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陸秉文和張士俊同時打了個冷戰,眼前這個還不到二十歲、見了誰都是都笑嗬嗬的嶽大人,竟然在談笑之間就要將這數百年的白蓮社定成賊寇,看樣子今夜就要派兵去剿滅了。ashu8

陸秉文一皺眉頭,憂心忡忡地道:“嶽大人,這白蓮社一脈源遠流長,曆朝曆代皆放任自流,朝廷也從不橫加幹涉;百姓信奉與否也全憑自願,我們貿然派兵去抄他們的寺廟,好像有些師出無名吧!

張士俊卻不以為然,對著嶽明道:“和尚道士就應該吃齋念佛、修仙煉丹,哪有像他們這些人整天妖言惑眾,橫行鄉裏,這樣下去早晚會生出事端來。管他什麽曆朝曆代的事,隻要他犯了咱們大宋的王法,咱們就將他們當成賊寇,先剿了他們再說!”

嶽明看著陸秉文笑道:“眼下正是天寒地凍的數九寒天,這些妖僧弄出一個神鬼馱城的把戲還不大要緊;如果真是遇上了汛期,碰巧再來一場大水,到那個時候,別說我們這小小的通判署,恐怕南京城就得給他們占了!”

這一層陸秉文還真沒有想到,聽嶽明一說,就知道此話絕非危言聳聽,他一看嶽明決心一下,想了想這個嶽大人以前的種種傳奇經曆,一股熱血也從心頭湧起,凜然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隨著大人鞍前馬後,此事如何決斷,大人就吩咐吧!”

嶽明正在這裏做兩人的思想工作,可是書房裏的那個慧淨卻坐不住了。他被嶽明客客氣氣地請進了書房,本來等著嶽明趕緊過來和他商量在蘇家織坊的場地上修建寺院一事。[]可是茶水喝了一碗又一碗,那苦得讓他皺眉地劣質茶都已經續了三次水了,還不見嶽明的人影,慧淨一琢磨就知道事情可能有變。

這一下慧淨可坐不住了,趁著小書童出去往茶裏續水的功夫,推開門就蹦到了院子裏,迎麵一看嶽明正在客廳的門口談笑風生。旁邊還站著一個一身戎裝、威風凜凜的廂軍軍官,慧淨頓時就預感到事情不妙,於是急衝衝地就直奔這三人而來。

嶽明他們三個也同時發現了這個惡僧,陸秉文搶先一步就攔住了慧淨,笑道:“慧淨大師,稍安勿躁,我們嶽大人正在為大事的事情想辦法呢——”

慧淨這些年和任守忠狼狽為奸,連知府王拱臣也讓著他們三分,他的師兄慧遠大師在京城更是呼風喚雨,就連當今地皇太後也是他們白蓮社的信徒。哪裏將嶽明這個代理的通判放在眼裏,一看連這個通判署的小小司參也敢上來拉拉扯扯的,頓時火冒三丈,對這陸秉文嗬斥道:“想辦法?我看你們大人正在想辦法拿我吧!”然後大胳膊一掄。陸秉文不禁倒退了幾步,一個趔趄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嶽明沒想到這家夥真敢動手,看了看身邊幾個衙役,喝道:“還不將這個妖僧給我拿下!”

他身邊的這幾個衙役早就聽說過這慧淨大師的威名,還沒動手就已經怯了三分。畏首畏尾的剛湊到近前就被慧淨劈裏啪啦地打得抱頭鼠竄;張士俊見勢不妙,唰地抽出腰刀,喊了一聲“大膽妖僧”就衝了上去和慧淨打了起來。

嶽明一看這慧淨還真有兩下子,別看一身肥肉、腆著個將軍肚,平時走路也費勁,可是和人動起手來卻異常敏捷。拳打腳踢、身形矯捷,赤手空拳迎戰手持利刃的張士俊,幾個回合下來,張士俊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嶽明大感不妙,自己原本想著擒賊先擒王,沒想到竟然治不住這家夥,這張士俊一趴下,估計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左右一看。就見陸秉文一瘸一拐的從大門口走了過來。衝著嶽明一搖頭,急道:“大人——我們地人剛才都派在了門口。如今大門緊閉,調不進來啊!”

那三十幾個親兵過不來,張士俊的那三百精銳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這時張士俊已經被慧淨的一雙蒲扇般的雙掌逼到了牆角,他一看嶽明還和陸秉文在那兒站著,急得大喊道:“兩位大人,你們快走啊!我地人馬就在周圍,你們去調進來砍了這個妖僧!”

嶽明一看事情緊急,耽誤不得,扭頭就向外走,剛走到後門抬頭一看,見施靈靈提這一個竹籃進來了,裏麵還散發著熟悉的飯菜香味。

嶽明此時哪還顧得上吃飯,拉起靈靈就向外走,邊走邊道:“這兒出大事了,你快走,我還要去那邊調兵去!”

施靈靈也嚇了一跳,問道:“這大中午的,你們不吃飯,去調什麽兵呀!——夫君,到底出什麽事了?”

