層,雕梁畫棟、廊腰縵回,周圍是清一色地高大挺拔的翠竹,如眾星捧月般地將小樓映襯其中,掩飾其內;小樓的後麵是一座高高的假山,前麵是一塊波光粼粼的巨大的人工湖,這個幽靜雅致、巧奪天工的所在隻要看上一眼,誰也會覺得神清氣爽,流連忘返的。更不用說這幾個異族之人了。

這幾個人貪婪地看了一陣子,不由得就麵麵相覷起來:中原就是好啊;剛剛在大街上的那副看起來不可一世地神態也在瞬間灰飛煙滅了。在這裏麵住著的人,簡直比他們的皇帝還尊貴。豈是他們幾個敢在這裏橫衝直撞地。

時間過去了足足有半刻鍾,就見剛才那個親兵快步從裏麵走了過來,衝著他們幾個人道:“各位,我們雷公公讓你們進去呢!”話音未落,就見一個長得眉清目秀、細皮嫩肉的小太監昂首挺胸地走了出來,小太監朝著這些人瞥了一眼,瞥了瞥嘴,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們幾個誰是頭兒?跟我進來吧!”舉止之無禮、神態之傲慢,語氣之冰冷。讓這幾個人心中頓時大為不快。

那個為首的人使勁兒壓了壓心頭的不快,走到這個小太監麵前,操著有些生硬的漢語,拱手道:“這位公公,我跟你進去!”

那個小太監以一副極不信任的眼光瞅了他一眼,質問道:“你是頭兒?”

這個人沒想到連一個小太監地架子就這麽大。可是人在屋簷下豈能不低頭。何況此次前來責任重大。忍辱負重那是在所難免。於是急忙笑道:“正是。在下便是他們幾個地頭!”說著急忙將手中地一塊沉甸甸地金子塞了過去。

那個小太監不由得一晃。急忙向後一躲。一看這人手裏拿地是一錠黃澄澄地金子。竟然勃然大怒。細聲細氣地嗬斥道:“休要在我麵前擺弄這些黃白渾濁之物!快跟我進來!”

這個人好生無趣。可是也發作不得。隻得乖乖地將那錠金子又放回了兜裏。乖乖地跟在了那名小太監地身後。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幾分地敬畏之情。

沿著特質地紅木樓梯。這個英俊地小太監一直將此人領到了三樓上一個寬敞明亮、裝修極其考究地客廳裏。然後衝著旁邊地一張椅子一努嘴。說道:“你在這兒候著。我們雷公公一會兒就到!”說完轉身而去。

從一樓到三樓。雖然走得都是樓梯。可是也已經讓這個人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給了。這裏麵地任何一件東西在他地眼裏都是那麽地精妙絕倫。還有那隱隱傳來地不知名地樂曲之聲。更讓他覺得自己是到了一個世外地桃源。就剛才那個小太監地打扮和舉止。也讓他感到自慚形穢;就更不用說那個還不曾謀麵、號稱“江南王”地雷公公了。

這個人站在質地精良、用料考究地猩紅地地毯上。看了看旁邊那把擦得光亮可鑒地椅子。真不知道是坐下好。還是站著更舒服一些。正在他手足無措。局促不安地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咯咯笑了幾聲。

這個人嚇得渾身一哆嗦,手不由得向腰裏一伸,與此同時回頭一看,就見一個濃眉大眼,器宇軒昂地中年太監赫然站在了眼前。

看來人目空一切的架勢、雍容華貴的氣度,此人判斷出麵前這個高個子的太監,肯定就是自己要見的那位號稱“江南王”的大太監雷恭允了,於是急忙快步上前深施一禮,同樣操著不太熟練的漢語,恭敬地說道:“大夏國太子特使剛浪陵參見都司大人雷公公!在下代表我們大夏國太子寧寧哥殿下祝雷公公福壽……福壽安康,永……永享榮華富貴!”

雷恭允是太監出身,諂媚溜須他可是行家,一看這本來是一句讓人聽起來極其舒服的諂媚之言,偏偏讓這位叫剛浪陵的家夥說的生硬晦澀,結結巴巴,其口氣也是大煞風景,如果不仔細去聽,還以為這家夥是在給他大念悼詞呢,惹得雷恭允一陣哈哈大笑,他可沒心思跟一個冥頑不化的蠻夷去計較,於是用手輕輕一個虛扶,笑道:“你們的那個叫什麽……寧寧哥的太子前些天派人送信來,說有要事相求於灑家,不知道你們的太子找灑家到底有什麽事?”

剛浪陵一怔,他以前也是李元昊得力的部下,在整個大夏國那可是上街都敢橫著走的人物,誰敢對他這樣傲慢無禮,如今自己對著一個太監行此大禮就已經覺得很委屈了,可是人家竟然一句客氣話都不說,別說好茶好水了,連個座兒也不讓,真是豈有此理!

其實這位特使大人在走進這座院子的一刹那就預感到了,這個太監被人稱為“江南王”絕不是什麽誇大其詞,他更明白大夏國目前的艱難處境,那可不是元昊大王一統大夏國的時候了,於是就見這個剛浪陵臉上紅銅色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急忙再次拱手道:“回雷公公的話,我們大王被你們大宋拘禁之後,如今我們的太子隻想著和大宋國永結盟好,稱臣納貢,世世代代做大宋的臣子,兩國永遠沒有幹戈之爭!我們太子希望雷公公能幫著我們在大宋皇帝駕前多多美言,如果雷公公真的能促成此事,那我們大夏國的子民將世世代代記住雷公公的大恩大德!”

雷恭允聽完後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說你們這些蠻人啊,也真是的,你們覺得手裏有幾匹高頭大馬、攢了幾石大米白麵,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天地間就容不下你們了,就認為我們大宋是那麽好欺負的了,就敢一門心思的嚷嚷著造反,這回嚐到厲害、吃到苦頭兒了吧!真是自不量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勝者王侯敗者賊,縱然這個剛浪陵就是有了生吞活剝這個閹貨的心思,那此時也得忍著,於是急忙附和道:“雷公公說的是,雷公公說的是。隻要雷公公能讓你們朝廷罷兵,冊封我們太子為西夏王,我們太子願意以傾國之力來報答雷公公的大恩大德!”

剛浪陵雖然不通漢人的那套繁縟禮節,可是他也並不傻,他知道自己跟這個雷公公打交道可不能隻靠著空口白牙說白話,就見他不慌不忙地伸手入懷,拿出了一個藍色的精致小盒子,然後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努力做出一番討好的臉色,笑道:“這是我們太子殿下讓在下送給雷公公的一件小小的禮物,不成敬意,還望雷公公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