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傍晚,落日的餘暉透過窗子曬得他渾身舒服,睜眼一看,發現施靈靈正依在炕頭打瞌睡。嶽明大吃了一驚,這姑娘睡覺怎麽不上炕啊,看看自己身上已經被蓋得嚴嚴實實,萬般滋味頓時湧上心頭,急忙起來將她叫醒。

“夫君,你醒了!”施靈靈睜開眼看著他笑道,“我剛從中草堂回來,看夫君睡得正香就沒忍心叫你。”

嶽明一陣心疼,剛想說她幾句,可是一想以前已經有過那樣的教訓了,本來是心疼她,可是自己一端起大老爺的架子,倒弄得她心慌意亂,於是心疼地勸道:“今天我不是讓你別去中草堂,在家休息一天嗎?你這樣沒日沒夜的操勞,遲早會熬壞身子骨兒的!——現在離做晚飯的時間還早,你趕快上炕去睡會兒!”

“不用了。”施靈靈起身揉了揉眼睛笑道,“我眯了一會兒已經不困了,隻要晚上早點兒睡就行。夫君,晚上你想吃點兒什麽?”

這萬惡的舊社會啊,這樣真會把男人們慣壞的!

嶽明實在不忍心讓施靈靈再給自己作飯,於是向窗外一看,笑道:“靈兒,咱們到金陵這麽久了,還沒有機會出去轉轉。現在你看外麵的太陽這麽好,咱們就出去走走,晚上咱們不作飯了,下館子吃去!”

施靈靈一看夫君對自己滿臉關切,說出來的話也是體貼之極;何況跟著夫君到大街上走走看看,遇到喜歡的東西再買一些回來,這樣的想法不知道在心裏想過多少次了。她畢竟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於是簡單收拾了一番後就喜滋滋地跟著嶽明進了城。

雖然太陽還沒有落山,可是金陵城裏就已經開始顯現出夜市的繁華了。北宋沒有宵禁,不像漢唐明清時期,一到了晚上就嚴禁百姓出門,所以這裏的百姓生活比較自由,雖說到了傍晚,可是他們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大街上文人士子、達官貴人;豪商巨賈、平頭百姓熙熙攘攘,行人如織;兩旁的邸店客棧,茶館酒樓,教坊妓院大門敞開。

施靈靈猶如一隻脫籠之鵠,遇到人多熱鬧的地方就嚷著停下來。愛美是女孩兒的天性,嶽明看準了幾樣女孩子喜歡的小東西就順便買了幾件,更讓小姑娘歡呼雀躍了。

看著這富足安寧的金陵城,嶽明暗自感歎,從古至今,不知多少輩大智大慧的聖賢們,他們心懷天下,不就是追求的能讓老百姓過上這樣的日子嗎?可是誰又能想到,多少年過去之後,這樣舒適的日子都要無情的毀在北方敵人的鐵騎之下,如果給自己一個機會,自己能夠改變那一切嗎?

兩個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小虹橋。站到橋上一看,眼前就是另一番景象了。造船場、煉鐵場,各種官窯,大大小小的作坊是鱗次櫛比。早就聽說這宋朝經濟繁榮,看來真是名不虛傳。

施靈靈的一聲尖叫打斷了嶽明的沉思,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就見對麵的橋頭正走過一隊年輕的女子。這些女孩兒都是靈靈這樣大小的年齡,身上穿著統一的服裝,最讓嶽明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這些女孩兒都被一根繩子連到了一起,隊伍旁邊還有一個一身青布衣衫的男人跟著。

莫非這就是販賣人口的市場?可是仔細一看這些女孩兒走得整整齊齊,有的還時不時地湊到一起說說笑笑,也不像是被人拐賣的啊。他看了看靈靈,小姑娘搖搖頭,看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嶽明本來就好奇,急忙下了橋找了路旁一個小販就想問個清楚。那個小販正在忙著做生意,根本沒顧得上看他一眼,就隨意地向路旁一指,不耐煩地道:“你到那邊看看就知道了!”

反正也是閑來無事,嶽明拉著施靈靈就順著小販指的方向走去。

兩個人走到街口就發現路旁有一個大大的牌坊,嶽明抬頭一看,沒想到上麵四個鎦金的大字有一對兒是繁體的,好像是什麽作坊一類的。此時夕陽照在上麵閃閃發光,嶽明也沒有仔細去辨認,作坊就是工廠,剛才見到的那些女孩兒肯定就是這工廠裏麵的女工了。

嶽明一陣感歎,看著大街上那些富商們一個個慈眉善目的,也不像是個殘酷壓榨工人的資本家啊,怎麽竟然把自己作坊裏的女工像對待牲口一樣用繩子拴起來。

嶽明剛想進去看看,這時從牌坊裏又列隊走出了一隊女工,跟剛才見到的那些人一模一樣,照例是用繩子連在一起,旁邊還有個監工跟隨。他一看這個監工三十左右歲,雖然滿臉刻薄,可是那雙色迷迷的眼睛始終在這些女孩兒的胸脯和屁股上徘徊。