嶽明急道:“一個妖僧——哦,就是那個白蓮教的妖僧已經打到院子裏了,張提轄力戰不下,眼看就要吃虧了!靈靈你快走,我這就去調兵回來拿他,然後咱們再吃飯!”

施靈靈撲哧一笑,拉住嶽明的手笑道:“夫君,不就是一個大和尚嗎?還用得著你去調兵,讓我進去看看!”

嶽明剛才一時著急,沒想到把這事給忘了,那天夜裏施靈靈將那個西夏地奸細一箭斃命的事,想起來到現在還激動呢!不過這個慧淨的功夫看起來可不一般;連一個廂軍的提轄都被他幾個回合打得手忙腳亂,絕非等閑之輩,靈靈行嗎?

施靈靈不由分說,拉起嶽明就來到了院子裏,一看眼前的形勢,回頭笑問:“夫君,你們這兒有弓箭嗎?”

弓箭,弓箭都在那幫親兵的身上背著呢,嶽明剛想勸靈靈別再逞能,陸秉文突然就向後麵拔腿就跑,轉眼間提著一把弓和幾支箭就過來了,急忙遞到施靈靈手裏,氣喘籲籲地道:“夫人,你看這個行嗎?”

施靈靈這是第一次被人稱為“夫人”,並且叫她夫人地還是一個朝廷命官,心裏一陣說不出的自豪,得意之情在俊俏的小臉上一閃而過,她接過陸秉文的弓箭,微微一皺眉,輕輕歎道:“反正就此一把,湊合著用吧!”

此時張士俊已經被慧淨打得隻有招架之功了,刀法紊亂,喘氣如牛,如果再沒人上前助戰,說不定頃刻之間就要被慧淨斃於雙掌之下,即使這樣,張士俊仍然衝著他們三人大喊:“嶽大人,你們趕緊走啊……別管我,出去告訴弟兄們,讓他們給我報仇!”

嶽明聽得一陣感動,這就是生死之交啊!這種在生命懸於一線的時刻,還時時想著別人的安危,在自己的那個時代恐怕這種人已經近乎於絕種了,此時再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催促道:“靈靈,你快出手,射那個妖僧!”

施靈靈答應一聲,搭弦上箭,吱呀呀一聲就將那張弓拉了個滿圓,然後小手輕輕一鬆,那支羽箭就激射而出,嶽明忽然想起了什麽,急道:“不要一箭斃命啊那種,留個活口,我還有大用!”

施靈靈一跺腳,剛說了一句“晚了”,可是一看那隻飛出去的羽箭竟然晃晃悠悠的,哧地一笑:“這樣地箭怎們能要了命!”

刹那之間就聽見“啊”地一聲慘叫,嶽明仔細一看,那隻箭竟然射在了慧淨的左肩頭,傷口雖然不深,可也是鑽心地疼。ashu8慧淨猝不及防,突然遭此暗算,哇呀呀一聲大叫。

還沒等他開口大罵,張士俊瞅準時機,身形一晃就閃到了慧淨的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去就是一刀,眾人就聽見“哢嚓”一聲,再看慧淨的一條肩膀已經被硬生生地砍了下來。

張士俊還想動手,就聽嶽明大聲喊道:“張大哥,留著這妖僧,兄弟我還有大用!”,於是這才住手。再看那個慧淨,一手翻過來捂著傷口,一邊疼得在地上滿地打滾。

嶽明上前拉住張士俊,回頭衝著身旁的一個衙役道:“先把這個和尚抬到書房裏,然後找個郎中給他包紮一下!”

施靈靈一家又是打獵又是行醫,早就對這種血腥見怪不怪了,一看和尚已被治住,回頭問道:“這弓箭是怎麽回事?射出去輕飄飄的,就是那張弓也差點兒被我拉折,你們……你們的士兵就用這個打仗麽?”

陸秉文道:“夫人有所不知,這張弓,還有那幾支箭,都是我們前任通判大人沒事的時候,在花園裏射個蝴蝶、蜜蜂,鬧著玩兒的,剛才事情緊急,找不到像樣的弓箭,也隻好拿他來應景了!”

張士俊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緊走幾步來到靈靈跟前,彎腰就是一揖,感激地說道:“多謝嶽夫人的救命之恩!”

施靈靈哪裏見過這個,剛才是陸秉文,現在又是一個朝廷堂堂的將軍,居然給自己彎腰行禮,又滿是感激地尊稱自己夫人,嚇得急忙閃到嶽明身後,小聲地道:“張將軍不必客氣,你和我夫君都是好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

張士俊的心裏一熱,起身退到了一旁,這時一個剛才在門口值守的衙役跑進來道:“大人門口那些人問,他們的師傅怎麽還不出來?”

剛才在這院裏一陣打打殺殺,竟然把門口的那幫人給忘了,陸秉文和張士俊還沒開口,嶽明嗬嗬一笑,衝著那衙役道:“你出去告訴他們,就說他們的師傅和本官聊得甚是投機,今天晚上我們還要一起到城裏的晚春樓喝花酒去!”

幾個人就是一愣,施靈靈更是羞得滿麵通紅,可是陸秉文和張士俊一琢磨,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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