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守忠一瞧石德奎的臉色,不慌不忙地道:“石將軍難道忘了我們朝廷的規矩?你這個馬步軍都總管在江寧可是隻有統兵權而沒有調兵的權力啊,得到了什麽軍情就應該在第一時間稟報江寧府尹王拱臣王大人,讓王大人出麵來全權指揮,你這麽急著回軍營幹什麽?莫非是想著私自做主,擅自行動?再說了,當年灑家離京之時,皇太後和樞密使王欽若王大人親**代過,讓灑家對這江南之事,處處在意、事事留心,石將軍你說這軍務上的事兒,灑家是問的還是問不得呐?”

任守忠一連串的發問讓石德奎一下子就蔫了,皇太後和樞密使說沒說那些話隻有老天爺才知道,頓時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道:“我這就去稟報府尹王大人,讓他看著辦!”

“剛才我聽你的手下說在金陵發現了西北李元昊派來的幾個奸細。ashu8”任守忠一看他一連串的質問震住了這個大老黑,洋洋得意地道,“如今李元昊率兵屢屢犯我大宋邊境,攻城略寨、荼毒生靈,此時雙方正在交兵。你們發現了敵軍的奸細,這是何等重要的軍情,為了防止泄密,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不得離開蘇府!”說到這裏看了嶽明一眼,“嶽公子也隻好委屈一下,暫時在這裏多喝幾杯,等這件事處理完了,灑家親自派車送嶽公子回去!”

嶽明一聽此話就覺得惹上麻煩了,原本想著今天這任守忠來到蘇府一番調停,這件事就會告一段落,沒想到憑空又出了這麽一件大事。他倒無所謂,在這裏有吃有喝,跟著看看熱鬧也無妨,可是自己一大清早的從家裏出來,現在已經是中午時分,如果靈靈在家裏等不到他,不知會有多心急。

嶽明一看任守忠的臉色就知道,今天他們不把西夏李元昊的那幾個奸細抓住,任誰也別想走出這蘇家一步,於是躊躇了一下,笑道:“在下就是在這裏住上幾天也沒什麽大礙,可是我清早出門一直到了現在,是不是先回家告訴去內人一聲,免得她在家牽掛。”

任守忠開懷大笑,拍了拍嶽明的肩膀,旁若無人地大聲道:“嶽公子也真是囉嗦,咱們男人嘛,什麽時候回家自己做主,就是在外麵瀟灑半個月,女人也得老老實實的在家恭候著,告訴她幹什麽?嶽公子你坐下,想不到你一個有功名在身的舉人居然還生了一個懼內的臭毛病!”說著不由分說地將他摁到椅子上,回頭衝著身後的一個小太監使了個顏色,說道:“我問問嶽公子住在什麽地方,你待會兒去知府衙門去通知王大人,順便去告訴嶽夫人一聲,讓她在家裏安分守己地候著,說嶽公子現在好著呢!”

一個閹貨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稱自己是大男人,如今這個世道也不咋的啊,嶽明雖然在心裏暗笑,卻也無奈,隻好隨任守忠安排。

那個小太監剛要出門,石德奎突然道:“慢著!既然是絕密的軍情,我看到知府衙門送信的事,還是在這蘇府裏隨便找一個人為好,這樣一來是不引人耳目,二來我們都可以避免泄密的嫌疑。——任大人,你看如何?”

“好……好——”任守忠尷尬地道,“那蘇老爺子你就安排個人去吧!”

蘇達善急忙上前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我的管家去吧!他昨天剛剛去過嶽公子家裏,輕車熟路,另外知府衙門他就更知道,是再合適不過的人了!”

嶽明喟然長歎,沒想到在這大宋朝抓兩個敵軍的奸細居然還這麽大費周章,不過他還真沒想到石德奎幾句話就能給了任守忠這麽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從情報學的角度來講,石德奎這樣做也算是防止機密外泄的最佳選擇了。ashu8

既然這裏已經變成了臨時的軍事指揮所,大家再推杯換盞就有點兒不合時宜了,任守忠反客為主,吩咐一聲酒席盡數撤下,每人當即就給上了一杯熱茶。大約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江寧府尹王拱臣就到了。

這王拱臣白麵微須,五十歲左右的年紀,一身洗得幹幹淨淨的官服,走起路來四平八穩,看得出來是個標準的文官。一進屋,這王府尹就往正中的椅子上一坐,端起案上的茶淺淺地啜了一口,然後把眼微微一閉,竟然成了一尊泥菩薩。

在嶽明心裏,這府尹大人既然有調兵遣將的權力,來了還不得趕緊詢問軍情,然後大家商議著如何采取行動才能確保萬無一失,沒想到進來之後跟誰也不不打招呼,竟然扮起了徐庶的角色。他想這個王知府既是文人出身,這年代文尊武卑,看不起石德奎這樣兵痞子出身的大老粗也有情可願,可這任守忠卻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總不至於連個招呼也不打吧!