嶽明心裏暗笑,頓時就想起了自己剛剛工作的時候,閑來無事就和一哥們兒到公司不遠處的一家棉紡廠,坐到門口就看那些進進出出的年輕女工;沒想到自己來到這個一千多年前的世界裏,竟然還在這裏是遇到知己了。

那個監工突然發覺有人在注意他,急忙將目光從這些女孩兒身體上要害的部位轉移了,使勁兒咳嗽了一聲,訓斥道:“你們都聽好了,回到住地你們加上吃飯隻能休息兩個時辰,到時候聽我在門外甩三聲響鞭後立即穿衣洗漱!你們可別給我磨磨蹭蹭的,半刻鍾的功夫都得在門口給我站好了!”

嶽明一聽這也太沒有一點兒人道主義了,雖說最初的原始資本積累需要殘酷的手段,可是真讓他看到眼前這一幕,心裏還真有些接受不了,不禁搖頭道:“這些狠心的家夥們,沒想到到壓榨起自己的女工來竟然也用如此的手段!”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嶽明話一出口沒想到就讓那個監工給聽到了。此人是個地地道道的目不識丁者,他才不管你是什麽文人士大夫,走過來衝著嶽明喝道:“你剛才在胡說什麽?”

我靠,你搞錯了吧!沒想到你一個監工竟然敢對我這麽橫,原本想著也罵他幾句過過癮,可是一看身邊滿臉為他擔心的施靈靈,心裏不由得一軟,訕訕一笑道:“說錯話了,說錯話了,大哥你別見怪!”

這個監工一看他的**威並不隻是在這些羔羊般的女工身上管用,就連眼前這個堂堂的七尺男子也能被他嚇住,於是意猶未盡地接著嗬斥道:“你小子沒事趕緊給老子走開,別在這兒惹老子心煩!”

嶽明勃然大怒,在這個世界裏自己不時時、事事囂張也就算是受大委屈了!你一個小小的監工,撐死了也就是一個車間主任的級別,居然敢在我麵前以老子自居,立即就想上去羞辱他一頓,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見旁邊有個女子說道:“秦坤,休得無禮!”

嶽明抬頭一瞧,說話的是兩個年輕的大家小姐,仔細一看,沒想到竟然是蘇達善的女兒蘇琪兒和蘇菲兒。

二小姐蘇菲兒一身火紅色的衣服,遠遠看去就像一株含苞欲放的映山紅;蘇琪兒穿著一件淺黃色的上衣,給她本來就嫵媚之極的容貌憑空又添了幾分的驚豔。

嶽明上前笑道:“原來二位小姐也在這兒。”

“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二小姐眼尖口快脫口而出,可是話一出口就覺得這位嶽公子怎麽說也算是她的恩人,於是把頭一低,小口一撅就不在言語了。

蘇琪兒淺淺一笑,說道:“嶽公子抬頭看看就知道我們怎麽會在這兒了!”

嶽明抬頭仔細一看那牌坊上的四個大字,竟然是“蘇家織坊”,往裏麵一看果然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工廠,原來這就是蘇達善的蘇家織坊,那這兩位小姐在這裏也就天經地義了,於是笑道:“真沒想到隨便溜達溜達竟然走到了蘇老爺子的地盤上!”回頭看了看退在一旁的那個叫秦坤的監工,暗道:“就連你家老爺子見了本公子也得滿臉諂笑的奉承巴結,你一個惡奴竟然敢在我麵前自稱老子,等會兒非得要你的好看!”

蘇琪兒顯然已經聽到秦坤剛才的話了,於是扭頭道:“秦坤,這是老爺最尊貴的座上賓,你竟然如此無禮!”

蘇琪兒的話在嶽明聽來柔媚無限,可對於秦坤來說無異於是最惡毒的咒語,這家夥還沒等大小姐說完,“噗通”一下就給嶽明當街跪下了,連連作揖道:“小人狗眼不識泰山,嶽公子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這個下人一般見識!小人在蘇老爺這兒熬了七八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還請嶽公子網開一麵啊!”

嶽明心裏暗笑,你小子應該說是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這份差事,天天意**著就是在努力工作,每天舉著鞭子看女孩兒的胸脯和屁股就能掙錢,要是老子能找上這麽一份好工作,那也肯定不舍得丟了;不過看著你小子居然也是個此方麵的行家,老子就放你一馬,於是大度地一笑,擺手道:“秦大哥快起來,年輕人都容易衝動,還計較什麽呢,我早就忘了,你趕快去接著幹你的美差吧!”

於是這個秦坤千恩萬謝地就離開了,蘇琪兒笑道:“嶽公子真是胸有溝壑,為人寬宏大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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