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明身為欽差行事不當,致使謠言四起;……”在聽到聖旨中這句話的時候,嶽明剛開始還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仔細一想這裏麵的因果關係才恍然大悟,“行事不當才謠言四起”,如果我早一天能將雷恭允他們就地正法,那自然也就萬事大吉了!

張士俊和馮凱雖說現在都是大權在握,大風大浪也經了不少,可是要說琢磨這皇帝的聖旨,咬文嚼字這一套,那水平可就差得遠了;再說他們也根本不了解他們的嶽大人和當今皇上二人親密無間的關係,如今一聽皇上在聖旨裏斥責嶽大人行事不當,立即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籠罩宰了心頭,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了。

閻文應念到這裏,稍微頓了一下,也許這家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於是接著念道:“朕特命閻文應為欽差副使隨欽差船隊一並南下,今後凡重大的軍機要務,你二人務必要謹慎從事;欽此!”

前一句無關痛癢,著實是一句大閑話,可後半句嶽明有些琢磨不透趙禎的意思,這就相當於給自己派過來了一個監軍啊!按照程序,那今後自己做什麽還要和閻文應這個太監商議一下,實在是有點兒不爽;不知道閻文應這家夥在關鍵的問題上會不會掣肘,也不知道這家夥和他的同類雷恭允之間有沒有什麽瓜葛?

張士俊和馮凱一聽皇上沒把嶽大人怎麽著。於是都大鬆了一口氣,可是誰能想到皇上竟然給他們派來了一個副欽差,這真是大大地不爽啊;以前就隻有一個上級,他們和嶽明相處得也甚是融洽,辦什麽事無論對錯總還有個擔待,可是這個大太監是什麽脾氣,那可就不好說了;其實這還不算,最關鍵的是這個閻文應是皇上的貼身太監,讓他跟著欽差船隊,其實就是皇上在他們身邊安插了一個眼線。今後他們的一舉一動皇上都會了如指掌;----雖然他們並沒有做過什麽虧心事。可心裏也是覺得閻文應這家夥太礙事。

閻文應讀完了這道簡短的聖旨,立即就換成了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急忙快步上前將嶽明扶了起來,笑道:“嶽大人,京中一別甚是想念;如今咱們又見麵了,灑家真是高興啊!這次皇上派我來給大人跑跑腿、打個下手,嶽大人要是不嫌我手腳不利索,今後灑家和嶽大人還要多多親近才是啊!”

嶽明嗬嗬一笑,慷慨地說道:“閻大人你太客氣了。今後還望閻大人多多指點啊!”

別人知道嶽明“嗬嗬一笑”這個標準型的動作極具殺傷力,閻文應更是聽說過,一看嶽明又是這樣一副笑嗬嗬的表情對這他,這家夥急忙伸手一推,慌道:“嶽大人您這真是折殺灑家了。皇上隻不過派我來給嶽大人鞍前馬後的效勞,何談指點二字啊,今後嶽大人有何吩咐,灑家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嶽明和閻文應一番噓寒問暖之後,剛想把他們這些人讓到船內好好款待一番,沒想到閻文應卻攔住他笑道:“嶽大人先別忙,灑家這兒還有一道聖旨,不過是皇上給嶽大人的密旨;臨行之時。皇上特別囑咐過灑家。這道密旨隻是讓您嶽大人一人過目,就連灑家也不得湊上去看一眼啊!----嶽大人。請吧!”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一封杏黃色外皮地信函遞給了嶽明。

張士俊和馮凱一聽皇上還有密旨,剛剛鬆下來地心又是一緊。可既然是皇上的密旨,那他們自然是沒有資格看的;何況閻文應將那份密旨遞給嶽明後,眼看著嶽明進了船艙,然後這家夥往艙門口一站,這就說明嶽明在裏麵看密旨這段時間任何人是不準靠近的!

這時閻文應又換成了一幅牛逼烘烘的樣子,抬頭衝著隨他前來傳旨的那十二個帶刀的禦前侍衛吩咐道:“各位辛苦了,按說到了嶽大人這兒怎麽著也得混上一頓好吃好喝的,不過皇上在京城裏著急啊,這須臾的功夫也是耽擱不得地;灑家這就要隨著欽差船隊南下了,你們也別多耽擱了,趕快動身回京向皇上交旨去吧!”