沒想到任守忠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生氣的神色,衝著閉目養神的王拱臣笑道:“把王大人這麽急著請來,是因為石將軍剛剛得到了一項重要的情報——”

“說!”王知府還沒等任守忠說完,一個字就把話截住了。[]

石德奎一看府尹大人對這個閹貨耐搭不理的,心下竊喜,他的官階雖然和王拱臣不相上下,可是一文一武那可是截然不同,還沒開口,身子就依然矮了三分,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就開始匯報了:

“一個月前我的手下在例行巡防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幾個黨項人鬼鬼祟祟的,我就命他們就一路跟蹤下去。沒想到竟然發現這些人隱藏在北郊金牛湖畔的金牛山的一座破廟裏,行事詭秘,晝伏夜出;幾天前我的手下發現這些人竟然在秘密收購鐵、銅和火藥等重要的軍用物資,更為甚者他們還涉嫌綁架了金陵軍監司的幾個工匠!

——鐵、銅等金屬,朝廷早就嚴令不得私自買賣,火藥更是嚴禁外流。軍監司是朝廷打造兵器、配製火藥的要害部門,這些黨項人又是西北叛逆李元昊的手下,此舉的險惡用心不言自明!”

嶽明一聽頓時對這個石德奎暗自欽佩,作為一個統兵的將領能有如此靈敏的嗅覺和冷靜的判斷能力,還真是不可小覷。此人沒有魯莽行事,知道放長線釣大魚,遇事冷靜,偵察縝密,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不由得衝著石德奎微微一笑。

石德奎一看知府大人雖然一聲不吭,可是也覺得自我感覺良好,清了清嗓子接著道:“本將以為,抓捕行動就在當夜為好!那些奸細已經偽裝好了那些物資,說不定已經開始準備撤退了:本將已經從營中調了五百精兵……”

“我說石將軍,你是不是讓這份功勞給衝昏頭腦了?”王拱臣突然睜開眼打斷了石德奎的話,“抓捕區區幾個小蟊賊也用得著朝廷的禁軍?讓廂軍指揮使和巡檢司各自派個百八十人就足夠了,還用得著你這樣大動幹戈?再說了,你們的禁軍僅僅是駐紮在金陵一帶,調動一兵一卒那也得上報樞密院,你這樣擅自調兵采取軍事行動,還想不想要你脖子上的那顆腦袋了?”

嶽明一聽這簡直就不可思議,逮捕敵軍的幾個間諜,隻要是證據確鑿,那就應該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沒想到居然牽扯出這麽一大堆破事來,心中暗自歎息,都說這大宋不養活急性子的人,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這是人家朝廷命官在商議軍國大事,雖然做法讓他感到極不合理,可是也不便插嘴,隻好忍著性子繼續接著往下看。

這次從發現幾個黨項人的行為異常、安排得力的親兵跟蹤,以至於到如今的人贓俱獲、鐵證如山,現在就等著關門打狗,甕中捉鱉了,忽然要把這個誘人的功勞拱手讓給別人,石德奎氣得肝膽欲裂——他忙活了半天,最後的充其量也隻是一個跑腿送信的!

可這是朝廷多年鐵定的規矩,雖說讓他難以接受,可是也毫無辦法,強壓心頭的怒火,悻悻地道:“那就一切聽王大人安排!”

嶽明一看,這宋朝的軍事製度還真能將一頭猛虎馴成一隻綿羊,如此下去,還靠著誰去疆場上廝殺報國。到了現在他這個旁觀者實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來到那個王府尹麵前,嘿嘿一笑道:“王大人,在下嶽明,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拱臣早就注意到了在一旁的這個讀書人,一聽此話,客氣道:“這位公子,不知你對本官有何指教啊?”

就你這慫樣也能帶兵?不動用石德奎的一兵一卒,你***知道那些西夏的奸細在什麽地方嗎?嶽明一聽王拱臣的話雖然帶著刺兒,不過也算是客氣,於是笑嗬嗬地道:“按照朝廷的製度,石將軍的禁軍不得動用一兵一卒,可是金牛山那麽大,估計破廟也不少,就是廂軍指揮使和巡檢司的人去了,也未必就能找到;何況這對待敵軍的奸細,貴在迅雷不及掩耳,才能防止他們嗅到動靜後逃之夭夭!剛才石將軍說了,那夥人已經做好了溜之大吉的準備,如果咱們不盡早動手,一旦錯過了抓捕的良機,可就……”

王拱臣一聽就是一愣,動用禁軍的一兵一卒也得上報樞密院,這可是他親自所說。沒有禁軍的人帶路,那些奸細在什麽地方他們都不知道,那還抓個屁!他一看石德奎氣得恨不得把嘴裏的鋼牙咬碎,如果較起真來,自己就算是讓石德奎的人領路,那也算是違反了朝廷調動禁軍的嚴令。

王拱臣一看這個書呆子雖然在他麵前咬文嚼字,可是也不無道理,瞥了一眼旁邊的那個皮笑肉不笑的太監,於是麵色微微緩和了一下,問道:“那以公子之見該如何處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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