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琪兒“哦”了一聲,似乎感覺很意外,細細的柳眉向上輕輕一挑,嘴角泛著微微的笑意,問道:“嶽公子有何高論?”

嶽明一看蘇琪兒眼神中的表情極其豐富,好端端的一句話怎麽讓她說得也媚味兒十足,於是輕輕一笑,就把剛才在屋裏聽到的大致說了一遍。他聽蘇達善說過,這大小姐蘇琪兒自幼冰雪聰明,長大之後經常幫助父親打理生意上的事,嶽明覺得這女孩兒聽完他的話,就應該能覺察出任守忠的險惡用心。

“嗬嗬,怎麽了?”蘇琪兒聽完淺淺一笑,“我們蘇家織坊負責生產,任大人的應奉司負責銷路,兩家聯合起來,這不是很好嗎。”

嶽明一看這倒真成皇帝不急太監急了,於是就隻好耐下心來,臨時當了一回市場經濟學的啟蒙老師,嚴肅地問道:“如果你們蘇家織坊和應奉司的織造局聯合,是不是你們兩家要進行一番資源調整——就是……就是你們要把各地的商號和自己這些年的銷售渠道交給他們管理?”

“是啊!”蘇琪兒溫潤的小嘴輕啟,微露出口中一排潔白的牙齒,“隻有那樣才能把真正發揮兩家的優勢。——再說他們也要把織造局的染房、織機交給我們呀!”

嶽明一陣冥思苦想才把他肚子裏的那套理論轉化成最通俗的語言,笑道:“生意的根本是什麽,是銷路,你們把自己的根都交在別人手上了,那別人什麽時候想讓你死,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那些染房、織機說白了不過是一堆破爛,如果沒有銷路,要來何用?”

蘇琪兒似有所悟,急問道:“他們不是說我們的產品由他們負責銷路嗎,再說他們隻有銷路沒有我們的產品也不行啊。”

嶽明一看這個學生還真是需要深層次的點撥,於是一副先生的模樣道:“他們是答應負責你們的銷路,可是價格呢?難道這金陵城和江寧府就隻有一個蘇家織坊不成?”

“我明白了!”蘇琪兒柔媚的眼睛裏瞬間閃過一絲的欽慕,柔嫩的臉頰微微一紅,恍然大悟,“看來這任守忠真的沒安好心,如果真的成了這樣,那我們就危險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的感覺就是愜意,嶽明看著蘇琪兒如醍醐灌頂的神色,又伸了一個懶腰,語重心長地道:“說白了,那個任守忠就是要讓你們蘇家織坊變成他們產品的加工廠,哦,就是變成他們自己的作坊,至於你們產品的質量優劣、他們掙錢多少,那還不是由著那任守忠的大嘴隨便歪歪!——一句話這就是典型的惡意兼並!”

“兼並?”蘇琪兒微蹙雙眉,看來對這個新名詞更是難以理解。

嶽明笑道:“兼並就是人家要把你們吃掉,這回明白了吧?”

一提到兼並這個詞,一種齷齪的想法不知不覺間湧上嶽明的心頭,嘿嘿,要真是能兼並了蘇家,別說蘇老爺子的萬貫家產,就是兼收並蓄了蘇琪兒、蘇菲兒這兩個美人,那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嶽明久在生意場上打滾,這種不足為外人道的想法自然隱藏的極好,眼光一閃,嘴角一上揚,過過意**也就夠了。

蘇琪兒顯然被嶽明說的那種可怕的後果嚇住了,情急之下,再一次來到嶽明麵前,款款一禮,強顏笑道:“小女子看得出來,嶽公子目光鎮定,言談舉止從容不迫,心中自然早有良策,還請公子出手相助;不然我們蘇家織坊,不——還有我們整個蘇家就將陷入絕境了!”

這女孩兒真個是生得美顏如花,一陣激動,讓她柔軟白皙的臉蛋兒紅潤的如同美玉一般,令她嫵媚婀娜的容貌更加扣人心弦了。

嶽明心裏暗道一聲慚愧,剛才自己齷齪的兼並想法,沒想到在這蘇琪兒的眼裏竟然變成了目光鎮定、從容不迫,於是一臉鄭重地道:“要說這個嗎,絕地逢生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就是不知道是否還來得及?”

蘇琪兒一聽他說有辦法,不禁一陣輕鬆,急忙說道:“那還請嶽公子快快指點迷津!我父親雖然為人厚道,做事也有些耿直,可是像這樣的大事一定不會跟那個任守忠當麵定下來,我想一定還有挽回的餘地!”

嶽明摸了摸鼻子,說道:“那就好!你就讓你父親給那個太監說,既然是兩家聯合,那就要全麵聯合,他們不能隻是接受你們在各地的商號和方方麵麵的銷售渠道,那債務嗎,自然也要全麵接受……”

蘇琪兒還沒聽他說完,不禁眉開眼笑,感激地說道:“嶽公子實在高明,我明白了,那就是要讓我們蘇家織坊巨大的債務令他罷手!——至於那些債務嗎,我會有辦法的,嶽公子,我沒領會錯你的高見吧?”

行啊!嶽明暗自讚歎,這蘇琪兒可不是一般的聰明,卻是有做生意的天賦,這生意場上的勾當真是一點即通,剩下的事兒想必也就不用他再廢話了,於是含笑地點頭道:“蘇小姐果然聰明,不愧是這蘇家大院的二小姐;隻有這樣才能讓那個大太監望而卻步,知難而返!”

蘇琪兒看著嶽明的眼神,臉上掠過一摸嫣紅,急忙輕聲道:“公子過獎了,如果不是公子不吝賜教,我一個小女子哪有如此的手段和心機!”

幾句話下來,她就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實在讓她琢磨不透,跟她往日見過的那些讀書人截然不同,但究竟什麽地方不同一時卻也說不出來,隻是覺得此人身上隱隱的有種讓她喜歡靠近的朦朧感覺,不知不覺中就有了就開始直稱公子,連“嶽”字也省去了。

嶽明牛刀小試了一把,心裏十分愜意,剛想回屋看看蘇老爺子和任守忠談得怎麽樣了,忽然就聽見外麵的大門處想起了一陣腳步聲。嶽明以為是蘇府的下人過來有事稟報,一時就沒有在意,可是轉身一看,進來的卻是一個彪形大漢,——這不是昨天在街上見到的馬步軍都總管石德奎將軍嘛!

昨天在街上看到的石德奎酩酊大醉,走路東倒西歪,沒有半點兒軍人的儀容儀表,可是現在好像換了個人似的。雖然身上還是那身黑盔黑甲,可是穿戴整潔,一臉嚴肅,走起路來循規蹈矩,乍一看還像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將領,跟昨天見到的那個大街上的惡霸簡直判若兩人。

蘇琪兒一看家裏來了一個腰胯馬刀,讓人望而生畏的將軍,臉色微微一變,頓時就猜到了此人是誰。她是這蘇府的大小姐,這幾年實際上就是這裏的當家人,突然來了客人本應該上前照應一下,可是一看到身旁這個嶽公子笑嗬嗬地迎了上去,心裏忽然一陣莫名的輕鬆,向嶽明莞爾一笑,轉身就進了內宅。

嶽明對這個石德奎的第一印象就是專橫跋扈、耀武揚威,此時看這家夥一進蘇家大院就開始躡手躡腳,竟然有幾分大姑娘的風範,心裏還真有點兒不習慣,緊走幾步就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在下嶽明,見過石將軍!”