“在下遵命!”那十二名禦前侍衛大聲說道。隨即轉身就下了甲板。

張士俊衝著閻文應哈哈一笑。說道:“欽差副使大人。你稍候片刻。我去送送這幾位將軍。”說著話就跟著這十二名禦前侍衛走下了甲板。上去拉住一個領隊模樣地人笑道:“各位大人辛苦了!各位大人一路鞍馬勞頓。如今茶飯尚未沾唇。這就要回去複旨。讓我們嶽大人於心何忍啊。這是一點兒小意思。各位大哥拿著到路上吃頓飯喝杯茶吧!”說著將手裏地一疊銀票就塞到了這名侍衛領隊地手中。

這個領隊地侍衛將手輕輕一撚。察覺這疊銀票用少說也有五百兩之多。頓時喜形於色。大喜道:“多謝這位將軍。多謝將軍!”然後急忙討好似地湊到張士俊地耳邊。小聲地道:“這位將軍不必為你們嶽大人擔心。雖說現在京城裏有些風言風語。不過都是一些無稽之談。皇上依然對嶽大人恩寵有加。這次派閻公公來。其實就是為了讓嶽大人今後做什麽事能完全放開手腳!”

張士俊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看這些侍衛們地神色和剛才閻文應地一舉一動。當下就知道他和馮凱這次是有點兒杞人憂天了。不禁喜上眉梢。高高興興地將這些侍衛們送走。回身就上了大船。

張士俊回到甲板上一看嶽明已經從船艙裏滿麵春風地走了出來。這就說明皇上地那道密旨中肯定說地是好事。不禁心花怒放。和馮凱忽視一眼。兩個人不由得會心一笑。

嶽明一看閻文應還幹巴巴地站在艙門口等著他發話呢。於是衝著左右吩咐道:“閻大人一路勞頓。你們先帶閻大人去洗個澡。然後好酒好飯地伺候著。等晚上我再給閻大人接風洗塵!---另外派人趕緊將二樓地大艙收拾出來。當作閻大人今後作為處理公務地地方!”

閻文應自從嶽明出了船艙,他臉上的那股高傲地欽差神色早就不見了蹤影,立即就恢複成了在宮裏當奴才時地模樣。一聽嶽明讓他去洗澡吃飯。晚上還要給他擺酒接風,還吩咐人給他準備了一個大艙,立即上前笑道:“不敢,不敢當!在下這就去用些飯菜、休息片刻,嶽大人請便----請便!”

打發走了閻文應,這大船上就等於沒了外人,張士俊和馮凱立即就湊上前來,笑道:“看大人神清氣爽,想必眼前這道坎兒咱們算是過了吧?----不知道這位閻大人這是……”

嶽明微微一笑。剛才這兩位急得火冒三丈,同時還在提心吊膽,現在這麽想知道密旨上的內容,也是天經地義地事;不過既然是密旨,那就隻能給他們略微透露一點兒。讓他們能安心辦差也就是了,於是衝著他們倆一擺手,說道:“剛才皇上在聖旨裏說我們行事不當,其實那就是在埋怨我們沒有提前一步到金陵將雷恭允那夥人繩之以法;至於這個欽差副使閻大人嘛,今後我們到了金陵,自然還是免不了要大開殺戒的,有這位閻公公在,別人對我們就沒有那麽多地閑言碎語了!”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

張士俊和馮凱立即恍然大悟,皇上在聖旨裏表麵上是斥責他們。可暗中是在讓他們盡快出手鏟除雷恭允一夥禍國殃民地蛀蟲;至於這個閻文應來了。滿朝文武也就放心了,由皇上這個貼身的太監當欽差副使。那也就是一個監軍的身份啊,自然就不必擔心別人再進什麽嶽大人心懷不軌、要割地稱王的讒言了;再說了。如今這個閻文應不過是個光杆兒的欽差副使,扔在他們這個針紮不進,水潑不進的墨衛之中,那純粹就是一個擺設;不僅如此,今後凡是那些容易惹人非議的事,則完全可以交給他這個副欽差去做,這真是一舉多得啊!

其實趙禎皇帝給嶽明的那道所謂的密旨,純粹是一篇大白話地私人信件,現在想起來嶽明還覺得忍俊不禁,趙禎在那篇密旨中第一句就是:“嶽明啊,朕真是嫉妒死你了!你在外麵又是殺貪官又是剿滅西夏的那幫蠻夷,你倒是痛快了,可朕在京城裏卻倒了大黴了,還不得不給你擦屁股!朕如今整天被那幫大臣們圍著,有人要朕將你召回京治罪,還有人喊著要朕殺了你,弄得朕好不心煩;更為甚者,這兩天還有人叫嚷著你要在金陵稱王,這……這簡直就是在侮辱朕是個傻瓜嘛!

雖然那些人的話純屬放屁,根本就不用去理會,可是整天讓他們在耳邊聒噪朕也不勝其煩。朕一琢磨,幹脆就在聖旨當中數落了你兩句,那句話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將閻文應這個狗奴才給你派去當副手,名為監軍其實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好讓朝中的那幫大臣們立即閉嘴。----別人不知道朕還能不知道,那個閻文應懂個屁啊,他隻不過是每天給朕提個夜壺、講個笑話什麽的,如果他要是能當欽差,我趙禎就能當玉皇大帝了,嗬嗬,這家夥你不用去理他!----好了,朕不跟你說這些廢話了,還有幾句話重要地話要和你說。

另:朕和宰相李迪十分讚同你向西夏人提出的那三個條件,那真是漲了咱們大宋的威風,滅了他們係下人的誌氣,這還是自太祖皇帝以來從沒有過的好事,沒想到你卻給朕辦下來了,真是痛快、真是長臉啊!----朕即命你為全權處理西夏事務的欽差大臣,專門負責和他們談判;還有,前兩天西北的韓琦和富弼送來了奏折,說他們現在已經整頓好了三十萬大軍,可是得到消息說西夏人有意議和,他們向朕請旨問這仗到底是打還是不打。----朕心理也拿不定主意,現在想聽聽你的看法,以便及時回複富弼和韓琦他們。

你有什麽看法,即刻寫成密奏送到你的將軍府交給陸秉文就是了,朕最近經常去你那兒找你地嶽父施老先生,到時候讓陸秉文當麵呈給朕也就是了!”

這封信看下來,嶽明真是有些飄飄然了,一時間心潮澎湃、感慨萬千;他穿越到大宋也將近一年了,要說心裏沒有皇權在上地思想,那純屬扯淡,在這樣的社會裏能和皇上處成這樣地交情,也真的夠意思了!

至於如何回複趙禎,他早就有了注意。

從古至今,談判總是要靠實力說話地,弱國無外交就說明了這一點。因此這一仗不僅要打,還要猛打,一定要打得西夏人落花流水,望風而逃,一定要抱著痛打落水狗的心思將那些殘兵敗將打得哭爹叫娘,無處藏身;隻有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才會奴顏婢膝,才會不得不放棄一切僥幸的想法。

如果韓琦和富弼這一仗能將西夏的主力部隊殲滅了,那剩下的事就好談多了。

嶽明知道如今這位宋仁宗趙禎皇帝一心隻顧著傳宗接代的大事,跟他說多了也沒用,於是僅僅回複了四個字就派專人送走了,那四個字就是:狠狠地揍!

既然沒了什麽後顧之憂,那就要一心向前看了。雖然嶽明根本就沒有將雷恭允那夥人放在心上,可那隻是在戰略上的藐視,要想著將他們徹底一窩的端了,那在戰術上就必須得重視起來;否則僅憑著雷恭允敢將軍器監那麽多的火器無償提供給剛浪陵和鄂博這一條,那他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嶽明想到這裏,回身向張士俊和馮凱問道:“根據我們可靠的情報,最近這幾天雷恭允他們一夥都有什麽動靜?”

馮凱急忙上前說道:“據咱們安排在江南應奉司衙門周圍的密探傳回來的消息說,早在半個月前雷恭允就已經將蘇州、杭州和寧波這三地的都司宦官召到了金陵,他們幾個整天深居簡出,商議對策;----金陵當地的官員,除了江寧府尹和江南路轉運使吳奎跟他們狼狽為奸之外,和雷恭允關係最為密切的就是金陵的廂軍指揮使楊懷敏了!”

張士俊接著道:“大人,這個楊懷敏早在幾年前就投靠宰了雷恭允手下,而他手裏又掌握著數萬廂軍。如果我們將他們逼得太緊,他們說不定也會狗急跳牆,對此我們可不能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